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旦与商高》小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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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1100年某月某日（具体哪一天俺忘记了），大周都城镐京周公旦府。

至夤夜，周公旦才处理完朝中大事，草草吃了一点饭，和衣睡去。九鼎初立，百废待兴。为了先王与武王兄的千秋基业，周公旦呕心呖血、竭力辅佐，不得不夜以继日、宵衣旰食。

恍惚中，值夜官急匆匆进来禀告：“大人，大人……”

“何事如此惊慌？”周公旦起身急问。

“据五百里加急探马报：武庚纠集殷之残孽，又勾结数之侯国，现已突破‘三监’防线，正向镐京扑来。”

“啊——”周公旦大惊！“快！快扶我起来……”话一迸出，周公旦猛醒，方知是一场噩梦。下人闻声入室，一番服侍后，周公旦复又睡去。

不多时，殷臣萁子走了进来。周公旦急忙迎接：“贤老此来，可有事乎？”萁子苦笑一声，说：“亡臣受武王所请，到镐京已数日，深感武王雍容大度，礼贤下士。但老朽乃殷之旧臣，不能违心效事二主。今殷已亡，老朽则随之去也，有书一部：《洪范九畴》，乃古之禹王所传。书中尽论治国方略，望旦公细阅之。唉!创业者枝筷泥碗，亡国者象箸玉杯。魔环，魔圈也！”说完，飘然而去。周公旦大急：“贤老请留步，请详述魔圈！”四处查觅，萁子已踪迹皆无。

回到屋内，周公旦见双影幻然而立。近前凝视，顿感惊讶之至。“二位先生可否是孤竹国的伯夷与叔齐？”“然！”幻影嘴角未动，不知声从何来？“二位请坐，在下欲进一言，不知愿听否？”“讲！”“纣王无道，天下共讨之。我主顺应民心，乃灭殷建周。二位皆为知识渊博之士，岂可迂腐之而不知天道乎？”“大逆不道，犯上作乱，不食周粟，首阳山死。”“什么……首阳山死？”“大逆不道，犯上作乱，不食周粟，首阳山死。”声音愈弱愈微，须臾，幻影遁去。

周公旦醒了，不想再睡了。起身洗了洗脸，坐于案前，细思梦中之事，顿觉双肩沉重。摆放好带孔的竹片，低头“漆写”起来。

武王兄

弟腹内言如浪涌，须吐之方为快。

一：殷纣残余尚存，殷地尚未安定，怀二心之候国正窥视待机。然镐京地处西陲，对中原之统治可谓鞭长莫及。弟建议：应在洛水伊水一带建一京都，派驻重兵。南望三涂山，北眺太行山，东视中原，西守周土。现时万万不可马放南山，刀枪入库。

二：顺天意，应民心，减税收，垦荒田，纳贤才，罗能人。广听逆耳忠言，阻滞阿谀之语。日日谨慎，天天反省。以夏桀、商纣为鉴，不可断鹤续凫，重蹈其覆辙！

三：重用殷之有识之士，使其食周粟，办周事；怀柔殷之万千百姓，使安其居，乐其业。征服暴力易，征服人心难。

弟姬旦敬上

周公旦写到这儿，望望窗外。但见繁星点点，弯月挂天。他站起身，踱着碎步，思绪如炊烟袅袅，琢虑似酽茶浓浓：“营建新都的方案须要抓紧完成，之后要召集一批贤才去现场进行勘察设计。然而，当务之急是要挑选一杰出的贤才去求‘地心’，以确定新都的具体位置。可是，谁能担当这一重任呢？”

周公旦边踱着步边想着…过了半柱香的工夫，周公旦眼睛一亮，立住了脚步。“ 对！弟弟康叔封的老师商高先生定能担此重任！”

喜悦上心头，‘商高用矩之道’不由的脱口而出：“平矩以正绳，偃矩以望高，覆矩以测深，卧矩以知远，环矩以为圆，合矩以为方。”诵完，周公旦奔向案前，拾起一个精美的竹片，漆上一行工工整整的字迹：商高先生，您能否于百忙之间隙来此一叙。学生姬旦躬盼。

天亮了，周公旦吹灭蜡烛，放下阅读的竹简。仆人走进来，服侍他洗脸漱口。这当间儿，值夜官送来今晨的递呈竹简，交差而去。一会儿，仆人又端来早餐，其实都是粗茶淡饭。周公旦心事重重，食欲不振，他对仆人说：“你把案上的竹片穿成册，放入我的朝服中。对了，案左边的竹片是给商高先生的，一会儿你对总管说，叫他代我去拜见商高先生。记住！对商高先生一定要尊重，不可摆出王府的架子。他若事忙，千万不可强求。还有，用我的车马去接。”“是，大人。”仆人急忙去办理。

周公旦刚吃了几口饭，值日官进来禀告：“大人，馆舍送来一部书，据来人讲，是殷人萁子送给您的。”“萁子呢？”“馆舍人说，萁子昨夜已不辞而别。”周公旦心里‘咯噔’一下，果有其事。他接过书一看，确实是《洪范九畴》。

勉强吃进半碗儿饭，值日官又进来禀告：“大人，武王宣您去宫中议事。宫里人还说，今晨有人在首阳山发现了两年前扣马而谏的伯夷与叔齐的尸体……”“欧？”周公旦的心中再次‘咯噔’起来。三梦已应验两梦，莫非……“快备马，我立即进宫。”

周公旦从宫中回来，日头已过三竿。守门人告诉他，商高先生已来多时了。周公旦听后，急忙穿廊过殿，快步向会客厅奔去。

商高神态倜然，不卑不亢，双眼闪烁出智慧的光彩。身体虽清瘦可也硬实，外罩的布衫虽旧，但却特别洁净。周公旦走进来，春风满面，抱拳施礼：“学生受武王宣召，未能亲迎先生，已缺乏礼数，又叫先生空耗如金时光，实乃罪过也。”

商高躬身回礼，大方自然：“公乃国家重臣，大小事物皆须公之斟酌。世人赞公曰：‘一沐三握发，一饭三吐哺’公之为国为民实乃辛苦甚甚。士人商高，受公盛邀，不胜荣幸之至。”

这时，王府总管进来告之，饭已备好。商高推脱不过，乃从主便。入席后，但见佳肴丰盛，满目琳琅，令商高叹之又叹：“公平日皆为粗茶淡饭，已风满大街小巷。今日之宴特为我备也。”商高首席，周公旦客座。康叔封与周公的儿子伯禽进来向商高施大礼，入席作陪。

饭毕，周公旦与商高复入客厅，一边喝茶一边愉悦地畅谈起来。

周公旦说：“请问先生，古时伏羲作天文测量和制定历法时是如何确定天球度数的？要知道天是不能借助梯子攀登上去的，地也不能凭借小尺来做一步一趋地测量，那么，数从何来？”

商高答：“旦公心胸广阔，目极八方，所提问题实乃博大精深。古人伏羲如何测量天球的度数，因年代久远，已无法考据。但‘伏羲手执规，女娲手执矩’与‘夏禹左规矩，右准绳’的传说倒也说明了一定的问题。即：要想测量天球的度数，必须要具备优良的测量工具——规和矩。天球度数的数据是根据圆和方的道理而得来的。因天为圆，地为方，圆从方来，方又从矩来，而矩——直角或直角三角形的作图法——则出自九九乘法歌诀。若作一个直角三角形，令勾为三，股为四，那么弦必为五，这就是勾股术。古之大禹治水，必须要知道地势的高低，否则，便无法择抉河道。若要知道地势的高下，必须要有测量的方法。因此，产生了勾股测量术。”

“这么说，应用勾股测量术便可知道天高地阔？！”周公旦目光炯炯，兴致无限。

“是的，我是这么认为的。”

“如要测量太阳距地的高度或探寻地中，先生将采用什么方法呢？”周公旦马不停蹄，长驱直入。

“可用直角三角形与相似图形的比例关系进行推演。”商高边说边起身，手一摆，“请公随我来。”

日头已升至正中。院内的花草树木春意浓浓。几只鸟雀错落有秩地站在树枝上，叽叽咕咕地唠着嗑。商高寻来一根木棍，插在光线充足的软土中。之后，对周公旦说：“请公观之：日光照射木棍，留之投影。其影应随之太阳的东升西落而从长变短再从短变长。若在影上放入刻有尺寸的平板，则日影的长短变位将一昼分为时。若常年观测，则可确定冬至与夏至而明确一年有多少天。”

“这就是圭表的原理！”周公旦兴致勃勃地高声一呼。

“旦公所言极是。”商高心中无比欢喜。

相传从尧舜到春秋，我国在天文上已通过立表测影进行观象授时。表是一条直立的杆子，太阳光照射在表上，就在观测面上投影出一条影子。圭是测量影长的工具，多数是用石料或铜料制成的一条平板，一头放在表基，延伸向北，在这条平板上刻凿尺寸。这种圭和表合成的整体，称为圭表。

“木棍与其投影构成了直角三角形，即是矩。”商高继续说：“若弦边向日延伸到达日心，勾边向南延伸到达地中，则又构成了一个大直角三角形，日心与地中的距离就是太阳中心点与地的垂直高度。因为木棍与其投影构成的小直角三角形与大直角三角形相似，又因为木棍的尺寸与其投影的尺寸易测，木棍插入点与地中的距离若借助舟马终会测得，那么，太阳距地中的高度就等于———”

商高拔下木棍，在地上划写了一行算式：

太阳距地中的高度=｛木棍长×(木棍插入点与地中的距离＋木棍投影长)｝/木棍投影长

（这里的商高有些现代化。因为：那个算式确实太现代了些。因为那时的数学书籍里真的没有分数线“/”，似乎当时还没有×号和＋号，即使在当时的欧洲也没有现代化的运算符号。因为勾股定理毕竟比古希腊的毕氏定理早了一千多年。自然，两种括号“（）与｛｝”也是不会有的。但是，商高是神人，周公旦说他神奇必是有神奇之处。要是有呢？）

“啊！神奇，神奇！”周公旦大声赞叹：“这就是‘偃矩以望高’。”

“不过——”商高的表情毫无满足之意，“这个算式只能在理论上讲得通，而在实际应用上却无价值。因为木棍插入点距地中的距离是一个不易测得的未知数，即使是借助舟马也不知要花费多长时间，而且数据准确性也极低……”

“那怎么办？”周公旦现出焦急神色。

“这些日子，有两个问题一直在我的脑海中萦绕。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测量日距地的高度；第二个问题就是验证勾股测量术的普遍性，而不仅局限于勾三股四弦五的特殊性。现在，第一个问题我已找到了比较实际的解决办法……”

“哦，那太好了！”周公旦由忧转喜。

“做两个大矩立于南北方向，两者之间的距离可一千里或两千里，于夏至日测量，那么，矩与地中的距离，太阳与地面的高度，都可迎刃而解。”

“善哉！先生乃神人也！”周公旦大喜过望，“唤伯禽！”

伯禽小跑着来到父亲面前，周公旦对他说：“跪下！向商高先生叩首，三叩首！”

商高不知何意，一时手足无措。“这是为何？”

周公旦说：“请先生此来，学生有两个目的。第一，就是……”

“大人！大人！”值日官急匆匆快步奔来。

“不懂礼貌！你没有看到我和商高先生在交谈吗？”

“大人，”值日官气喘嘘嘘，小声耳语到：“宫——宫中来人了，说是，武王病危……”

“啊——！”真如晴天霹雳在周公旦心中炸响，“快备车马！”转过身，平静地对商高说：“实在对不起，宫中有急事唤学生前去。”

“公自便。”

“康叔封！伯禽！”周公旦大声召唤，“你两个好好陪同先生。值日官！唤总管给商高先生备饭。”

周公旦急匆匆地走了。商高不知宫中发生了何等大事，心中的思绪又飘向了验证勾股术的普遍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