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钱——过年》 怀念父亲(3)

老兵不老

六十年代末，我家“响应”国家号召，家属下放到农村。

父亲在铁路工作，工资38.6元，养活一家六口人，实在是无比艰辛，那个时候，我们家每月都要向“互助会”借钱补贴家用，月底开支再扣回去，周而复始地度日，这样的窘迫生活总是在无情地折磨着父亲。

也许是生活所迫，也许是为了逃避城市，也许是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原因，总之，他决定报名下放农村生活。

(这张照片就是把爷爷奶奶接到我家时留影，有爷爷、哥仨和大妹)

那个年代的农村条件好一点的生产队还可以，多数农村和城里一样艰难。初来乍到，我们被安排到一个老乡家北炕上住(他们一家住南炕），说话唠嗑，做饭睡觉等等，都有诸多不便，整天看着人家脸色做事，干什么都要小心翼翼。

生产队长是个好人，秋收过后，他把“场院”(存放整理粮食的地方)“打更”的房子收拾好，安排我们一家人住了进去。

尽管也是大炕，尽管门窗到处漏风，我们简单收拾一下，还是高兴地搬了家。因为，总算有了属于我们自己的家，用不着憋了巴屈生活了。

后来，铁路单位出一部分钱，我父亲找亲属借一部分钱，生产队安排宅基地，自己盖了一处三间房，生活总算安定下来。

这个时候，我们决定把爷爷奶奶从叔叔那里接过来共同生活。加上几年间我们家新增加两个妹妹一个老弟，共计十一口人。

由于人口的增加，父亲身上的担子越发沉重，总是“拉饥荒”过日子，对于靠父亲一个人的收入(那个时候孩子小还要读书生产队没有劳动力）养家，真的是雪上加霜。

(这张照片是父亲和母亲在“更房子”前合影)

快过年了，母亲催促父亲张罗年货。父亲说:“互助会”黄了，没有地方借钱，只能去长春亲属家碰碰运气。

我知道父亲的为人，他是万事不求人的脾气。我和他走向火车站的路上，我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我故意和他拉开一段距离，他在前，我在后，一路无语。

正在低头走路的时候，我猛然看见铁路路基南坡雪融化过的地方，漏出一个像是钱的一角，我不敢确定，又走进仔细观察，是钱！我捡起来一看，是个十元票(当时十元钱是最大面值的纸币)。我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抿着嘴，不敢乐出声来，捧在手里，仔细端详一会，确定无误后，小步快跑，边跑向父亲喊:“看，我们有钱了，有钱过年了！”

父亲停下脚步问:“什么钱？”边说，边接过我递过来的钱看。脸色由不解，变为惊喜，又笑出声来，紧接着又问:“哪来的钱？”，“是不是偷来的？”我说:“不是偷，是捡的！”，“捡来的？”，“是啊！”……。父亲高兴地对我说:“看来，你是有福之人，给咱们家带来了福气，这回，咱们有钱过年了！”

父亲决定，不去长春了，去附近的镇上。

我们爷俩买了白面、大米、猪肉、青菜，还有糖块、冻梨、对联、小鞭。

父亲看看还有点剩余钱，他惦记着给他最“稀罕”的“大闺女”扯上一块彩色布料带上回家。

十块钱，十块钱我们全家过了一个快乐幸福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