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乌鸦之死

一棵小草

秋后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小王庄的老百姓快忙完田地里的庄稼活了，都呆在自己恬静的小院里摆弄物什。一阵风吹过，树上发黄的树叶和着风声，悄然落到地上。沿着小王庄弯弯曲曲的山道走半里地，但见山道的右侧面是一面悬崖，崖前面长着两棵干枯的大榆树，树龄太大，本身长得就不茂盛，现在叶子已基本掉落完了，只把它光秃秃的枝丫指向天空，显得倔强而硬朗。“嘎、嘎、嘎”，崖上山洞里住着的几只乌鸦，时不时从庄口飞过，其中有一只老乌鸦，还不忘在老树旁的崖头上歇一歇脚，使劲喊两嗓子，让人觉得很是无聊，每当这时，陈老二便锁紧眉头，踱出院子，狠狠的啐上两口唾沫，骂上两句：“扫帚星，你死远点行不行！” 第一章 六点的钟声刚刚敲响，时年四十有四的胡有爱，悄悄的穿上衣服，开始刷牙洗脸，不小心动作大了一点，吵醒了妻子，“老胡，这么早就下队去吗？”“嗯，你再稍睡一会儿，当心睡过了头！”应了一声，他便匆匆的下楼了。 胡有爱在市里一所中学担任副校长，他矜矜业业，工作出色、能力很突出，尤其在群众工作中协调能力很强。前年的今天，他在学校协调操场维修的事情，忽然市局王局长把他叫到办公室，待他坐定后，用和蔼的眼神看了着他，语重心长的对他说：“小胡同志，根据上周省市双联工作会议精神，我局安排到大兴县复兴乡黑洞子村开展双联扶贫工作，双联扶贫工作关乎民生，任务艰巨，昨天在党组会议上，经过组织成员的慎重考虑，决定派你作为我局扶贫工作队队长，带队安排我局干部去那儿开展双联扶贫工作。那里距离市区大约二百公里，条件十分艰苦，交通闭塞，乡亲们日子都过得苦啊！”王局长面色凝重的神态，让他吃了一惊。 王局长看出了他的反应，接着和颜悦色的说：“小胡啊！我相信你有这个组织领导能力，在国家脱贫攻坚工作如此紧要的关头，我局作为该地区双联工作的牵头单位，担子不轻啊！我完全相信你！一定会给我们交一份满意的答卷！”他听的明明白白了，这是一份苦差事，也是一份分量很重的工作。他赶紧站起来，认认真真的应诺，表了态。王局长站起身来，腆着大肚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走近他，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又和他具体谈了谈工作的要求和一些注意的方面，最后和蔼的对他说：“年轻人，一定要到基层多锻炼锻炼，作为共产党员，我们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嘛！”他走出王局长办公室的时候，感到头重脚轻、云里雾里，开车回到了单位。 接下来几天时间，他对工作做了认真、细致的交接，便走马上任了。为了尽快进入角色，老胡提前驱车来到了复兴乡黑洞子村，所到之处，的确让他感到了王局长谈话的重量——贫穷落后的村子，老百姓艰辛的生活，还有他没有见过的窑洞，生活用水的水窖，狭窄而弯曲的山道，田地里满面尘土耕作的乡亲……，他感到了心酸，他感到了乡亲们的苦累。他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不辜负组织的重托，一定要干好工作，为乡亲们脱贫尽自己最大的贡献！　　半小时后，老胡到了局单位门口，早已在那儿等候的几位领导上了车，寒暄几句后，魏处长便问老胡：“我入户的陈老二家盖房的事协调的怎么样了？他家住的那个窑洞已经破烂不堪了，我昨天打电话问赵书记了，有危房改造项目，他不愿意盖房子，这到底是啥原因啊？”　　“我和赵书记上次去给陈老二做了动员工作，给他危房改造项目名额，他却说没必要下这个苦，政府也没必要花这笔钱为他盖房子。同时还说他祖祖辈辈都住的那个窑洞，冬暖夏凉，好得很，也安全得很，破一点旧一点脏一点没有啥，庄稼人还管那么多干啥？工作没有做通，眼见这么好的机会抓不住，真是能急死人啊！”　　“怎么会这样啊？其他农户面貌都改变了，这个陈老二怎么一点不上进啊，我们今天再给好好说说，争取把他的思想工作做好，我们扶贫工作关键点是扶起他们上进的精神啊！” 第二章　　马为民今天起得特别早，他昨晚压根就没有合眼，一直在想昨天上午的事，乡党委赵书记把他叫到办公室，严肃的告诉他，我们乡已经基本脱贫，还有个别拉后腿的现象，作为村主任，你是怎么搞得？群众工作做得一塌糊涂！黑洞子村陈老二对政府脱贫项目危房改造的事没有兴趣，是你村主任群众工作不务实、敷衍了事、懒散缓慢造成的，这事已经引起双联单位的重视了！我本人难咎其责，你能负这个责任吗？你一天觉睡醒了没有？我在乡党委会议上多次强调：群众的工作要耐心细致的做、要不厌其烦的搞、抓住时机找突破口，群众的事就是我们干部天大的事，你理解不理解？这个事情你的突破口在哪里？你这个村主任到底有没有能力再胜任？　　他被批评的头都没再敢抬起来，他在心里暗暗地骂：我当村长二十一年了，啥事难倒过我？这陈老二我就差把他叫亲爹了，天上下乌纱帽，他个狗日的头都不探一下，叫我怎么办？ “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没事儿了悄悄坐一会行不行，走来走去的阎王爷催你了吗？”老伴儿嘟嘟囔囔的唠叨，使老马从激动的思绪中转过神来，他狠狠地喝了两口浓茶，看看时间不早了，便给小王庄社长老王头打了个电话，狠狠地教训了几句后，便严厉嘱咐他赶紧到陈老二家，认真帮陈老二搞搞卫生，千万别忘了把窑炕上的脏床单换一换，今天他家里又要来重要的客人，就拍了拍裤子上的土，向外疾步走去。　　六十二岁的陈老二正在喝茶，他身强体健，保养的很壮实，老伴儿三年前不幸去世，唯一的儿子铁蛋中学还没毕业就在外打工，老实憨厚，靠苦力在兰州东部市场给南方做服装生意的老板们当装卸工，一年辛辛苦苦，也能挣个生活钱。去年三月份，扶贫干部胡有爱给联系，去学习机械车工。对于这一切，陈老二懒得去管去问，按他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理论”来讲，一个羊有一个羊的草山，根本不需要太劳心！现在一个人在家待着，这两年还有养老金，儿子再多少孝顺上一点，小日子还是很不错的。他平时呆在家里，就爱看电视，得知当前扶贫攻坚力度很大，贫困县要争取摘帽。想想自己的这眼老祖宗留下的窑洞，也是庄上唯一使用的窑洞，和其他农户一比，的确显得十分寒碜，可赵书记说的政府掏钱盖房，虽然资金有了着落，但自己这把年纪，盖房哪有那么容易？　　哎！乐的个心闲自在，管那么多干啥？陈老二大声的吸了一口茶，满足的咳了几声。这时神色慌张的社长老王头忽然走了进来，当老王头道明来意后，两人便慌慌张张的行动起来。 第三章 九点刚到，一辆白色的狮跑轿车驶进了这个恬静的小村庄，它呼啸着越过这两棵老榆树，惊起了崖下的乌鸦，一路来到了陈老二家。社长老王头、村长马为民已在院外的土场上等待远道而来的几位客人。 驾驶了两个多小时车的胡有爱，有些疲惫了，他揉揉眼睛，深呼了几口大山里新鲜的空气，微笑着和老熟人们一一打了招呼，寒暄几句后，大家走进了这眼破旧的窑洞。“老陈，最近我有点忙，没来和你唠唠嗑，你还好啊！”魏处长随手放下了他给陈老二买的茶叶，“还好还好！领导，你费心了！”陈老二手忙脚乱的倒水，嘴里不失时机的赶紧回应。 “你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现在国家富强了，全国人民都在致富奔小康，我们要改变思想，迎头而上，不敢给脱贫致富拉后腿啊！”“我盖房子没有用啊！”“我们不能固守在祖宗留下的窑洞里过一辈子啊，我们要往前赶，把日子想着越过越好才对啊，自己一定要有志气改变面貌啊，政府考虑到你的具体困难，给你盖亮堂的新房子，多好的事啊，再说你这个地方一旦有雨水灾害山体滑坡，会有危险啊？”魏处长认真地说，“我们这地儿十年九旱，哪来的雨水灾害？”陈老二举着个纸杯，忽然瞪着眼反问。　　“住房安全是我们必须要解决的问题，老百姓住得安全，生活有保障，靠自己的努力过上好日子，这才是政府最关心的大事啊！”“他们住他们的亮堂房子，我住我祖先留给我的窑洞，碍谁惹谁了？我都黄土埋到脖子的人了，我再跟着瞎折腾有啥意思？”陈老二忽然铁青着脸说。　　这时，大家猛然间都没了言语，窑洞里一股呛人的炕烟味逼得人感到呼吸困难，马为民坐不住了，他猛吸了两口老旱烟，习惯性地用手抹了两下干瘪的脸，一字一句地说：“各位领导，你们辛苦了，一大早就来到我们这个鸟不拉屎的贫困地方，一心为我们脱贫致富着想，我六十几岁了，做村干部年头也不少了，但这是少有的事儿，我认得很准，你们都是好人，请允许我代表乡亲们感谢你们。”　　老马突然眼珠子一红，大声说“没想到啊！现在这么好的政策，这么好的机会，政府为我们脱贫致富争取项目盖房子，居然遇到这种硬茬！这纯粹是有福都拿脚踢啊!陈老二啊，你纯粹就是一个得过且过的寒号鸟，懒猪……”“老马，你再别叫了，我懒猪怎么了？我过得好着呢，你们就有两间房子罢了，有啥稀罕的？……”陈老二忽然不耐烦的大叫起来。马为民愣住了，张着个干瘦的嘴巴再也吐不出一个字来。 第四章 陈老二拒绝盖房，领导干部第三次为他做思想动员工作，他都不动摇的事，在胡有爱一班人马走后的下午，在小王庄吵得沸沸扬扬。 人们由原本对他的不屑一顾转为了恼怒。偶尔还在田间地头上拾掇田地的人们，一有得闲，便蹲坐在一起怒骂陈老二。“这种人一辈子就没个往前迸的样子，单就说卫生，五保户三娃子家里都比他家干净的多，一进他家窑门，脚都没地方搁。”“那个大个子胡队长为他的事腿要跑断了，这个畜生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给扶贫干部脸上尽抹黑！”“哎！我要有机会再和胡队长说一声，再养几头毛驴……。” 陈老二也发现了这一点，昨天傍晚他到山下去看自己下套抓的兔子有没有上钩，半道上遇到张家沟放羊准备回家的张狗娃，他凑着往张狗娃跟前走，想一起卷个旱烟，聊两句，可这狗日的今天却给自己绷着个脸！平日里和和气气的，竟然给自己神气起来了！他怏怏的咳嗽了一声，无奈之下，尴尬的打了个招呼就走了。晚上弟弟陈老三到家里来，屁股都没挨炕沿，向他问了上午的事后，站在地上把他教训了一顿，还说自己丢尽了老陈家的人。更郁闷的是儿子铁蛋晚上打电话说，这个中秋节他学习技术，要培训实习，时间太紧张了，可能回不来了，让他保重身体，春节再来过年，并嘱咐他，不要再拧了，别人家里都盖了房子，自己家里还是土窑，别人都讥讽说我们还像是没有解放。听扶贫干部的安排，赶紧盖房吧！我们也要过好日子、打脱贫翻身仗。他反复在想这些事，迷迷糊糊一夜都没有睡好。 天刚亮，陈老二揉揉红肿的眼睛，打了个哈欠翻身后，穿衣下炕了，他慢悠悠的喝了一罐茶，简单的吃了点东西，锁好门，向本村离这儿大约有五里地的张家沟走去。 在每年的今天，张家沟都要举办隆重的庙会活动。最初的庙会，主要是请来一些有道行的道士给本地的尊神念三天三夜经，祈求风调雨顺，主要由一些老人和闲汉参加，来回照应帮忙。据说念经其间，神仙还会降临，有病有灾的乡亲们带着香火钱从四面八方赶来，还可以在主事人的指导下通过布施，消灾避难。这几年扶贫干部却说那是在搞封建迷信，要相信科学，要靠自己的智慧和勤劳改变生活，有病就要医治，要致富就要勤劳。去年来庙会彻底变了个样，政府在村上庙院前建造了文化广场，一些在外发家致富的后生们在马为民的组织下，发扬“吃水不忘挖井人，要为家乡做贡献”的精神。他们积极捐钱，请来城里的文化传媒公司给乡亲们唱大戏，老马穿戴一新，还要在开场前坐在主席台上文文绉绉的讲几句话，鼓励大家积极响应政府号召，脱贫致富。 临近张家沟，远远的就听见秦腔声，细细一听，唱的是《辕门斩子》，陈老二对这一处戏比较熟悉，他心里一喜，脚下不由的加快了速度，拐了个湾就到了广场。人太多了，他侧了侧身子，找了个好位置，专心的看起来。一折子戏不知不觉快要完了的时候，老陈觉得肩膀被人轻轻的拍了拍，他转身一看，原来是张狗娃，这家伙今天穿着打扮跟过年似的，跟平时判若两人！两人寒暄几句后，看看近晌午了，早上的戏也马上收场了，张狗娃便邀请陈老二去家里坐坐。 两人边走边聊，翻过一座山，就到了张狗娃家。他家屋后三排崭新的彩钢瓦羊圈吸引了陈老二的眼睛，张狗娃说，今年春季，扶贫干部动员他养羊致富，他现在计划搞养殖合作社。进到院子，老陈发现他家原来的三间土房子已经变成了五间红砖大瓦房，院子已经硬化，干净整洁！进到屋里，雪白的墙壁、光亮的地板砖、整齐的陈设布置让他感到有点拘束，张狗娃客气的招呼他坐下来，忙着给他沏茶，找烟。“老张，不错呀，两年没过来，变化挺大的嘛！”陈老二酸酸的说。“哪里哪里，想我张狗娃，一辈子穷苦过来了，没想到啊，适逢党的好政策，扶贫干部的对口帮扶和指导，这两年才过的有个人样子。”张狗娃高兴的说着，还给他兴高采烈的讲了一大堆这些年发生在自己身上脱贫事情。陈老二噎的半天也没有对上半句话。“听说胡队长们让你盖房子，这么好的事，你到底怎么想的，不动弹啊？”张狗娃认真的问，“哎，我原本觉得没有用啊，一辈子也就过去了，他们三番五次的动员我，还倒觉得不好意思了！”老陈喃喃的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总要往前迸嘛，我们自己有困难，现在有政府帮我们，我们再鼓一把劲，我还就不相信啥事做逑不成？他们能过好日子，我们难道比别人差胳膊差腿了？人活一口气，我们不能自己丢精神嘛！时代变了，我们也要赶啊！”张狗娃热血沸腾的说。“哎！也就是！”陈老二吃力的回应着。在张狗娃家匆匆吃了午饭，老陈坐不住了，便打了个推辞回家了。 张狗娃的变化让陈老二实实的吃了一惊，他万万没有想到一辈子穷困潦倒的张狗娃，已经变化成这副上进的模样，特别是他说话的神气感觉能压死人，自己已经落伍了，他不禁在心里暗暗地叫着，他猛然间想：这房子我要盖！马上要盖！ 转眼到了八月十五，陈老二把抓着的野兔一大早就煮在了锅里，感到很烦躁，随手拧了一根旱烟，回想这几个月来自己脱贫建房前前后后的事，他忽然感到不安起来，最让他感到揪心的是胡有爱这个小伙子，人说他是副县级干部，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有架子。他每次来我家，都很关心我的生活，一直督促我盖房子改善居住环境，再养几只小尾寒羊增加收入。这小伙子心肠好,不像个城里人，说话从来不像其他领导们上纲上线尽讲一些人不爱听的大政策。正想着，忽然外面土场上好像有声音，陈老二赶紧走了出去。 “老陈，你的铁蛋过节没来看你吗？”胡有爱乐呵呵的问，老陈赶紧上前回应，两人寒暄着走到窑里，陈老二忙着倒了杯茶，两人便漫无边际的谈了起来。 “我想着还是盖上，不要白不要，盖上你也宽展些，孩子后面还要成家，来了也有个去处，别再犟了，这样你也好了，我们大家也都安心了！”胡有爱笑笑说。陈老二听着，也在想着，忽然感到一阵难过，大过节的这小伙子还关心我这事，太让他费心了！哎!这件事前前后后之所以这样，说到底就是我嫌麻烦，不愿意再出力受累，大家动员我盖房子，是国家政策好，想着让我脱贫致富，可我还……，陈老二默默的叹了口气，一时说不出话来。　　“别再犹豫了，也不要因为前面的事不好意思了，赶紧着手吧，下次来了老弟和你到上房里喝茶！”胡有爱笑了笑说。　　陈老二再也绷不住了，他忽然站了起来，在地上跺了两圈，说：“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我知道国家政策好，我也知道你们的一片好心，我原本以为盖房子没有用了，这几年你们扶贫干部对我们的好，大家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我明天就找个风水先生，把宅子搭个盘子，准备盖房。”胡有爱高兴地站了起来，一把握住了陈老二的手，说：“这就对了嘛!这样你的生活条件也改善了，我们工作也就没有白费力气，多好啊！回头你再养几只小尾寒羊，上次给你盖的羊圈再不能让空着了！”两人又使劲的握了握手。 尾声 来年开春后，崭新的五间瓦房整整齐齐的盖在了陈老二家的院子里。每天天刚刚亮，袅袅的青烟从陈老二家新房的上空直直升起，形成一个优美的烟柱，每当一阵微风吹过，还要扭一扭细长的身子。房子还很潮湿，但陈老二已经安装了一个新火炉子，每天早上生着柴火在里面喝罐罐茶。平时的日子里，陈老二哼着小调，看着自己的三只小尾寒羊在庄口的大榆树下悠闲地啃着荒草。 崖前的老榆树经历了一个冬天，也苏醒过来了，干枯的树干上微微冒出一点绿芽来。崖前不时还传来“嘎、嘎、嘎、”的叫声，但陈老二却再也懒得去骂它们了，有细心的村民发现，那只领头的老乌鸦，却再也没有了它的影子。　人们都说，那只老乌鸦已经死了。 　　二〇一九年十二月十八日作于榆中县太平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