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桦墅の树」

虞人

在这里，农村和城市的距离，就只相隔一条铁轨线。每次进村，车子从仙林大道拐进来，在鸿堰路尽头，颠簸着跨过一段小铁轨，一个转弯，再一个转弯，一个小坡，又一个小坡，车子就走在了弯弯曲曲的山路上。

路两边，笔直挺立的水杉，低矮遒劲的桃树，大片青绿的草地，锈迹斑斑的老厂房，树林取代了高楼，山头也迎面扑来，一派田园风光。一下子，从城市切换到了农村，空气都清新了，呼吸带着泥土和青草气息的空气，人一下子就放松了，终于又回来了。

无论城市多么繁华，商场多么热闹，餐厅多么美味，还是想赶紧逃离，逃离到农村里去。每次出门，都迫不及待地想回家。

也许因为从小在乡村长大，我对乡村有特别的情感和眷恋。在城里待久了，还是不习惯那种喧闹，所以每次回农村老家，都非常享受，回老家就是度假，可以啥都不做，看看天都觉得非常满足。也是机缘巧合，在这个农村租了个房子住下，住得越久，就越不喜欢去城市，在村里，也天天都是度假。

在这里，有山有水，有美景，有很多东西可以看，不过我最喜欢看的，还是这里的树。这里是山村，这里也是树的世界，也就是因为这个地方有很多的桦树，所以村子改名为桦墅。然而这里不仅仅只桦树可看，还有很多的树值得好好看。

凤凰书院过去一直到村口，路两旁都是南京城大街小巷司空见惯的树——梧桐，穿行而过的时候，就仿佛走在北京西路。

近得水家边，路边有几棵农民种的果树，平常的时候，毫不起眼，都不曾留意他们的存在，然而到了开花的时节，总能把人撩到，“这这这，竟然，这棵树，这么漂亮”，正是这意外的发现，每次路过的时候，总是会多关注一下，多看几眼，也会猜测一下，它们下一个季节的样子。还有一种树，根就在路边的墙垛里，像是订上去的似的；再往村里走，村口以及村中间的那两棵老桦树，自然不必多说，桦墅村可能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它俩而出名。

然而我更喜欢的，还是那些不起眼的路边的老树。类似于望月阁的前面，腾地而起的几棵大水杉那样的老树，高高耸立，看着村子的世事变迁，岁月也将它们跟村子融合在了一起。它们默默存在着，厮守着，成为了村子不可或缺的一份子，绝不像那些新种的树，太规整，也太突兀。

这样的老树，细心寻找，就会发现村子里有很多，想必每个来村子玩的人，都有自己的私人发现。这种发现，只会属于那些有心发现的人。因为树早就在那，跟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不是那么惹人注目，只会在不经意间出现在眼前，把我们的小魂魂掠走。

这种相遇的时刻，也大多发生在花开花落的春天，夏天的时候，一片浓绿，不会那么惊艳。到了秋天，也或许会有那么几棵红肥绿瘦的枫树闯入心田，成为俺们的私密情人树。然而，有那么几棵树，是在寒冷的冬天，成为我的私密情人的，那时候，它脱光了，赤条条光秃秃的，把白墙当镜子，在独自欣赏自己独特而优美的身姿，那种剪影，想必再高明的画手都画不出来的，瞬间就能让人喜欢上。

当然村里喜欢树的，不只我，至少泥巴哥算一个。在他工作室门口，有一棵树，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被人砍去了一圈树皮，所谓“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树没有皮必然是要慢慢死去的，泥巴哥遂想出了一个非常绝妙的法子去救它。说来也巧，就在此树边上，有一棵小树，可以借皮，他把俩树都削了个凹口，再把俩树绑在一起，让它们成为了真正相互扶持共度生死的一对。

我们平常出去散步的时候，其实最常看的也就是树了。在路边，或者在某个拐角，腾地窜出来一棵，禁不住驻足回头。在水库边，有我喜欢的树，周围都是平静的水面，就它独自矗立在水边，显得特别得孤绝，清寂，我喜欢。

在村口的稻田边也有这样的树，旷野之中，就它一棵，茕茕孑立，我也喜欢。当然在某个不起眼的屋前屋后也有这样的树，一棵一棵都成了我的私密情人。

每当我把我的最新情事跟我媳妇分享，她都一脸鄙夷地看着我，说我到处留情，是个多情滥情的渣渣，不像她那样用情专一。她只爱她的四季情人，就是站在门口，一眼望去，孤零零的，可望而不可及的，那三两棵。她说，看它们就足够了，从干枯的枝丫到满树的嫩绿，从灿烂的花朵到累累的果实，以及背后那多彩变幻的天空，每一季，每一天它们都变换着模样，讨她欢喜，让她开心，比我靠谱多了。

我kao，我的情敌竟然是几棵树，不过，她的情敌是更多的树，哈哈哈。“春牛首，秋栖霞，要看树，来桦墅”。来吧，来桦墅看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