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棉三厂轶事之四——永远难忘的1964年国庆节

一日一议

文/苏小蒙 上世纪五六十年代，每逢到“五一” “十一”这两个重大节日，北京和全国各地都要举行隆重的庆祝大会和盛世空前的群众大游行，当然我们郑州也不例外。 我是1964年参加工作进郑州国棉三厂的。不久，正赶上“十年一大庆，五年一小庆”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15周年。当时，从1959年开始出现全国性缺衣少食的“三年困难时期”刚刚过去，虽然国民经济建设正逐渐恢复元气，但人民的生活仍旧捉襟见肘。特别是在“穿”的方面，每人每年只有一丈四布票的限制并沒有改变，“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的现象还普遍存在，所以平时大家在穿着上就没法儿讲究。 这年国庆节前夕，全厂各车间就不止一次地召开职工大会，要求国庆节时，大家都要尽可能地穿上好衣服，争取打扮得漂漂亮亮……因为当时，我国正与苏联在意识形态上产生严重的分歧，我们说他们是“现代修正主义”，他们攻击说我们“穷得三人只有一条裤子”…… “我们要通过这次国庆，展示一下我们中国人民，特别是我们纺织女工、我们整个中国妇女的美丽形象！”我至今还记得时任我们细纱车间党总支书记殷士荣在会上讲的这番话，真可谓大灭敌人的威风、大长我们的志气。 那几天，我们车间和其他车间的女工一样，一下子都忙活开了。下班之后，她们有的翻箱倒柜，把平时捨不得穿的好衣服都翻了出来；还有的翻来翻去，找不出一件让自己满意的，就四处找人去借。我们车间有个年轻姑娘是厂业余剧团的，竟领着几个姐妹跑到厂职工俱乐部，翻起了平时演戏用的服装…… 国庆节那天一大早，我们厂大门口就齐刷刷集合了四五百人的队伍，准备去参加全市的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5周年庆典。 俗话说，人靠衣裳马靠鞍。 那天，我最大的感觉是，我们厂的女工一个个打扮得真漂亮呀，她们穿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可谓千姿百态、五彩缤纷、光艳夺目、流光溢彩，简直就像神话中传说的九天仙女…… 殷书记是在解放战争中参加革命的女干部。在我的印象里，她平时总是穿着一身50年代流行的灰色干部服，不仅颜色单调，也不合体，而且好多年前已不时兴了。今天，她突然焕然一新，竟穿着一件印满碎花的白衬衣、一条齐整整的华达呢裤子，显得年轻而又文雅，让我和我们车间许多工友都惊讶不已。 尤其是那些从上海、江浙一带来支援我们厂建设的南方人，不少女工穿的都是丝绸旗袍，臀部被裹得紧紧的，高高得挺着胸脯，一走路，还露出两条丰满而又白晳的大腿，显得特别大方又格外秀丽。 旗袍在我们中国已有一百多年历史，一直被世界认为是我们中华民族服饰的典型代表，最能体现东方女性的体态美和高雅的气质。 百闻不如一见，果然如此。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这种景像，我当然情不自禁地多“瞄”了几眼，谁知让站我旁边的轮班工会主席娄季增看到了。 娄主席这人平易近人，平时就喜欢开个玩笑，他用手中握着的报纸“啪”地拍了我一下，笑着说，“你这家伙，眼往哪里瞅呢？” “我……我……”还沒等我回过神来，他又紧接一句：“该瞅的地方你不瞅，不该瞅的地方一个劲地乱瞅！” 结果一下子引起周围工友的哄堂大笑，弄得我挺不好意思。 那时，我们郑州凡是举行这种大型活动，一般都是在能容纳数万人的人民路旁的郑州体育场举行。我们厂距那个地方足有20多里，不像现在动不动有大小轿车接送，那时全靠两条腿走路，一步一步走着去的。 记得那天，我们排着长长的队伍，手里不停地摇摆着一面面小彩旗。“热烈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15周年”“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的口号声此起彼伏，无不引起马路两边的行人注目。他们有的为我们热烈鼓掌，有的跳跃着，举着手朝我们欢呼……我们浩浩荡荡地走过棉纺路，绕过河南医学院十字路口，直奔大石桥，穿过全市最大的百货大楼，终于才到达了目的地。 那时，我们的生活还十分艰苦，但是，总有一种理想、一种希望、一种精神，鼓舞着我们砥砺前行！ 那天上午，郑州体育场彩旗飘扬，花团锦簇，成了人的海洋。来自全市各个行业的工人、农民、解放军指战员，文化、科技、文艺工作者和大中专小学师生汇聚一起，到处充满了欢乐、祥和、喜庆的气氛。 十点整，大会在洪亮的国歌声中开始，市委书记讲过话后，市长一声令下，开展了声势浩大的群众大游行…… 此刻，在一辆由赤橙黄绿青蓝紫无数花布组成彩车的引导下，由郑州国棉一、二、三、四、五、六六大纺织厂和郑州印染厂组成的纺织女工方块队，在大游行队列里成为一道特别引人注目的风景。她们身着五艳六色的服装，头戴雪白的工作帽，腰扎一条白围裙，有的手里高举着代表纺纱的纱锭、有的手里高举着代表织布的木梭模型，当精神抖擞、飒爽英姿地走过主席台、观礼台时，立刻博得全场暴风雨般的掌声和热烈的欢呼声……只见来自北京的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的摄影师和省会报刋记者不停地按动手中的摄影机和照相机，荧光灯一闪一闪的。 当时，我是和我们厂的职工队伍与其他单位的群众队伍站在一起的。这时，只见我们旁边一位来自郊区沟赵的农民队列里，一位满头白发的老人突然跳了起来，激动得指着远处正在接受省市党政军领导检阅的纺织女工方块队说：“快看、快看，那是我的女儿小菊！” 那么多人，谁能分清张三李四？ 但是，我发现周围的一群人，一下子向这位老人投来了羡慕、赞许的目光，好像他有这样一个当纺织工人的女儿，真有点儿了不起似的！ 是啊，我们郑州的现代纺织工业，是在旧中国的废墟上建立起来的。自从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以来，在党的领导下，我们郑州纺织工人和全国纺织工人一起，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终于告别了近百年来显示贫穷和落后的“洋纱”“洋布”时代，生产出了我们名扬全国乃至世界的“嵩山”品牌……我们郑州人民，谁不为拥有这样一支纺织工人队伍而感到自豪和骄傲呢？ 过去，还在学校上学时，我就不止一次地和同学们参加过“五一”“十一”这样的大型庆祝活动。而这次不同的是，是我进郑州国棉三厂参加工作以后，第一次以一个纺织工人的身分参加的。角色的转换、视角的差异，从中所感受的激动和震撼，是我永远难以忘怀的。 那天开会回来，我抑制不住激动写了一首诗《祖国，请您检阅》，是由当时的郑州广播站，即如今的郑州人民广播电台配乐朗诵播出的一一 挥舞着一枚枚银锭，摇动着一把把金梭，打着一面面红旗，举着一束束花朵……我们戴着洁白的帽子，围着洁白的围裙，飒爽英姿地从主席台前走过一一犹如传说中的仙女从九天飘落……我们是郑州的纺织女儿，一一祖国，请您检阅！我们战斗在平凡的岗位，肩负着祖国的重托一一每天忙碌在纺织机边，为了甩掉大地上的一穷二白，我们努力奋斗努力拼搏！每天奔走在巡回路上，为了建设伟大的社会主义，我们闯过了一道又一道沟壑！我们是郑州的纺织女儿，一一祖国，请您检阅！此刻，我们与远在千里的首都北京，一起跳动着时代的节拍；毛主席站在天安门上，一定会看到我们，看到我们多么的出色！我们是郑州的纺织女儿，一一祖国，请您检阅！我们用灵巧的双手把祖国装点得分外妖娆，到处都五彩缤纷；我们用辛勤的劳动把人民打扮得分外美丽，处处展现着崭新的生活！我们是郑州的纺织女儿，一一祖国，请您检阅！今天，时间又开始迈起新的步伐，今天，我们又将开始实现新的跨越一一我们愿用经纱和纬线，弹响献给祖国的赞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