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影

雪

文字：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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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九十年代离开父母在外闯荡，如今将近三十年了。现在我每年都要抽时间回家看望父母，尽量多陪陪他们。与年华渐远的父母一起，静静享受着这段没有工作没有纷争的日子。每一天，都重复着简单琐碎的忙碌；每一天，都过得那么平淡，却又那么温暖充实。每当看到父母头发斑白、眼花耳背，不免心生怜惜，既为他们的安康长寿而高兴，又为他们的哀老而恐惧。有一天，我给父亲买了件桑蚕丝衬衫让他试穿，望着他那隆起的驼背，心底泛起一阵潮湿。

父亲从小在河南老家长大，由于农村生活贫苦，他14岁那年便追随姑姑来到陕西铜川讨生活。那时新中国刚成立，国民经济处于困难时期，百姓生活普遍清苦，吃饱饭成为人们每天的头等大事。姑姑家的生活也捉襟见肘，多了一张白吃饭的嘴，姑姑的婆婆怎么能容得下父亲呢？就这样父亲被赶出了家门。

1982年父亲于西安

父亲只好白天上街乞讨，晚上睡在冰冷的火车站，躺在光光的连椅上，父亲冻得瑟瑟发抖，常常夜不能寐。每天挨家挨户乞讨的日子让父亲感到有失尊严，他要挣钱养活自己，找一份让自己能吃饱肚子的工作。但由于年纪太小没人要，父亲悲伤不已，心想：难道老天爷真的不给我一条活路吗？

父亲找了好几天也没有找到工作，迫不得已只好到一个修公路的工地上去挑土。工人们同情他，簸箕里只装一半土，可父亲只有14岁呀，沉重的负担压得他摇摇晃晃、东倒西歪，稚嫩的肩上也磨出了一道道血印，小小年纪就尝遍了人间的酸甜苦辣。日子久了，父亲的腰终于被压得挺不起来了，渐渐地背开始驼了。后来每每提及此事，我们都泪眼婆娑、心痛不已。

1987年弟弟结婚时父母合影

过了两年，有人给父亲找了个下煤窑的工作，听那人说可以挣大钱，父亲爽快地答应了。那时候的井下作业完全靠人工操作，工作面狭窄低矮，工人们只好手持镐头跪着挖煤，肩套绳索爬着拉车运煤。黑暗的巷道又窄又矮，人都站不起身来，干一会儿便腰酸背痛。这样，父亲的背越来越驼了。

父亲在老家只上过小学五年级，但凭着勤奋好学，在井下没干两年就被调到机关测绘科上班。那些日子里，父亲每天心里像吃了蜜一样，他十分努力地工作，在岗位上一直都是默默无闻、勤勤恳恳，他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总是吃苦在前享受在后。

父亲常告诫我们：要好好读书，长大才会有出息，才能为社会多做贡献。他鼓励我们开展学习竞赛，比一比看谁的奖状多。在父亲的坚持下，我们只能勤奋好学，都不敢懈怠。

1987年父亲留影

父亲和母亲成家后有了儿女，生活的重担再次压在了父亲的肩上。他白天工作，下班回到家，拿起锄头、铁锹开垦荒地，用辛勤的汗水种下一畦畦蔬菜，还要栽几棵玉米、西红柿、葵花，以慰藉儿女们饥渴的味蕾，我们也不愁就有零食吃了。周末，父亲还常常上山砍柴，家里的一日三餐就不愁没柴烧了。

父亲天生是个乐天派，整天爱说爱笑，很少看到他愁眉苦脸的时候。他每天都是乐呵呵的，喜欢开玩笑，喜欢和朋友打趣。他为人善良，从没有和别人红过脸，凡是和他熟识的同事，没有一个不说他是“老好人”的。

2020年父母合影

有一年，父亲单位涨工资，由于父亲参加工作时间早，科室指标理所当然地给了父亲。科室有位科长不够涨工资条件，有天他和父亲说起此事，父亲半开玩笑说：那指标让给你吧！谁知道，发工资时父亲竟然发现工资根本没加。原来那位科长利用职权替换了父亲，父亲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母亲知道此事后要去找科长理论，父亲劝母亲算了，说他家孩子多，老伴又没有工作。唉，我那善良的父亲啊！

上世纪九十年代，我带着4岁半的女儿回家办理调动工作手续。返程时，父亲不放心坚持要送我们到西安火车站，他把我们送上火车安顿好后又叮嘱好几遍。看到父亲的皱纹又深了，黑发中又添了许多灰白，我眼睛里噙着泪水，强忍着。一扭头，只见父亲的眼神里也有些光亮，他嘴唇颤抖了几下，终于又合上了。火车要开了父亲才走下车，他伫立在站台上，隔窗和女儿依依告别。火车开动了，父亲的身影越来越小，他转身离去。我望着父亲那在寒风中驼着的背影，压抑不住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顺着双颊无声地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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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父亲节，每年的这一天我都会想起父亲在西安火车站站台上的那一幕，想起回家时父亲为我们忙碌的身影，想起父亲为我们包的醇香美味的水煎包、筋道可口的凉皮、令人垂涎的羊肉泡馍……这些美好而难忘的画面，早已经定格在我的记忆深处，时常如电影一样在脑海闪现。

老爸，您好！今天是父亲节，是您的节日，在您的意识里，可能不知道这个节日的意义了，但这又有什么呢？只要您健健康康地活着，儿女们回家可以叫一声“老爸”，能够看到您慈善和蔼的笑容，能够陪伴您如老妈一起聊天吃饭，这些已经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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