援越抗美 艰险运输线

印象

　　1964年8月，我从云南省昆明市官渡区参军入伍，在昆明军区后勤23分部汽车独立营参加新兵集训。集训后分配到汽车独立营二连任文书，后又到教导队参加汽车驾驶训练。

1965年4月，为适应风起云涌的国际形势变化和战备需要，根据中央军委命令：汽车独立营扩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汽车第24团，执行援越抗美任务。代号为7672部队，隶属昆后23分部。原独立营二连新序列为一营二连，驻地在蒙自鸡街。

艰险运输线

7月我团开始援越抗美战地运输，承担了为援越的工程兵部队、高炮61、64、65、67师及空军高炮团、昆明军区高炮营作战物资运输任务，还有138、140野战医院的后勤保障任务。

24团一营驻开远、金平，二营驻河口，三营驻文山州新街、麻栗坡，四营驻个旧大屯、蒙自。一营、四营常跑越南10、11、12号公路，尤其12号公路跑的最多。

从云南省金平县经清水河口岸出境后，就进入越南12号公路，这是一条自南贡经巴丹、莱州奠边府至老挝边境西庄的战略公路，全长217公里，由工程兵五支队六支队承建，主要运输任务由一营四营六个连队承担。

全团装备的车辆是解放牌CA一10型车，每连配一辆苏联的吉尔157牵引车。荷载四吨的车一般只装3吨，原因是路况差。山路坡陡急转弯多，越南雨季洪水多路基常损坏。有些路段只能用一挡或二挡行驶。

12号公路沿线巴丹、莱州、奠边府、西庄是美军飞机的主要轰炸地区，而西庄又是重点。二连先后驻开远、金平和越南的封士，在这条美军飞机轰炸的生死线上，最难忘的是12号公路几处危险地段。

在这条全长217公里的公路上，除了丁多河一段和奠边府至西庄的25公里外，公路全部是筑在崇山峻岭中，主要危险地段有：丁多河段有多座漫水桥；南墨河铁索桥；巴丹至莱州的老虎嘴。

　　在水流缓急段修筑的是漫水桥，因高架桥容易遭美军飞机轰炸。过漫水桥会险象环生，雨季水急冲刷，桥面和路基有时受损，影响车辆安全行驶。每次过漫水桥前，须有老兵下河探路，指挥车辆通过。

南墨河铁索桥是座险桥，为防止美机轰炸，白天撤掉木桥板，晚上铺桥板车辆通行。1967年4月20日十二连一排长衡小毛、22日二连一排长李天杰在通过此桥，同一地点不同时间面对车辆严重倾斜，随时都有掉入江中的危险时。

为保护车辆安全挺身而出，主动请战：我是党员，有危险我上！做好随时献身的准备，跨入驾驶室，凭着过硬的技术，沉着稳健的起动车辆。在班长指挥下，排除桥身不稳摇晃带来的干扰，勇敢将车辆安全开出险境。

经受了生与死的考验，向党和人民交出了优秀答卷，俩人同时受到上级通报嘉奖并荣立二等功，成为时代英雄。

老虎嘴险道是沿莱州省黑河边修筑的一段公路，右边是百丈悬崖，奔腾的河水在脚下怒吼，左边是虎嘴，头顶悬岩如虎口潦牙，人走过去都会胆战心惊，开车过更是让人心悬一线。

这是通往奠边府、西庄、巡教的必经之路，再险也得过。当时我还是新驾驶员，第一次过老虎嘴，老兵在前面步行引导，指挥我慢慢通过。后来过的多了，技术也提高了，掌握了在老虎嘴把握方向的规律，胆子壮多了，也能独自开车通过。

美军飞机轰炸的重点，是12号公路的终点西庄，这是越南北方支援南方的起点。为阻止北方向南方输送军用物资，美军白天睌上派飞机轮番轰炸，25公里路段，弹坑一个连一个，修好一段美军飞机又炸，工程兵接着再修，要保障通行。

道路上坑坑洼洼，地下有时还留有未爆炸弹，车辆行驶十分费劲又随时面临危险，任务在身危险也要闯。1967年4月，我从这里拉了两枚800磅重的美军未爆的航空炸弹回国，送到开远23分部，供有关单位解析研究。

跨境运肥猪

高炮部队、工程兵部队在越南生活比较艰苦，吃粮吃菜主要靠国内供给。汽车兵经常执行运粮、运煤、运菜后勤保障任务。

1967年春节，为保证援越部队春节供应，红河州支前办为五支队采购了10余头活猪。运往巡教、山罗等地沿线部队。

连队领导把运活猪的任务交给我。2月3日我到司务长处领取代金券、两个猪肉罐头、一斤油炸花生米和两把挂面条。这是执行任务必须的。

指导员杨作仁交给我一张多次签署过的出国证。我把代金券出国证装进挎包，整理好冲锋枪、弹夹，带上一把大砍刀就出发了。

在金平县军供站，见到五支队来带车的张事务长，还有来交肥猪的县食品公司几位干部。我将车倒在一个土堆坎前，车后档扳打开将猪赶上车箱。清点正好15头，又利用车上伪装加高了档板，防止路途颠簸猪掉下。

出金平县城下坡36公里，过了八道班就到出国口岸，我戴上盔式帽前去办理出国手续，登记后又到越方边检站，一名越军少尉看了我的出国证上多次往返越南的记录，又听到车上有猪叫声，手一挥放行。

当天过了封士、秀丽，傍晚就到莱州河。看到等着过河的车辆排的约有一公里多。一位工程兵司机说：中午就到河边，因天上有两架美军飞机活动，舟桥部队舟桥船未出动。

等待过河的人员开始埋锅做饭。我和张事务长取下铝锅，找了三块石头一架，点火烧水煮面条，最后加个罐头，配着花生米，一顿丰富的晚餐。可怜的肥猪没啥吃，一天的颠簸累的只是哼哼，没有多大动静。

当晚顺利乘舟桥船过河，原预定连夜赶往36大队，不巧前方山路塌方被堵死，车辆无法通行。司务长提出他先回去，叫36大队派车来接猪。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想与其堵在这不如返回丁多兵站去，那里可以住宿用餐，谁知又传来后方也塌方的消息。车被夹在中间，车上猪一个劲的叫唤。肚子有点饿，就着壶中水吃几块压缩饼干，坐等工程兵抢通道路。

车上的猪两天没有进食，饿的残叫，我情急之下拿上砍刀在路边砍了几棵芭蕉树，去皮留芯甩到车上，猪大吃起来也不再乱叫。我心情安定了许多，在那里整整等待了一天。

第三天，张司务长带着36大队的战友找来了，路通了，我顺利把猪运到驻地。活着12头死了3头。拿到收条踏上返程路，可惜车箱木制护板被饿急的猪啃烂不少。

一切为前线

昆明军区独立高炮营，布防在奠边府省西庄。1967年7月13日美军侦查机在西庄上空盘旋一圈后，引来几架F115飞机，轮番对高炮阵地狂轰滥炸和扫射，阵地上硝烟滚滚，弹片纷飞。

高炮营指战员滿怀怒火，英勇还击，高炮声隆，号令声起伏，一番番激战，击落两架美军飞机。高炮营阵地被炸成焦土，造成部分指战员伤亡，高炮营严重受损。

为尽快重建高炮营恢复战斗力，我和战友杨建龙奉命紧急从个旧市运送军用物资到奠边府西庄高炮营。我时任副班长，接受任务后，当天从金平县小河沟返回个旧市连夜装车。

一早出发，翻过卡房棉花山，跨过红河蛮耗大桥，越过哀牢山分水岭，从清水河囗岸出境。沿12号公路直奔奠边府，当天晚上住巴丹县金平食加站。由于该站离我国较近，美军飞机来的不多。

第二天早上从巴东出发，赶到莱州河渡口等待过河。莱州河渡口是三条河流汇集处，两岸悬崖峭壁，河面水深浪急。战前河上有座铁桥，后来被美机炸垮。

　　为保证我援越部队通行越方派驻两条小渡轮摆渡，由于马力小吨位小无法滿足需求，造成车辆积压等待过河。后来昆明军区舟桥营到来彻底解决过河难问题。

由于美军飞机骚扰，在河边等了三小时，下午渡过河。那天没有碰到美军飞机，车又行驶了40公里，住宿丁多食加站。第三天跨过南墨河铁索桥，下午三点多顺利到达奠边府。

食加站设有医疗、就餐、住宿、加油很方便，受到过往军车驾驶员称赞。住下后，早早吃过晚饭边休息，等待天黑出发。

西庄是美军飞机轰炸封锁的重点，为防空的需要，两台车关闲大小灯，只开防空灯，在公路上绕过炸弹坑跨过漫水桥，摸索行驶晚上约11点到达高炮营驻地。

夜色中驻地只有低矮的几排茅草屋，周围不见人影，我喊了几声，一个提马灯的人走来，自报是事务员。说明来意后，他说：这几天美军飞机天天来轰炸，今晚安静一点。你俩先休息一下，等天亮按排人卸车。

我一听天亮才能卸车，如遇美军飞机来袭，任务很难完成。我和建龙一合计，别等了我们自己卸车。经过一个多小时忙碌终于卸完，司务员点清物资打收条，我俩连夜返回奠边府。

第四天一早，整个奠边府大雾迷漫，10米开外看不见道路，为了防止雾散后美军飞机袭击，两台车一走三停，摸索着踏上返回的路程。

老挝过五一

1969年2月至6月执行援老抗美运输任务。从昆明到勐腊800多公里，再从勐腊上勇出境到老挝卸货点有150公里。近千公里的高原山地公路，全是砂石路、岩石路，一个单边跑5天。

4月下旬，我们班4台车执行向老挝孟寨工程大队运送建材，并参加工地短途驳运任务。营首长对此趟任务很重视，由董彥忠教导员带队，小车队一路翻山越岭，五天后顺利到达老挝孟寨工程兵大队。

紧接着又帮大队驳运倒短转场，我们班任务园滿完成。大队领导对我们的工作很滿意，说同志们很辛苦，过了五一再走。董教导员批准我们参加大队五一庆祝活动。

5月1日上午，大队请当地老挝村长和翻译带我们去看神山。所谓“神山”就是村外的一片原始森，那里有棵生长有年头的大树，树上挂有衣服、红布条。

树下有个神龛，约一米高六十厘米宽，里面有座小佛像，前小竹台上供一小碗米。这里的村民信佛，祈求神灵保佑平安。

从神山出来，走到村傍一橦法式房子门口，那里站着一位戴墨镜的老者。他用手仗指着房子通过翻译问我们：中国有这样的房子吗？董教导员很幽默的说：你今生大概没有走出过这山林。

中午，有两架美军飞机到驻地上空，在高空盘旋一阵就飞走了，高炮部队没有开火。吃过午饭，下午观看大队宣传队的文艺演出。节目主要有各种舞蹈、独唱、快板、三句半，清唱样板戏《红灯记》《海港》等选段。

压轴节目让人意外，大队一名女兵带领十来个穿着民旅服饰的老挝少女跳忠字舞，跳得唯妙唯俏，引起观众共鸣，现场气氛热烈，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晚上参加大队节日会餐，饭后由支队电影组放映《五朵金花》，在异国他乡看场国产电影让我们很开心。当年文化生活单一，在老挝渡过的那个五一劳动节我记忆深刻。

56年前中国军人跨过红河，为援越援老抗美奔驰在艰险的运输线上，冒着美军飞机的轰炸，我和战友涉漫水桥，行老虎嘴，走铁索桥，轮渡舟桥，夜行白宿的日子记忆犹新。

军人奉献是让战争远离祖国，虽苦犹荣，为的是人民幸福安宁！

　 撰文：郑德 印象

图片：郑德 铁柱

编辑：英桃

山水画《边彊行》作者铁柱，创作构思于1973年，源于战友讲述发生在援越抗美车过老虎嘴的故事。作品参加全军后勤系统美术书法摄影作品展览，获优秀作品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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