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家的鹅

徐广刚

   老家的院子很大，过去养狗护院，狗赃且有浓烈的狗骚味，再者它耐不住铁笼之囚，一有机会便窜之夭夭，叫人很不爽。

        去年夏天，我托人买来三只鹅，一公两母，羽毛还是黄色的，圈养在西院的竹林下，每天都从河堤上薅抱杂草喂牠们。故此，我们相互之间混得很熟，每当我的车进了院子，人还没下车，牠们便叫了起来，伸长脖子，迎接青草。幼鹅的声音还不怎么连惯，过了一个月的时候，白色的毛翊渐渐长出，叫的声音也愈来宏亮雄壮了。头顶那棵红色的肉疙，就象一棵亮眼的红宝石，越来越大。一双宽大的脚，走着四平八稳的步子，象绅士，不急不躁。鹅非常喜欢水，吃草时，还不停地把宽扁的嘴插在泥土中吮嚼，其实是从泥中吸收铁和钾的成份。然后不紧不慢地走到西边的水盆中，大喝一通，洗去嘴上的泥巴，又漫步东去，继续吃食。饱后，悠闲地在水盆中洗着身子，梳理羽毛，抖去污水后，洁白地亮眼。鹅很爱干净，遇到下雨天，不停地走动，不住地抖翅，象刚出浴的仙姑，卖弄着优雅的身段，你走近牠时，便伸展双翅，不住地扑抖，展示着亮眼的美丽。

         转眼间，夏天过去了，西风送来了秋凉，草也更加肥绿了。只要不外出，每天从河堤上带草，成了我必做的事，以至于我的车里，总有淡淡的青草味。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鹅圈，给瓷盆换上满满的自来水，竟然成了习惯。鹅的胆子很大，不仅蛇怕牠，黄鼠狼见了就跑。每当生人来了，牠就狠狠跑过来，伸长脖子乱啄。发出愤怒的吼叫，直到主人出来喝止，方才消停。一个夏天，鹅长得硕壮威武，英姿勃发，叫人喜上心头。

                四季的脚步，总是你撵着我，我赶着你。西风越来越硬，把秋天收拾得干干净净，被掠去墨绿与金黄，到处都是灰蒙蒙的，倘若不是竹子和玉兰，石楠那点色彩，更加灰头土脸了。吃不上青草的鹅，只得以麸糠为食，偶尔也吃上点菜叶子南瓜什么的。只要饿，便会冲着你叫。年前的那场大雪，积满了竹林，几十年不遇的寒流冻得天昏地暗。我生病住院，女儿告诉我，＂有只鹅趴在竹林里，怕是冻坏了，想把牠关在屋中，又不敢逮。＂鹅是不怕冷的，也不能长趴在雪地里?过了几天，我回家时，发现鹅还是经常趴到竹林的积雪中，赶都不走。有天趁鹅不在，忍不住过去，扒开竹叶，竟然是几十个滚圆硕大的鹅蛋。原来，我住院这几天，没人来拾蛋，鹅扒来竹叶盖住牠积的蛋，一个也没有冻坏。见我去拾蛋，三只鹅立刻齐声地追着叫，激烈地抗议。最终，还是无奈地看着我，把蛋装在篮子里。之后，我每天都能拾到两个鹅蛋。叫人不解的是，才半岁多的鹅能下这么多的蛋？为加强牠的营养，又从集市上买了些豆粕来，吃得它见我就叫，很讨好。去抓牠，老实地随你去拎脖子。

          数九的寒天，人们都是缩着脖子过，冬天的苍凉时刻刻在心头。春天的影子尚无踪迹，小院里这三只鹅，像仙女下凡，象飘来飘去的几朵白云，不停地走，不住地唱，搅动着冰天雪地，制造着生机和生动。坐在客厅里品茶看书，听得鹅叫，便知客来。

       开春的时候，竹林上方不断地有打春的燕子聚来，

我叫厂里人，把莲花池砸了个缺口，改成养鹅的池，打了一池碧绿的水，鹅围着池转，却胆怯地不敢下水，我拎起它长长地脖子扔进池，溅起的水花，激奋了鹅，竞然争先恐后扑起水来，腾起的浪花打湿了池边的翠竹，池水也象开锅一般地沸腾。洗净的鹅，高扬着脖子，欢快地叫，婉若一场汇演，又象久别重逢的聚会。其实看家护院的鹅，很有灵性的。

故此，唐代诗人骆宾王那首＂鹅鹅鹅，曲径向天歌，白毛浮绿水，红掌博清波。＂千年不衰，自有它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