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王德兴

钢刚

<p class="ql-block">有的人一旦错过,可能一生就不会见到,有的人一旦我们说再见,那就再也不见了。</p><p class="ql-block">爸爸和我们分别已经四年了,他就是这样,来了一场再也不见的旅行,前路漫漫,天边的你是否也会乐观的面对一个又一个困难难?和老妈吵架的时候心情忧郁、、、、、、明天就是父亲节了,我在海南工作以后,睡眠很好,每次都睡的很深,梦中真切的感受你的喜怒哀乐,你的120岁不是梦,你的歌声,你要的搞笑墨镜,你炫耀我的工资,赞扬我的篮球、、往事如烟,让点滴的记录回到你的时代,回味你的不一样的生命旅程。</p><p class="ql-block">1、来自农村的你,从来不会忘了自己是谁?王德兴出生在贵州省福泉市的马场坪下坝,那几间老屋在1961年(粮食难关)他继父过世后就没有居住,不过屋基和居住的痕迹可见,我们每次去他就在老屋的石梯上感慨他的叔公做农业是“伙路手”,栽秧打田做农活是把好手。他的父亲在他8岁时因疯狗咬伤狂犬病突发去世,时年解放之初,因为他父亲是农会的主席,政府出面主持了葬礼,还进行了类似鸣枪的葬礼仪式,所以他的感恩党,感激党的情怀从小就有,他的小学是9岁开始,因为他的表姐(田姑妈,她们两姊妹一个在都匀、一个在贵阳)已经在马场坪小学开始上学,所以就回来后说服大人,让9岁的他进入小学学习,从此,他的勤奋和努力在学校得到了最大的释放,小学毕业成绩优异进入了福泉中学初中部,虽然条件艰苦,在福泉读书期间,一般都是光脚,没有鞋穿,正式的场合穿草鞋,他有一双学校发的解放鞋,这双鞋他穿了三年,下雨天他舍不得穿,就光脚跑过操场,到教学楼上课,福泉中学在抗战时期是国立交通大学唐山工程学院的旧址,建筑风格很有民国特色,学校的学风很好,可以感受他瘦小的身体,在福泉中学就读时的窘迫,也同时体会他的努力,专心致志的学习,他喜欢总结自己时表扬自己的勤奋,来为我们树立榜样,他对老校长和老师无比的敬佩,这些从他爱的一首歌来体现:久不唱歌忘了歌,久不下水忘了河,久不赶场忘了路、、共产党一来变了天,下河打鱼都忙活、、这是他老师的女儿叫他唱的歌,60年过去他还清晰的唱起这首歌。中学时代的王德兴学习成绩在福泉中学的初中部排名前列,他本来在乙班,后来因为学习好又转到甲班,在班级排名前几名,所以,他被保送到贵州民族大学(之前叫贵州民族学院)的预科班读书,1955年的8月他独自一人去贵阳读书,他要步行30多公里到贵定乘火车,在路上他遇到部队的军车,恰好人民日报刊登了一遍要求所有车辆可以搭乘学生的要求,父亲幸运的坐上这辆车,可并不是每次都这样幸运的,他每次回家都是乘车到贵定县观音阁车站,然后步行30多公里到家,有时候到家已经两三点,家人们还以为遇到鬼了。在贵阳的花溪,他度过了三年的高中生活,在这里他看到了来贵州视察的周恩来总理,他努力学习俄语,在民族学院体会到民族政策优越性,深刻感受新社会带来的民族自豪感,他的日记充满着学习的激情和对建设新中国的渴望。1959年他顺利的进入贵州师范大学中文系学习,四年的大学生活,他获得了贵州省学雷锋标兵,先进事迹还被刊登在1963年的贵州日报上,他的同学来自贵州不同的市县,他收获了初恋的甜蜜,他懵懂的爱情体现在他的日记本上一首首爱的歌曲诗抄,在1959--1961年的粮食难关,他回家期间,每天都吃草根和厥粑,他感慨自己如果不及时回到学校,就差点偿命,而他的继父苟爷爷就没有这样幸运了,饥饿夺走了人的性命,来不及埋葬,人人都是没有力气的,所以就草草埋在离家不远的田坝上,每次去上坟,他就会跟我说一次他继父的故事,还有他这个家,告诉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他的爷爷36岁去世,是叔公带着他父亲从凤山的五寨辗转到了福泉生存,叔公一家全是女儿,两房人就他一个儿子,生存的不易和艰辛,造就他从小俭约和励志的精神品质,他感慨自己在农村成长,手劲大,饭量大,性格开朗、乐观,这些都遗传给了我们三个子女,他退休后回家侍奉老母亲,在家乡与一帮志同道合的中草药爱好者为老百姓看病,和回报家乡人民的养育之恩,不忘来时的路,我想,他做到了。</p> <p class="ql-block">儿子和老爸</p> <p class="ql-block">大学时代的王德兴</p> <p class="ql-block">2. 教育初心,奉献了毕生的精力。王德兴1963年到贵州省贵定县贵定中学工作,和他一起去县委报道的还有我以前单位的体育老师邹理连老师,一直到1997年他退休,在这40多年中,他多次有机会离开,最后还是坚守教学的岗位上,他在讲台四十年,演绎着精彩的教学风采,他的声音洪亮,喜形于色,也曾晕倒在讲台上,他去过贵州大学政治教育进修,所以文革中他担任学校红卫兵领导,1966年带着学生去北京接受毛主席的检阅,他在北京期间抄写了大字报,这是他去北京各大学的主要工作,其他什么地方都没有去,我在2008年去北京培训时,我们俩在天安门的照片成了我们在北京唯一记忆,他也没有留下大串联去北京的照片,有几个笔记本的大字报择抄。他还带过学校的民兵训练,学农是他的专项,他带着学生去县委前面的责任田插秧还是收割麦子反正都是农业生产,36岁时还因为劳累患上了肾病,另外,在文革期间,学校的中草药培训班的班主任经历让他找回了作为一个农民儿子的自信,那就是认识很多植物和草药,他可以分辨不同的植物的种类和药用价值,这样为他退休后快乐的草药医生打下了基础。我们小的时候住在男生宿舍的旁边一个低矮的四个房间的瓦房,据说是贵定中学为了解决何公公(主任)的住宿特别建的,我们家和隔壁的何公公家住在一起,每个房间差不多大小,进门就是我的卧室,我的床在左上角,屋顶有报纸糊住,上面不时有老鼠在楼顶跑来跑去,房间有四个,都是整齐大小,妈妈和爸爸的卧室大一点,在进门的正面,右边两间一模一样的,和我并列的房间是厨房和餐厅,我们吃饭都是这里,厨房后面的房间是外婆和王芳的房间,妈妈的房间也曾经安放过我的床,记忆中我曾经在他们房间里听到他们整夜的聊天,叽叽咕咕的说个不停,我在蚊帐里转动自己的脚踝,发出响声,妈妈还说有蛇呢?有了电视机后,电视机在王芳的房间里,可以看电视到很晚的时间,冬天时候我们就窝在王芳的被子里一起看八仙过海,天线在屋顶,爸爸的工作是调试好天线,有时候要去对面的礼堂后看转播台的灯光是否开启,我记得82年很多人都到隔壁何公公家看足球比赛,我才知道足球是什么?我过去看了一会,看不懂,有很多人都在抢一个球,不能用手,原来这是足球啊?这场球是中国足球离世界杯很近的一次比赛,中国对阵沙特。王德兴同时还要兼管男生寝室,他带着我去查寝,很多学生在寝室忍受着寒冷的冬天,都是农村来的学生,有的学生只吃辣椒面,没有菜吃,妈妈就会叫他们来家里吃些蔬菜,我们家经常这样做,有很多最后还成为我们家的好朋友了,如许翔哥,幸廷友哥哥等等,在中学工作期间,他和刘凯校长的关系不错,他经常讲自己是刘伯伯的红人,他工作很认真,每次县里举行的大会,他截留一些鞭炮放在屋顶,上面有一块亮瓦,我就爬上去找鞭炮来玩,他们房间有一张写字桌,妈妈会把钱放在中间的抽屉上锁,而旁边的一个没有锁,我把抽屉全拉出来,我的手可以从旁边这个伸过去,偷他们的钱,有次是10元,面额太大,被发现了,他才知道我用这些钱买了很多的小玩意,还被带来大十字的店里指认现场。最后一次偷他的钱是高中了,这次更大,是100多元,我用这些钱花了8元坐火车去了广西的柳州,找到他的学生马庆兴,然后又独自一人去了北京,89年的4月,在火车上呆了两天两夜,刚到北京还没有来得及逛逛,就被站前派出所收容了,去了德胜门的收容所,在那里呆了一个月吧,遣送到保定后我把车票给了别人,又返回北京,在通州找到的外公,外公给了我70多元,我在5月下旬返回贵州,回来就参加黔南州的中学生三好杯篮球比赛,阴差阳错的被选上黔南州代表队,从此走上了体育教师这条路。也有他的影响吧?</p> <p class="ql-block">17岁的李淑花</p> <p class="ql-block">他在文革之后重新开始语文教学,文革中的学生他有很多亦师亦友的好朋友、好学生,比如罗政发、陈文鼎和罗翔林等等这些我们都叫叔叔的,还有很多遍布贵定县各个乡镇的广大农村,都有他的很多叫不出名字的学生,97年有次我们在洛北河“龙窝”一个村庄避雨,偶遇他的学生,非留在家里吃饭,吃的是很普通的洋芋干炒,然后把干辣椒烘干后用一个塑料桶捣碎,我佩服老乡的想象力,把一根塑料水管加工成了一个简易的石臼,冲辣椒面,后来我们邀请这个学生到家里做客,他还送了我一根这个。这些故事告诉我们一个很真实的王德兴,他的学生就是他的朋友,他的淳朴和善良直至有些单纯的人际交往经验,使得他的善良经常遇到一些借钱不还的,可能也包括我这个儿子吧😄。他的普通话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他上课的表情丰富,说到动情处可以在讲台上手舞足蹈,如果他这样的教学风格在我们北外海南外校绝对可以得到尉校长的表扬,这样的老师也一定是受到学生的广泛欢迎,可是在80年代,在教育今天看来依然落后的贵州山区小县城,必定受到冷落和嘲讽,他是文革前大学毕业,文革十年基本没有教学任务,已经毕业快20年后才重新开始教学,可以想象他在1980--1990年需要付出的努力,这时候的他已经40多岁,需要学习的东西很多,又是三个子女和一个外婆、奶奶,他们的工资都是不到100元,精打细算的家庭开支和琐事缠身的他,既要教学,又要照顾家庭,困难可想而知,记得有一次他监考得了监考费五元钱,他自己就私藏了这五元钱,第二天我们去吃7毛钱的早餐,可以在外面的馆子吃米粉,有几颗脆哨,这是很奢侈的事。他不会抽烟喝酒,不会喝茶,来自邻县的农村,贵定没有什么亲戚,所以在学校很多老师都看不起他,中国人在任何时候都要讲出身的,所以交往的朋友,深交的朋友没有几个,我考上师专时,他希望万伦叔叔帮忙搞台车,送我们去,可在90年这是件很大的事,最后我还是坐志辉同学父亲安排的车去都匀报到。在学校里面,他的老同学吕校长吕姨也是因为文革的问题被搁置上课后,我就感觉父亲的教学更加努力了,我们俩经常去语文组加班,我喜欢在一个大教室改造的办公室里,我在那里写作业,他批改作业或者看书,这段时间里,他大量的阅读古诗词,研究语文教学,他在总后八院住院期间,认真阅读了隋唐演义,推荐给我看,我在很小的时候就读了四大名著和学校图书馆的很多书籍,也经常深夜看书被他默许,这样的习惯一直保持到今天。88年第一次评职称,他这样的教学风格和行为处事必定让他受挫,他没有评上高级职称,这时候职称已经和工资挂钩,那几年他经常义愤填膺的说要告谁?要去州教育局找谁?等等,反正感觉到他很气愤,不过这时候50岁的他已经开始研究中草药,在学校也进行一些帮学生蒸饭、家里卖早餐和宵夜的业余小本经营,卖米粉和喂猪让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进我们家。同时,在民族班的班主任工作上,他找到了成就感,面对同样来自农村的民族班学生,他拿出了最大的工作热情和自己的切身体会来教育学生,帮助学生通过知识来改变自己的命运,从1983年开始,带了三届十年的民族班学生,其中有一个班是四年制的初中。他管理班级做到三勤即腿勤、笔勤、嘴勤,每天都早起到校到班,带着我跑步,他自己也跑了两圈400米才去教室等着学生、不厌其烦的教育学生,到寝室叫学生起床、另外勤写工作日志,学生的缺点和优点他都密密麻麻的记在工作笔记本上,包括很多生活琐事和我们的成长,他的努力在多年后学生给予了最大的回报,在他80岁时,86级的很多学生聚集在贵定为他进行了隆重的80寿辰,我们三代人都在场,他还唱了几首歌,感慨万千,感激不尽。他也在1993年我参军后如愿评上了中学语文高级教师的副高职称,在西藏我都能感受他的喜悦。因为他老是说我这个高级职称就是副县级了,工资也到300多了,所以我退伍后就是这样影响下回到了学校,这时候他已经带完最后一届民族班学生,在学校图书馆打发退休前的时光,每天在图书馆看书,研究中草药、秘方和长寿秘诀,业余时间看看电视,写写药方,直至他退休,在贵定中学这块巴掌大的地方,他完成了自己职业生涯,我结婚的地方也是在这里的礼堂,这时的他即将退休,为了我结婚他动员了学校的力量,甚至学校的音响和高音喇叭都在翟辉叔叔动员下带来安装好。</p> <p class="ql-block">我在妈妈的墓前。</p> <p class="ql-block">3. 精心尽孝,侍奉老母,子女教育,一丝不苟,业余爱好,中草药成就梦想。他退休后在贵定感觉不到生活乐趣,三天两头都要回马场坪,他的老母亲从1961年守寡至今,一个人独居,这时候已经80多岁,他在老家的自建房也还可以,所以2002年,他把老屋重修后就回到村里居住,两母子在老家过上了幸福的晚年的生活,这样他也远离一个不可理喻的老婆的唠叨,他在老家和李晓青李叔叔等一帮热爱中草药的朋友爬山涉水,像一个户外工作者一样,晒的精黑,甚至还晒脱皮,每年我过年我都带着儿子老婆去他那里过年,有的时候是腊月29了我们才到,他在楼上一直等着我们,让我们看看他为春节准备的丰盛物品,08年凝冻一直没有电,快到大年三十,晚上的农村寂寞难耐,我们围着火炉一起高歌,他唱了好多年轻时唱的老歌,包括他回忆刚解放时他老师漂亮女儿教的之前那首“久不打鱼忘了河”等等,在老家的日子,他快乐的进行着行医的第二职业,还出席了福泉市的政协会议。</p> <p class="ql-block">儿子在奶奶的墓前。</p> <p class="ql-block">4. 生命的尽头,乐观的面对死亡。2014年的四月八,是贵定传统的民族节日,王芳告诉我说爸爸身体状况不好,他的病情严重了,之前的几个月因为脑梗,他和李晓青叔叔去挖药回来时,感觉自己的腿提不起上面包车,所以就回到贵定了,还是我和唐兴平开着他的新车去接他回来的,他的身体强健,个头不高,但是力气大,身体素质好,手倒立,单杠和双杠都不错,特别是一中的爬杆,他可以不用脚,单凭两手就可以上去,没有想到病来如山倒,瞬间就感觉他的老态和无助,以前的困难都是他来面对,家里最苦最累的都是他的,可是面对癌症,他昼夜无眠,辗转反复的化疗和放射治疗,前期的手术和切除癌细胞,对于已经78岁的他,敢于挑战自己的身体极限,这些都需要很大的勇气,他渴望生命的精彩,他求生的欲望,没有活够的精彩都在等待着他,可死亡是我们无法回避的话题,我知道他也有气馁的时候,长期的精神类止痛药造成了他幻觉,可是,在音乐中,他找到了自信,王慧和王芳给了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在生命尽头感受了儿女们的孝心,2015年以后我到外地工作后,一直无法侍奉,深感内疚。</p><p class="ql-block">&nbsp;生命只有一次,有人说过,一生只做一件事,我想,他做到了,一个好老师,一个好父亲,一个为他人奉献,一辈子做有意义的事,因为自己的存在让爱自己的人幸福,做一个纯粹的人。有的人走了,可我们怀念他,就如他在身边不时与我们再见,即使梦中,也希望这样的梦愉快不被惊扰、、、、、、、(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