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状元的悲哀

骆先生

唐汝楫
-----------明嘉靖状元唐汝楫的悲哀

唐汝楫，是婺州为数不多的状元之一，明代浙江兰溪人（一般认为，婺州历代共出过文武状元七名，另一位著名状元是宋代的永康人陈亮）。然而他的生卒年却成为了一个疑问。
周腊生著《明代状元谱》2004.8增改稿云：
唐汝楫，生卒年为：（1513—1575？年）
《小传》的第二自然段：
“汝楫利用父亲的名望与关系，一向依附严嵩，加之文才本来不错，因而于嘉靖二十九年（1550年）庚戌科得以状元及第。授修撰，官至右喻德。四十一年（1562年）严嵩倒台，汝楫在清除严氏余党中被罢职闲居。穆宗即位（1567年1月）后，举行大赦，有诏“闲住右喻德唐汝楫升太常少卿致仕”。他与严家关系非凡，经常出入于严嵩、严世蕃父子的卧室，通关节、寻门路，是明代状元中名声最不佳者之一。著有《小渔遗稿》。”
《小传》正文后加注释：原版推估约生于1515年、约卒于1565年，两《榜》均认为生于1513年，而卒年不详；沪版《状元录》则提供生卒年为1514－1597年，那么他活了84岁，历代高龄状元都较为稀少，人们特别喜欢谈论，唐汝楫却始终未见提及，颇可疑。现生年从《两榜》，由于发现了原估卒年之后的仕历，故卒年后推10年。”（笔者注：所谓榜，就是科考后的布告，略相当于今天的“公示”。应该是很具权威性的记载。明代，举人为乙榜，进士为甲榜。）
经查阅乡邦文献，多未记载唐状元的卒年。邱溪源先生于2000年6月所作的《兰溪状元唐汝楫》一文，云其“明正德七年（公元1512）年出生。”他所依据的，是《唐氏宗谱》的一种。胡汝明先生查谱后，认为唐卒于1572年。
2005年9月，笔者曾与应连昌、施福山先生抄读了张坑《鹭塘应氏宗谱》上唐汝楫所作的《子和公传》，文后署“时万历十三年岁次乙酉桂月中浣之吉 拜撰”，则可证至迟在1585年，唐状元尚还活着，其时当已是73岁了。
为什么这样一个堂堂大状元，连生卒年都记载不详呢？主要原因恐怕是由于这位状元的品行不端所致。我们国人传统历来重名节，而唐状元中试后，却误上了严嵩的“贼船”，因而为人所弃：

“时坐严氏党被论者，前兵部右侍郎柏乡魏谦吉、工部左侍郎南昌刘伯跃、南京刑部右侍郎德安何迁、右副都御史信阳董威、佥都御史万安张雨、应天府尹祥符孟淮、南京光禄卿南昌胡植、南京光禄少卿武进白启常、右谕德兰谿唐汝楫、南京太常卿掌国子监事新城王材、太仆丞新喻张春及嵩婿广西副使袁应枢等数十人，黜谪有差。植与嵩乡里，尝劝嵩杀杨继盛。启常官礼部郎，匿丧迁光禄，与材、汝楫俱为世蕃狎客。启常至以粉墨涂面供欢笑。而材、汝楫俱出入嵩卧内，关通请属，尤为人所恶云。”——《 明史·列传·196卷·奸臣》

这里需要说明一点，让唐汝楫“致仕”，并非就意味着朝廷对他的“平反”。古代对待他这一类犯了事的官员，可以有多种处理方式，例如致仕加爵、辞官加秩、致仕引退、致仕归田等等，甚至还有致仕给禄的。意思是：“你走人吧，就此告终了，从此拜拜了！”唐状元这一次得以致仕归里，是沾了新君登极的“大赦”之光。而且，这也还是他的恩师徐阶，从中借机帮了他最后的一忙。
此外，还有一些史籍记载，为节省行文，姑且从略。
这样，这位状元公就很难得到历史的谅解了。因此，尽管后来明万历间的兰溪知县庄起元曾应唐氏家族后人所请，于1615年为他写过一篇《行状》，并尽其力为他讲了一些开脱的好话（庄起元的写作原委与动机，这里姑且不多论，因为唐汝楫的父亲唐龙，当过兵、刑、吏三部尚书，《明史 唐龙传》有记：“唐龙与严嵩善”。当年，唐氏家族系兰溪的望族，庄起元来当地方官，族人索文求到门下，恐怕也不大好回绝吧。而且，提供材料的明宰辅赵志皋，素与当权者张居正有隙，自然也免不了要借机说一些张的坏话。）但到了清光绪年间，唐壬森主笔撰修《兰溪县志》，依然未能正正经经地为他立过一篇传记。而且，与庄起元同时代的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中，也是把唐汝楫列为“奸佞”。 (嘉靖末年，谕德唐汝楫，以分宜党被，劾用不谨例闲住，然非考察也。穆宗龙飞，普进旧讲官，汝楫仅升太常少卿与致仕，当时清议尚严如此。《万历野获编卷十一》)

此外，还有不少演义小说（例如为毛泽东所喜欢的史学大家蔡东藩著的《中国历史通俗演义》），细致描述了唐状元的劣迹，其中有本书的回目是：唐状元陪严世蕃在服丧期间“偷嫖丽春院”，写得很生活。这些，总不能说全是空穴来风吧?

在中国历史上，科举时间漫长，状元也出过好些位。然而有作为的却不是很多，留下劣迹的倒有好几个。同是金华状元，宋代陈亮与明代唐汝楫亦相较去远。如今，史学界流行翻案之风，有些人便想搭为严嵩翻案的车，借机也来为唐汝楫翻一下案，出发点自然是各有各自的盘算。但如果要较真翻起来，翻得让人信服，恐怕也不是一件太容易的事。历史毕竟是历史，我们应尊之重之，不能当作妹子的奶子 来随意拿捏。

不知他是如何上的这条船？文人命运，往往多舛。兰溪状元唐汝楫的一生，确实给人留下了遗憾，也给人留下了许多的思考。
为人为文，可不慎乎？

---- 2007·3 写讫
----原载 《2007.4.12金华日报》 责编 胡国洪

（附注：87岁老人吴子受先生读后寄来诗一首，云：曹瞒翻案梦难圆，又为严嵩苦斡旋，何必心劳还日拙，奸臣传里觅乡贤。 2007.11.19）

附二：谢谢鸿影老师收藏拙文兰溪赋。百度了一下看到：邬金客2011-03-17 00:20:09说：
　　博主你好！如果博主认识骆一平老师，能请博主转告骆老师吗？我在网上看到2007年骆老师写的《明代兰溪状元唐汝楫的悲哀》，提到唐汝楫生卒年的问题，近日看明代《紫微斗数全集》一书中写了唐汝楫的出生时间是：乙酉4月5日辰時生，乙酉年即1525年，以供骆老师参考，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