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城堡：吴村砦

鐵 血 軍 魂

消失的城堡：吴村砦(原创 许宁)

吴村砦城墙始建于明朝，重修于清光绪三年，他是我的家乡。

“吴村砦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古城堡，它东临黄河，西依盘龙山，南绕汶水，北滨盘河,依山环水，山清水秀，它是祖先们籍天然地形建造的一个风景秀丽的古城堡……”

偶然的机会，我拿到一本《古砦情录》，是同村一位高姓的爷爷遗憾于吴村砦的毁灭，在退休后九十年代初回到故乡会同几位退休老人，历经七八年，几经周折，凭借记忆，访贤问老，查证实物，整理口述资料，形成了这本关于吴村砦的历史起源、建筑布局、风土人情、农业经济以及教育文化的记录，遗憾地是我拿到这本书时，高爷已于几年前去世，冥冥中这也是一种缘分，我和编者们对于这个生养了我们的砦子有着说不尽的情分，以至于我梦境的大部分都是围绕着古砦之上的道道巷巷、长坡陡崖、古寺教堂，还有古砦周围的农田柿林、温泉池塘。

很早以前，吴村砦和乡邻的塬是一个整体的冲积平原，汶水与盘河源自盘龙山，自西向东流入黄河，盘汶二水的数年冲刷，将吴村砦与其他的塬分开，在经年累月的风来水往变迁中，逐渐成为形似龟盖的高地，占地约250余亩，世人就地取材，在高地四周以石块、酸枣刺筑起防护以躲避战乱及匪患，最终形成南北各有城门守卫，南北城门口有长坡通向城外的城堡，城堡上东西南北巷道交错，排水通畅，前庭后院，青砖绿瓦，门楣照壁，前槐后榆，庙宇教堂，广场戏楼，水井涝池，磨盘碾子，各姓祠堂物五六座，醋店粉坊，木匠瓦工，大夫兽医，小农经济自给自足，兴农重教，文人教师，主事厨子，大事小情有人出头，出北城门半坡东北面还有打麦场，城西有墓园，城南有古寺温泉。城堡除南北城门处有陡坡如船之甲板便于行人车辆和牲畜进出方便，其余处上宽下窄，崖高二十多米，易守难攻，随着四季的变化，古砦周围春有城南桃红柳绿，夏有金色麦浪翻滚，秋有城西柿子黄，冬雪覆田，温泉水汽升腾，古砦像一艘彩船漂浮在黄河岸边。

我的父母亲以及我母亲的先人都出生在古砦上，我曾在父母亲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我父亲的父亲解放前从河南逃荒到古砦被古砦乡亲接纳，并在我外爷外婆家帮活，借以外爷外婆的帮助在古砦安家落脚，我的父亲在古砦出生，年少时以古砦为根基求生，成年后离家参军工作最终回到古砦，他对于古砦的情怀都通过他闲暇时绕着古砦散步，坐在古砦北坡下闲聊，以及他给我说起古砦记忆的兴奋，进行了宣泄与表达，直至生命的最后他的心愿就是回到古砦，以另一种形式回到自己的城，那是他的来处及归途，那是父母亲的城，也是我的城。

我的生命也以此城为圆心，最初是在这圆心周围的玩耍，踏过东道西巷的青石板，读过耕读传家的门楣，踩过涝池的水，摘过砦子崖上的酸枣，下坡上坡，饿了累了就跑回来，咕咚咕咚喝上一瓢井水，啃上一块馍。每次的离开像以他为圆心向周围扩张的半径，有时长，有时短，随着年龄的增长，半径在一点点增大，走着跑着，翻沟上塬，后来是自行车，再后来是火车，速度随着交通工具的变化越来越快，先是在他方圆几十米乃至几公里的范围里，后来是几百里，几千里，每一次的离开带着对外边世界的向往，每一次的回来又带着对家的眷恋，直到某一次，我的离开就像是以他为弓射出去的箭，出去就再也回不去了。

平凡伟大的父母亲尽自己的所能提供给孩子养分，让孩子健康地长大，我们这些孩子，在吸收古砦这片土地给予我们的养分后，又扎根在别处，在别处开枝散叶。当我感觉到困倦与疲惫时，迫切地从这个繁华的城坐上车，当临近故乡车窗外逐渐出现那此起彼伏立耸的高崖时，我的心就会觉得平静又高远，眼前一热，喉咙发紧，高兴的是我又回来了，忧伤的是我又要离开了。而古砦就像我们的父母亲，他们此生的目的就是让自己的孩子能理直气壮的离开，即使他的孩子再不回头，即使容颜衰老，精力耗尽，只要他的孩子过得好，他就心满意足了。

古砦村民在九十年代下砦搬迁，古砦上面被夷为平地，今年整村搬迁进城并合并至别村，至此吴村砦已不复存在，只有曾经在古砦生活过的人在不经意中想起他，随着与他一起长大的故乡人的一个个逐渐地逝去，他就会真正地成为一座名副其实的土圪垯，回归它的本色，曾经发生在古砦上的人间烟火，欢歌笑舞，犬吠鸟语，都随着滔滔的黄河水向东流去，而耕读传家的创业精业精神都融在每一个吴村砦人的骨血里，我只想借这只言片语让逐渐模糊的记忆能消失的慢一点，也不枉古砦对我的养育之恩，也不枉古砦人曾经给我提供的生命的养分。

那些古砦曾经养育了的人啊，回去看看吧。无论你是平凡还是富贵，在他眼里，你们永远是他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