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爱

迟守卫(池清)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作品展</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在我们弟兄三个当中,父亲最亲我,用父亲的话说,我长得比我哥好。邻居们都说,我和父亲是小模样扒大模样,这大约也是父亲亲我的缘故吧。</p><p class="ql-block">解放初父亲入城以后,开始是在山东省外贸局工作。机关设在青岛前海边一幢古老的德式建筑里。我所在的小学校离父亲的机关很近,放学后我就来这儿吃饭,做作业,玩。小时候我的调皮是出了名的,父亲给我立了个规矩:不许到办公室乱窜,只能在传达室玩。有些叔叔阿姨挺喜欢我,主动叫我进他们的办公室,可我记住了父亲的话,不敢越雷池一步,因此父亲落了个“教子有方”的美誉。</p><p class="ql-block">后来,父亲调到一个县手工业管理局做党的领导工作。父亲经常来信让我放假到他那里去玩玩,母亲因我小,不放心让我独自出远门。直到我上初一的那年寒假,父亲又来信了,并为我找好了同行的旅伴。当时是我们国家三年自然灾害恢复时期,父亲在农村的生活相当艰苦,每月工资70多元,将50元寄回家以养活我们,自己仅留下20多块钱。可在我去看望父亲的那些日子里,每天中午,父亲都让我从他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两个鸡蛋,再冼净一、二根大葱,用一只搪瓷碗盛着送到伙房的一位刘师傅那里去,让他洒上点盐,中午给我蒸蒸吃,这在当时已经算是比较上档次的伙食了。父亲都是自己打饭吃,从不让别人代劳,也不让我留在伙房里吃东西。刘师傅大约知道父亲的这些规矩,每次我去拿饭的时候也从不多给些什么,只是摸摸我的头,笑哈哈地看着我把饭拿走。</p><p class="ql-block">快开学了,我不得不离开父亲回来上学。从父亲那儿回青岛,要坐汽车再转火车,父亲不放心让我一个人走,便请假送我回青岛。那天早晨,父亲用自行车把我送到当地的汽车站,给我买好车票,并托车站的一位熟人帮着把我送上车,他则骑自行车驮着所带的东西先去火车站了。我不明白, 父亲为什么不能与我同乘一辆汽车走。其实,父亲是为了节省几个钱。父亲叮嘱再三以后便蹬着自行车赶路了。听说汽车站到火车站很远,汽车要跑一个多小时,骑自行车时间还长。我胆怯地望着父亲远去,父亲回头鼓励我说,不用怕,我会去接你的。</p><p class="ql-block">车开动了,沿着狭窄的山路不急不慢地行驶着,我紧扒着窗口,急切地希望能早一点看到父亲的身影。汽车刚拐过一个弯,我就看见父亲在前面的山坡上吃力地蹬着自行车,父亲已经五十多岁了呀。汽车像是故意在跟父亲开玩笑似的,慢慢悠悠地擦着父亲的身子开过去,我不敢在车上大声叫喊,急得直敲窗。父亲弓着身子并左右不停地晃动着,嘴里大口大口地吐着白雾,眉毛上已经挂上了一道白霜。父亲没有抬头,大约是汽车爬坡的轰呜声掩盖了我的敲窗声,抑或是父亲一门心思为了赶路没有顾及别的,汽车很快把父亲甩到了后边。到了目的地,我按父亲的要求,呆在下车点不敢四处走动,只是紧张地东张西望,真希望此时父亲会立刻出现在我的面前。在焦急的等待中,父亲气喘吁吁头上冒汗地赶到了。见到了父亲我就像见到了救星似的,紧张的心立刻松弛下来。此时, 我似乎真正体会到朱自清写《背影》时的那种感情。打那以后,父亲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更加伟大起来。</p><p class="ql-block">在我跟父亲生活的这么多年里,父亲的话很少,他极少对我说教,他总是用一些不起眼的行动在影响着我。父亲的善良宽厚,父亲的热情待人和嫉恶如仇以及父亲对事业的孜孜追求,都在潜移默化地感染和改造着我。也许是战争年代在他身上所留下的创伤和长年在农村基层工作生活的艰苦,使父亲晚年的身体相当糟,三年之内连续做了三次手术,以至于最后发展为肺癌。我不敢面对这样残酷的现实,因而我也没有告诉他得的是什么病,父亲仍然很乐观,只当自己得了肺炎,住住院打打针就好了。父亲的病那么重,可他对我们做儿女的从不苛刻,他从不向我们提自己想吃点什么,我们做什么他吃什么。听人家说海参、大虾这些含高蛋白的食品能抗癌, 我们便做给他吃,他看了总要念叨:“得个肺炎也不用吃这么好的,拿回去给孙子吃。”说着就用筷子夹出来。我们骗他说孩子已经吃了,他这才吃下去,一边吃还是一边念叨:“我在外贸那阵子,这样的大虾都出口换外汇了。”我们每次去医院为他送饭陪床,他总是撵我们走,他不愿我们为他耽搁工作而影响我们在事业上的进步。父亲就是这样,心中老是想着别人,唯独没有自己,这正是父亲的伟大之处。</p><p class="ql-block">1993年5月31日,清晨,在经过四天四夜的昏迷之后,父亲安祥地离开了我们。父亲在他八十一年的历程中,当工人闹过工潮;战争年代扛枪打过仗,入城以后搞过管理。父亲肯定有过轰轰烈烈的不同凡响的经历,可因为父亲的不善言谈,就显得父亲是那样的平平淡淡、老老实实。难怪老干局的一位女干部说,你父亲真是老实了一辈子,从来不提什么个人要求。这位女干部的话也算是对我父亲这一生人格品质的一种评价吧。</p><p class="ql-block">老实常常在,平淡才是真。对此,我有所悟了。</p><p class="ql-block"> 1996年元月26日</p><p class="ql-block"> 于青岛港第二作业区政治处</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本文入选作家出版社2003年9月出版的散文集《岁月》)</p> <p class="ql-block">这是我父亲获得的奖章——</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