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光者——我的1615班（上）

孙国锋

（音乐：《追光者》）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汤显祖《牡丹亭》

1615班的孩子们四海云散，竟已两年了。时常忆及那三年的点点滴滴，却数度搁笔，无以言表。
你们是一群追着光奔跑的孩子，最终奔向光明的远方。
你们是一粒粒的光子，闪耀着各自的光芒，相互辉映，溢彩流光，照亮了前路，明亮了世界。
而我也是一个追光者，沐浴在你们的光里，奔跑着，怀想着，幸福着…… 一、波光
夜幕下，校园阒无人声，林花已谢春红，落絮轻坠无影。站在小园的石桥上，一边是瀑布的喧嚣，一边是流水的静默，边坡上的山楂银杏静静围合，身侧的九转回廊曲折萦回，通向记忆的最深处。小池里水光潋滟，记忆里的往事仿佛随着这轻波悠漾而出，渐渐溢满我的双眼，“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
那群身着白衫的青葱少年，仿佛欢笑着、雀跃着，又一次从教学楼里奔涌而来，用欢乐把我淹没……
记得那是毕业前夕的5月18日，同学们穿好上白下黑的班服，像欢乐的潮水从教学楼里奔涌而出，汇聚到小花园拍属于我们自己的班照。我们只用了一节体育课的时间，匆匆拍下共同的青春影像。或端庄，或雅致，或羞涩，或活泼。有师生同框，有挚友比心，有赤足戏水，有携手渡池。女生裙袂飘摇尽显可爱，男生衬衣领带瞬间潇洒。 全班大合影我命名为“今日汇群英，天地任我行”。1615班人才济济，我对他们的未来寄予厚望。男子汉们的合影叫“笑傲江湖，睥睨天下”，站在排头的班长高异凯藐视一切的眼神尤其契合题意。高异凯刻苦勤奋，好学善思，自觉性强，经过三年不懈奋斗，不断突破，高考勇夺文科总分第一名，印证了给他的赠言“异军突起，高奏凯曲”，最终考取中国政法大学，正是“笑傲江湖，睥睨天下”。 这样难得的机会里，要好的朋友们聚在一起，别出心裁地设计了各种造型，定格青春的纯真友谊。 李毓琼和高异凯比试身高。 薛娟娟和张瑜2在小溪中亭亭玉立。 杨晨、赵丰年、高海丹、冯雯焯的男女合照，凸显着羞涩尴尬。 女生328宿舍李薇、刘文静等6位同学，在镜头前依然和谐友爱。 刘文静名如其人，文静努力，“人贵有情，文贵有静。”她最终考取了大连大学，可以尽享海滨美景。 照片中最有特色的，是解迎菲、马嘉莹、李薇在石桥上同时跳起瞬间的倩影，正像鲤跃龙门，化身为小龙女，快乐得要飞上云端。三人后来均考取了知名高校，在更高的平台上历练，未来可期。 王甜宇、李薇等好多同学纷纷跟我合影，当然还有孙云衣，这些“父女照”（我有没有用错词？）都会成为我今后的珍藏。后来在安子涵、李沣润等同学的朋友圈里还看到了她们那天的“私藏”照，都是各自美好的回忆。 紧张的复习备考间隙里，同学们有这么一刻可以放飞自我，纵情欢笑，留下青春的印记，是多么的短暂而又无比的珍贵。
而现在，一切的欢笑沉潜在波光之下，随流水远逝，一去不回，只余我在寂静里徘徊瞻顾，黯然神伤。“君去乡愁在，余我存光中”，是我2017年底写给余光中先生的缅怀语。如今我的学生们毕业离去，散作满天星光，就真的是“余我存光中”了。

（音乐：《河西走廊》）

二、阳光
运动会是青春飞扬的舞台。阳光少年在阳光下挥洒汗水，也挥洒激情。高一时还没有分班，运动会是在断续的雨中进行，迁延数日，学生戏称为“雨运会”。当时花伞满看台，水花遍跑道，也有别样的趣味。高二时的运动会，阳光正好，记忆深刻。 举行入场式的时候，我班男生一色黑T恤显得帅酷，女生白T恤搭配花领带显得俏皮。我和同学们编排了队形，拉起了横幅，一起气宇轩昂地走过主席台。高海丹身材高挑，英姿飒爽，高举班牌走在班级最前面，同学们说她是“全校最美引导员”。 前些天看到她在大学里模特表演的图片，那身材气质，超凡脱俗，潜质尽展。高海丹身高一米七多，是女生里的最高峰，高异凯个子也高，我还曾经调侃说“是不是姓高就长得高？”毕业时给她的赠言最朗朗上口——“高山碧海，丹心不改”。毕业那年的暑假里，她跟我们一家一起回郑州玩了几天，徜徉龙子湖，购物CBD，流连河南大学，难得一聚。 运动会上，我还现场为我班运动员们致辞：“人间四月芳菲尽，凤山四月春意浓。一六一五豪杰志，体育场上展英雄。彩旗招展试身手，壮志雄心映日红。师生同心创佳绩，笑傲群雄气如虹。”主席台上播音的有我班的杨叶莹、马嘉莹、曹洺；我班的才子才女们才思泉涌，送去的稿件数量也冠绝全校。我班的播音员朗读着我班师生写的为我班运动员加油的稿子，自豪的声音在运动场上久久回响。
男子4×100米接力，发生了感人的一幕。
小组预赛最后一棒交接时，另一个班队员交完棒后跑到我班的赛道上，我班跑最后一棒的白国彤，无奈从旁边跑道绕过去，箭一般地射向终点，取得了小组第一。全班同学欢声雷动，可就在这时，裁判却意外宣布，我班错道违规取消成绩，同学们的情绪一下子从云端坠落到谷底。白国彤高三时借读去了太原，这次为了参加运动会为班争光特意赶回来，没想到却是这样的结局。他跑到看台一侧的角落里，委屈、自责、愤懑，忍不住仰天长啸，放声痛哭。这个自尊心极强的孩子经受过最多的批评，内心深处却有着极强烈的班级荣誉感。“白日映彤云，光华满中国。”白国彤有胆魄，行事不拘定格；讲义气，周末常带留校的同学回家吃饭，未来也许能有一番大成就。 同学们群情激奋，纷纷聚集到他身边安慰他，对裁判的不公正判罚集体抗议。张婷眼含热泪高声喊道：“白国彤，好样的！”“1615，必胜！”同学们受此感染，也一边流泪一边振臂高呼，一时之间，声震操场。我跟大家站在一起，也禁不住热泪满眶。那一刻，我觉得这些可爱的孩子，如此珍惜班级的荣誉，为着共同的信念，紧紧地团结在一起，凝成了一个坚强友爱的集体。我让同学们保持冷静，先回看台，承诺一定给大家讨回公道。然后去找总裁判长申诉抗议，并一起多方查证，最终落实清楚，他同意给我班重赛的机会。同学们听到这个消息，欢呼雀跃，一扫阴霾。我班的五位勇士——高异凯、任朝新、刘宏利、白国彤和陈进进轮流登场，不负众望挺进决赛，并最终取得了第二名的好成绩。正所谓“人心齐，泰山移”，“团结力量大”！ 女子接力，李薇的长跑，刘璇的跳高，张瑜1、杨婧媛的100米……所有参赛同学为班级洒下的每一滴汗水，都闪耀着太阳炫目的光华。看台上阳光下为战士们声嘶力竭呐喊的同学，也为集体发光发热，无私奉献。你们的光芒相互辉映，在每个人的心里都升腾起一个熠熠生辉、光彩夺目的名字——1615！
阳光少年，永放光芒！

（音乐：《新的天地》）

三、韶光
十六岁的雨季，十七岁的花季，十八岁的小别离。最美好的青春写满了高中三年的时时处处。青春的韶光，在疾书的笔尖上缱绻，在争论的话语间流转，在奔走的足迹里回旋，在离别的思念中延展。
高一刚分班那年的三月，学校组织“学雷锋”活动，我班的任务是到山路上捡拾垃圾。只要能走出校园，心情就莫名的愉悦，哪怕是这样的活动也一样干得有声有色，有滋有味，真的“有味”。

活动中最能体现“不怕脏、不怕累”品质的，当属刘少游和刘宏利。 他俩是表兄弟，他们的妈妈是亲姐妹。他们出身寒门，但共同拥有宝贵品质——淳朴，让我倍加喜爱甚至感动。值日打扫脏活累活抢着做，甚至别人值日他们也主动帮忙；班里有任何力气活儿都不叫自到，冲锋在前；每次考试前布置考场，他俩总是帮力气小的女生们把书、桌子搬到教室外的走廊上、大厅里。他俩是班级良好风气的积极促成者。 少游个子不高，课堂上回答问题声音高低错落，断续有致，常引得同学们嬉笑。 宏利瘦高些，极为害羞，一说话脸就红，其实不说话脸也是红的。刘宏利学习尤为勤奋刻苦，我给他的赠言是“树志树宏志，谋利谋远利”，给少游的是“刘郎树大志，少年当远游”。他俩入校成绩并不突出，但依靠不懈的努力最终分别考取南京中医药大学和山西中医药大学。他们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必将改变两个家庭的命运。 清明节到烈士陵园扫墓，同学们的队伍一路上浩浩荡荡、歌声嘹亮。回来走的是小路，更多了一份探险的新鲜刺激。在陵园肃穆的气氛里，同学们静静聆听、瞻仰、献花，悉心感受革命先烈精神的洗礼。当时代表学生致辞的是任朝新。

任朝新多才多艺，活跃在学校和班级的多条文艺战线上；也是班里的欢乐因子，提问他总能收到带动课堂气氛的意外惊喜；还是宿舍里跟生活老师搞摩擦的“领袖”，没少因此被罚打扫教室卫生。高三时在课桌上郑重其事地摆了一个军人塑件，没想到高考达线录取到中央司法警官学院后，他竟然真的暂时放弃学业，志愿参军报国。后来，在训练间隙限时通话的宝贵时段里，还给我打电话周详汇报、诚挚问候。这个被我责罚最多的孩子，毕业后还能深铭师恩，让我十分感动。他经受两年军营的锤锻，必能磨去毛边尖棱，成为精钢珍铁、家国宝器。 “五一”假期前，三十里的安国寺远足，估计是终身难忘。考验了体力，磨砺了意志，还陶冶了情操。一路之上，红旗招展，歌声应和；进入山中，青山碧野，绿柳掩映。 我班不仅没有一人掉队，还有几名同学率先登顶。付康、王霞、任朝新、刘少游、刘宏利等同学，奋勇争先，真正是“捷足先登”。付康、王霞是班里踏实认真的杰出代表。 付康听课专注，勤于思考，认真责任，高一时当过班长。“岁月不轻付，珍重自安康。”最终考取山西大学中文系，去年还写古诗与我推敲格律、锤炼意境，竟渐成同道中人。 王霞也是依靠顽强意志、不懈奋斗走出吕梁山的，曾经给她的作文评语很有霸气：“王者的世界，自有云蒸霞蔚。”给她的赠言是“王气如山，霞光满天”。她录取到河南财经政法大学，距离我在郑州的住处可算是“近在咫尺”，他日回郑，定能常聚。 考到郑州的还有李勖杰。他是安静角落里默默无闻的奋斗者，给他的赠言“常自勖勉，可成豪杰”，是鼓励他战胜自我、勇于进取。他最终考取了郑州航空工业管理学院，也许将来真能冲破限制，翱翔蓝天了呢！ 高二时我在所任教班级还组织了飞花令大赛和书法比赛，同学们热情参与，各展风采。飞花令大赛以宿舍为单位，赛前被看好的李毓琼队、赛中表现突出的孙云衣队、白国彤队都未能问鼎，反而是付康、曹鑫、顾永慧、尹思伊、杨叶莹、赵晋莹组成的联队，一路连克强敌，出人意料地捧走大奖。 付康表现惊艳，为后来大学选择中文专业做了最好的注脚。曹鑫的文学功底也很出色，作文很有文采。孙云衣戏称曹鑫为“曹三金”。 我给她的赠言“家富三金不自傲，岂如文章冠尔曹”，体现了对她文学才华的认可。最终考取云南警官学院。 书法比赛的冠军众望所归地被安子涵纳入囊中。安子涵自幼练习书法，字体端庄大气，还曾送我一幅字，内容是我的词作《行香子·桂林》。她还是学校礼仪队的领队，行走在各种颁奖仪式上。 子涵的舞蹈功底也很扎实，在班级晚会上引得同学们赞叹不已，读大学后还看到她在忻州师院的舞蹈视频。“养就君子涵，人生自安然。”多才多艺的安子涵，未来的人生也一定多姿多彩。 学校的演讲比赛预赛是在阶梯教室进行的，贾一涛主动参加，题目叫《长成最好的自己》，讲述父亲对自己的关怀和影响时潸然泪下，师生的掌声经久不息。校领导通知我让他好好准备到报告厅给全校师生演讲，我赶紧帮他改稿子，贾一涛全文都背了下来，最后学校却遗憾取消了这个活动。我以这次演讲为契机，鼓励贾一涛发奋图强，回报父母，或许也是无数次的苦口婆心、语重心长日积月累产生了效果，他的学习面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成绩从原来的排名倒数，飞跃到高考超过二本线19分，考取山西传媒学院。

“一花一世界，一涛一天地。”毕业后贾一涛多次问候我，去年还到学校来探望我，让我欣慰感动。帮助一个孩子，就是在成就一个人生，圆满一个家庭。 班里的元旦晚会是所有同学展示自己的舞台。男生的爆笑小品，女生的动感舞蹈，厚宇的吉他弹唱，我和孙云衣合唱的《大鱼》，任课老师们的即兴表演，还有全体合唱的班歌……班里各种活动的主持通常是李毓琼和李薇，高二那次元旦女主持换成了马青云和杨舒悦，两人精心准备，是难得的一次历练。 马青云爱说爱笑，喜爱文学，文笔不错。作文评语我曾用“马化为龙腾青云”激励她，高考赠言“策马勇驱驰，不坠青云志”，也是激励她不要安于现状，须奋勇拼搏。最终考取太原师范学院。她跟孙云衣有共同爱好，毕业了还特意跑来玩。 杨舒悦不拘小节，又棱角分明；勤读不辍，常夜以继日。语言接地气，万事无所惧。在女生中个性最鲜明，行事最独特。“勤读不辍舒心志，文不加点悦性情。”好读爱写，就读于山西财经大学新闻学，应可以得心应手。 冯悦和她是大学同专业同学，冯悦乐观可爱，高中时潜心学习，不问世事，大学读新闻学，这是补足短板的节奏吗？ “冯唐不言老，青史悦有名。”祝福她闯出自己的一番天地。 同学们还排演过两个舞台短剧。《银轲刺秦》是由马嘉莹编剧和主演的，解迎菲、尹思伊都参与其中。情节新奇，加入现代歌舞，让人耳目一新。《狸猫换太子》是由孙云衣编剧，任朝新、曹洺、贾一涛、李毓琼、张婷等同学主演。在阶梯教室参加预选表演时，任朝新绕场一周的临场发挥出人意料；任朝新挥动拂尘扫掉了曹洺的眼镜，第二次任朝新一靠近，曹洺就提前摘下眼镜的桥段，更是收到意想不到的现场效果。后来登上了报告厅的大舞台，贾一涛的皇帝扮相惟妙惟肖，颇有几分雍容气度，李毓琼的娘娘形象极尽妩媚，一声“皇上！”炸燃全场，大家竭尽所能，精彩表演轰动一时。 大家还记得“筱彧”吗？高二时，数学老师田雨清离校，送我一盆一人多高的翠竹，我让同学们把它搬到教室，放在讲台一侧，起名叫做“筱彧”。筱者，小竹也；彧者，茂盛、有文采意也。我还给它配上两行竹语：“待君绿云及顶，我必金榜题名！”同学们欢乐异常，对这个新伙伴倍加爱护，给它起了个小名叫“小玉”。当时为了加强对“筱”字的记忆，我板书了杜甫的两句诗“风含翠筱娟娟净，雨浥红蕖冉冉香”，同学们看到“娟娟”二字，会心而笑，因为我班有两个“娟娟”——闫娟娟和薛娟娟。于是我就把照顾小玉的“艰巨”任务交给了座位正好在小玉旁边的闫娟娟，晚上就看见她拿着小喷壶在给小玉浇水。 闫娟娟平时沉静又努力，最终考取大同大学。她在高考考点外候考时于喧嚣人海中独自温习的画面，让我至今记忆犹新。 薛娟娟活泼爱笑，一双丹凤眼顾盼有情，给她的赠言是“明眸善睐，似月娟娟”。有一次考试不理想，她独自在大厅里珠泪暗滴，我跟她畅谈许久她才重树信心，破涕为笑。最终顺利考取太原师院。 小玉，后来还被我写进了班歌——《凤山乘风曲》。走一遍？必须的！
我走过崇山峻岭
送走每个月落日升
纵然面前暴雨狂风
我自啸歌一路前行

一六一五开启征程
文韬武略壮志填我胸
走出凤山便是光明
无惧无畏有我国锋

我们穿越霜雪层冰
把姓名化作彼此心中最美风景
我们相逢 我们前行
让青葱筱彧伴我破浪乘风
高二时在班会课上，我们一起观看了纪录片《辉煌中国》。片中的民族复兴让我们热血沸腾，片尾的主题曲《新的天地》深情又激昂，深入人心，传唱一时。我们的这首班歌，就是依照《新的天地》的曲调重新填的词，曾无数次被我们共同唱起，又将被我们深深铭记。
上个月在洛阳的班超纪念馆，突然听到一段熟悉的乐曲——《河西走廊》！大家脑海里还能回响起那悠扬的旋律吗？那也是在大家热切期待的班会课上，通过这部纪录片，大家一起回顾历史，领略了河西走廊的前世今生。
我们还跟随《航拍中国》，一同飞越，俯览壮丽河山。“你见过什么样的中国？……和我们一起天际遨游！”开篇的解说词，成了大家最佳的模仿样板。
“我们穿越霜雪层冰，把姓名化作彼此心中最美风景。”韶光易逝，芳华难留。愿我们在光阴流转中，重拾那些旋坠的飞花，还能嗅到落蕊的清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