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清的美篇

张建清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237, 35, 8); font-size: 22px;">父亲的“自由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收来一堆旧资料,是一位已故工艺美术大师家里流出的。一堆乱纸,良莠杂陈,须一页页耐心翻检。但有件东西在纸堆里特别显眼,让我一眼就认定了它的价值——当然,这只是对我而言的价值,那就是这只文件夹,我从小就知道它的品名叫“自由夹”,因为这是我父亲当年做厂长的大队办企业生产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父亲原是生产队的队长,七十年代初被提拔为大队五金厂厂长,一当十九年。我记得五金厂最初只是一个只有四五个人的铁匠铺,就在我读小学的校舍西边那个简陋的棚子里,课间我常常看到几个赤膊套着工作饭单的人在低矮的棚子里抡大锤,火花四溅,其中有两个还是我同学的父亲。</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后来,我上中学了,这个铁匠铺也搬到学校对面的新厂房里去了,也就是这个时候,父亲担任了五金厂厂长。父亲是一个农民,要管好一个大队的企业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注意到父亲管理企业的两个特点:一是勤奋,常常一天十几个小时蹲在厂里,而家里还有四分种自留地要种、还有三头母猪要喂养,如果哪头母猪生了小猪,那就更忙得不可开交,但为了工厂,父亲和母亲一起克服了种种困难。厂里工人上夜班,父亲也经常去。第二个特点是广交朋友。自从父亲当了厂长,家里的客人就明显增多了,有认识的,往往是有一技之长的厂里职工干部或其他村子里的城里下放工人,他们一般时吃过了晚饭来聊天,坐到很晚;也有陌生人,陌生人说话还有城里或外乡口音,基本上都是跟厂里的供销业务有关。有时候,陌生人要在家里吃饭,就杀自己家的鸡,大队会派人来称一下鸡的重量,大概是为了以后算账。吃饭的时候家里人是不能上桌的,都只能端着饭碗出门去吃。我印象中有时还要关着门吃,大概是防止社员看到了说闲话,可见当时办社队工业的环境还并不是那么开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我上中学时,每天都要路过父亲的五金厂几次,我都会不自觉的往工厂里看,时间久了就会发现厂区院子里干活的人越来多,拖拉机挂车进出运货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五金厂的厂房也从一跨变成了两跨。产品也有螺丝攻、疏水器、整流器、缝纫机卷刀和自由夹等五六个,学校的老师偶尔也会要我跟父亲开口讨个厂里生产的整流器或自由夹,我明白父亲的厂越办越好了。有时候看到父亲骑着自行车从厂门口进出的身影,感到特别自豪。</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这个自由夹一开始大概父亲的厂里只做里面的铁皮夹子,当时还没有折边机,铁皮在冲床上冲出形和孔后要靠手工折边。喷漆是在院子里进行的,我常看到工人穿戴严实,提着有一个小壶的喷枪在喷漆,有墨绿和浅蓝两种颜色。自由夹的外套是在我读书的玉祁中学的校办厂加工的,有时看到晒在学校院子里的半成品,心里暗暗欢喜,像发现了一个意义的秘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后来有一段时间,前面下薛头村子里一个苏州下放回来的老工人经常到我家来,这人翘着一撮山羊胡子,平时是不怎么被人看得起的,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对他那么客气。他说话时不时会吐出几个苏州话音节来,比如把“他们”叫做“俚笃”,我们小孩听了觉得好笑,背后长常常学他。从他和父亲的谈话里,我听出来他以前在苏州是做首饰盒子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不久,自由夹的封套父亲的厂里就自己做了,车间设在木模间里,而师傅就是那个苏州下放老工人。这个自由夹的封套光印刷就有四套色,还要包布,就当时的加工水平来说工艺还是挺复杂的。自由夹做好后销售给无锡市百货站,跟大城市百货站配套的都不是小生意。</span></p> <p class="ql-block">  父亲当了十九年大队企业厂长,当改革开放、厂长可以拿高工资、可以自主经营企业的好日子来临的时候,他却到了退休的年龄。退休后的父亲几乎跟工人一样没有什么待遇,但我们全家都无怨无悔,他一个普通的农民,通过自己的奋斗,为全大队打下了工业腾飞的基础,这是我们全家最大的光荣。</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span class="ql-cursor"></span></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0px;">  父亲当厂长那么多年,却没有留下一张照片。现在,这只自由夹成了他那段创业史的最好见证。古人讲“食氏族之旧德,振阀阅之家声”,这件旧物承载着父亲的馨欬余绪,父亲克己振拔的美德,是我们家族长远的矩矱。</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