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弦琴

龙乡快艇

黑龙江渔歌 (一)

我美丽的家乡黑龙江省伊春市嘉荫县，位于东北小兴安岭北麓黑龙江中游右岸。嘉荫县的沿江乡镇都有着大片的冲积平原，这里土地肥沃，河、湖、湿地众多，是鱼米之乡。

这里的渔民有着各式捕鱼方式，常见的是在江上打“趟网”，在河汊、崴子处下“挂子”，在水流湍急处下甩线，还有这些年流行的海杆钓鱼等，其中有一种方式现在见不到了，哪就是下“快钩”。

“快钩”也叫“大马哈钩”、“滚钩”，是捕获“大马哈鱼”的主要工具，还可以捕到“鲟鱼”、“鳇鱼” 、“哲罗”和“鲤鱼”等其他杂鱼。“大马哈鱼”学名“鲑鱼”，是洄游类鱼，深秋季节在江河的浅水区里繁殖，幼鱼却顺流而下，去到大海里长大，几年后，成鱼再洄游至出生地产卵，待完成繁殖使命之后，新出生的幼鱼会吃掉大鱼身上的鱼肉来增加自己的营养，至此大马哈鱼就完成了一个生命周期。“鲟鱼”就是我们常说的“七里浮子”，和“鳇鱼”一样都是黑龙江里的生物活化石，因为他们都是恐龙时代的生物物种，这两种鱼都非常鲜香美味，不知为什么它们停止了进化。

“大马哈钩”一般是用10号铁线制作，大约20厘米长的铁线，在烘炉里烧红把一端煅成锋利的钩尖，另一端砸一个扁平面便于结绳，之后趁热弯成鱼钩状，再次烧红用一种化学物质溅火后便有了刚性，使其软硬合适，再用钢挫将其锉得锋利无比，它得鱼的原理是：鱼钩在水底被水流冲起来，钩尖朝上，鱼钩间隔在十几公分之间，大马哈鱼、“七里浮子”和“鳇鱼”都是底层鱼类，是贴着江底游进的，在经过的时候一旦碰到锋利的快钩就会被钩住，越挣扎翻滚挂上的鱼钩会越多，所以这种鱼钩被称为“快钩”或“滚钩”。

　　下“快钩”之前要在下钩的地方先下上铁线，一般使用8号铁线，铁线的前端要栓上铁锚，划船到江心处将铁锚和拴好的铁线抛到江底，在另一端拉紧铁线让铁锚勾住江底，待调整好铁线松紧度之后，拴在岸边大树的根部即可，“快钩”就拴在下好的铁线上。

　　在栓“快钩”和溜“快钩”的时候，铁线压在船帮上，由于江水流速较快，冲击着舢板船和铁线，舢板船又被“铁线”压住甚至有很深的吃水，铁线和舢板船恰好形成了类似乐器的 “琴”，会发出嗡嗡的响声，舢板船吃水的深浅、铁线在船板上的行走的速度和停留时间形成的节奏，就演奏成了一曲黑龙江上独特的渔歌，我把这件乐器称为“单弦琴”。

　　过去，每年秋天过了白露，黑龙江边的渔民都把挫好的“快钩”下到江里，等待着洄游的大马哈鱼。每天的清晨、傍晚是溜大马哈鱼线最集中的时刻，由开始一艘渔船的“独奏”，两艘船的“二重奏”，最后变成了许多船的“合奏”，从下游最东边天亮最早的连江村，依次到最上游的通河镇，上下五百里的黑龙江面上同时奏响丰收的渔歌，这是多么壮观的演奏啊！

　　从1984年到1996年期间，我每年都陪着岳父在大江里下“快钩”捕鱼，开始什么活都不会干，后来逐渐学会了收放鱼线、划船、溜鱼线、锉鱼钩、栓鱼钩，其中锉大马哈鱼钩技术含量最高，鱼钩既要锉的锋利无比又不要锉成虚尖，这个需要长期的摸索才能掌握要领。1984年秋，嘉荫县出现了百年不遇的洪水，8月21日防洪大堤决口，整个县城被洪水淹没，有着丰富捕鱼经验的岳父知道，这种大水过后，鱼也会比常年要多，所以我们爷俩在洪水过后，在繁忙工作之余挤出时间下了两道“快钩”鱼线，在中秋节的前一天早晨，捕到一条八斤多重的大马哈鱼，第二天中秋节又捕到一条4斤多重的“鳌花”鱼，那是我有生以来吃到的最香的鱼。岳父最大的一次收获是94年春天用“快钩”捕到一尾整100斤重的“七里浮子”，一时传为佳话。

　　我把渔船和铁线比作“单弦琴”，是我当年坐在船尾为岳父溜鱼线“压船”听“独奏”时候的突发奇想，江水上漂浮的渔船，多像民族乐器里的“琴”，一条压在船板上的鱼线不就是单弦琴吗！经年累月地听着这独特的音乐，我已经能够听出许多内容来，甚至在岸边距离鱼线很远的情况下，通过这“琴”的声音、旋律就能判断出渔船的状态，是快行，慢进，还是停止不动。这渔歌的旋律是十分丰富的，更是醉人的。

　　由于过度捕捞，黑龙江中上游现在已经很难捕到大马哈鱼了，这种钓鱼方式已经弃之不用，所以在我的家乡已经听不到那美妙动听的渔歌了，只是有时候会出现在我的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