芃子与法國建筑大师保罗．安德魯（之一）

静静的帆

—-谨以此文作女儿芃子生日礼物 此文曾刊登在《全球黔人贵友》网。編者是美国著名诗人、翻译家FRANK。导读摘录如下：既是上海姑娘，又是贵阳姑娘的芃子，到了法国，留学期間，一边街头卖花，一边家政服务，拿到了两个硕士学位。芃子勤工俭学，读完硕士后，果断决定到巴黎寻找发展的机会，不但获得了在顶尖设计师事务所工作的机会，亲自參与安德魯在中国多项重大建筑工程，大剧院、博物館、图书馆等项目的設計。同時，工作之余完成了法國注冊建筑师资历的进一步深造。创办了自己的公司，拥有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且与安德魯合作完成了南通大剧院、会展中心、图书馆的重大设计项目。芃子能够成功的走到今天，安德鲁既是芃子的恩师，也是发现她的伯乐。芃子是如何实现自己的梦想的？请继续听芃子的妈妈樊静帆娓娓道来。 1️⃣ ，机遇的巧合 芃子在南特和波尔多获取两个硕士学位后，想在巴黎寻找实习的机会。按她的想法，首先为自己的起点位置定的高低，将决定今后工作和交往层次的高低。凭借自身的实力，一定要找一个高层次的公司就业。 在上海工作的学姐搭了个桥，巴黎机场设计公司接受她去实习。实习项目就是北京国家大剧院，总设计师就是巴黎戴高乐机场设计大师保罗．安德鲁，而巴黎机场设计公司正参与了保罗.安德鲁的北京国家大剧院的设计项目。 中国有句俗话叫：“无巧不成书”，认识安德鲁也是一种缘份吧。  时间回到1999年6月，北京举行世界建筑师大会。上海市有关部门组织各院校建筑系优秀学生去北京观摩学习，芃子有幸入选其中。 当时保罗．安德鲁的国家大剧院项目竞赛中标，名气很大。会议刚完，走出大厅，学生们便一拥而上，欲与他留下一张合影以作纪念。几个随从保安冲上来，三把两下就把学生们推出很远。此时，只见安德鲁抓住芃子，示意保安让学生们与他合张影——站在中间的安德鲁把右手搭在芃子肩上。这张照片就定格在了这一天的北京。 没想到芃子竟在巴黎机场参与了安德鲁主持的中国北京国家大剧院其中的部分设计工作。 实习中，芃子的上司带她去向安德鲁汇报设计方案，左叮咛右嘱咐不要擅自在安德鲁面前开口，设计内容由他来做介绍。 安德鲁还是北京见到时的样子，瘦高的个子，留着胡须，粗看不讲究，但举止言行及看似随意的服饰中却处处摆脱不了艺术家与设计大师的气质和风度，睿智的眼睛好像一眼能把对方看穿，让人产生几分敬畏。 没想到安德鲁问了几个问题后，这上司就回答不上來了。尴尬之际，芃子上前壮起胆子介绍了自己的设计方案，安德鲁耐心听完后竟连连点头。这是芃子实习期间与安德鲁唯一一次的见面机会。 实习完后，该正式找工作了，更巧的是安德鲁的新事务所竟然离她在十四区蒙苏里公园的住所只有10分钟左右的步行路程。 命运之神趋使她坚定地向其事务所投递了简历，一投即中。 安德鲁与芃子签订的合同是：设计时间暂为一年，净工资1800欧元，之后老板满意才可以转长期合同 芃子与她多年的设计师马里奥，左1为安德魯的秘书嘎霍娜。 2️⃣，反炒安德魯魷魚的芃子 不幸的是安德鲁在一年后，竟然连续掉了几个大设计项目合同。公司大举裁员，整个事务所只剩下五个员工。主管对芃子说，你要是接受短期合同我们还是欢迎你，但是一时半会儿我们不能再与你签订长期合同了。 不向命运屈服的芃子又在开始想解决问题的办法了。法国是自己建筑专业提升最理想的国家，为了能够在法国留下来，必须在这半年时间里，果断地另寻能为自己签订长期合同的其他公司。 所幸，驻法国某英国建筑设计公司看中了芃子在安德鲁手下的工作经历和她的自我介绍，同意与她签订长期合同，并把工资提高到2000多欧元。哈哈，安德鲁在惊讶中竟然被芃子炒了鱿鱼！ 3️⃣，哪有如此神操作 又一个无巧不成书。 一年后的一天早晨，从家出来去上班的芃子在蒙苏里公园林荫道上碰到了前来上班的安德鲁。聊了几句后，过了两天竟然接到安德鲁的助理打来的电话，约请她第二天在某咖啡馆与安德鲁见面。 芃子以为这可能只是一般的聊聊天。然而意想不到的是，安德鲁要请芃子回到他的事务所，条件是在英国公司工资基础上提高她的工资待遇，与之签订长期合同。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好事，芃子有些为难。与世界一流的设计师事务所签订长期合同，这不正是自己来巴黎闯世界的梦想？但是既然已留在了这家英国设计公司，怎能说走就走，怎能对不起这家公司？ 犹豫不决之际，安德鲁承诺没问题，那个英国老板当年出山时是他提携的，可以由他亲自去要人。临走，很“大气”地对这家公司丢下一句话：如果你们实在需要她时，我可把她借给你们一用…… 芃子是安德鲁建筑设计事务所从那以后唯一一个得到长期合同的建筑设计师，而且是中国建筑设计师。 一个棘手的难题，就这么一下子解决了。芃子兴奋的心情，可想而知…… 清晨，芃子去上班，我就像当年我出门都要接受我母亲对我穿着认可的情景一样，靠在五楼窗口，目送芃子走向安德魯建筑事务所上班的小路上。 因安德魯建筑設計事务所离家步行仅10分钟左右的路程，逢双休日我们都喜欢到事务所喝上两杯香味浓郁的咖啡。背景是安德魯的作品，寓意在，让事务所的設計像丝网遍布全球。 4️⃣，杰出的建筑设計大师保罗．安德魯，带出了唯一个中国建筑设计师女弟子。 再次进入安德鲁设计事务所后，芃子参与了法国对中国很多大型建筑的设计，经常与安德鲁出入中国。 芃子的法语特别好，甚至连安德鲁都怀疑她从小是否在法国长大。凭借熟练的法语，再加上有对亲自参与项目设计熟悉了解的优势。这些优势是任何翻译都达不到的。因此与中国交流，不需再请其他翻译，芃子就是最好的兼职“翻译”。 在多省市的建筑项目中由芃子亲自中法语变换，与省长、市长直接介绍，直接交流。为安德鲁争取到了更多设计项目。 由于她参与的设计在安德鲁的设计里添加了巧妙时尚的年轻人元素，加上她那能言善道的口才、幽默开朗的性格、活泼应变的能力、不言放弃的韧性，项目中标率较高。一直以来深得安德鲁的赞许。 上图为：安德鲁和芃子以及北京建筑设计院实力派设计师郭昆。 芃子参与设计的中国大型建筑，进标且已基本完成的项目有：北京国家大剧院、太原博物馆、济南大剧院、南通大剧院，贵阳未来方舟大剧院等。 其中南通大剧院和图书馆是芃子公司PLUS、安德鲁事务所与北京建筑设计院三家合作的结晶。既是芃子公司开工之作，也是芃子恩师安德鲁最后的谢幕大作。 气势恢宏的南通大剧院 出差中国，与北京建筑設計院负责人谢欣，在南通大剧院現場指导 带有紅色喜气特色的太原博物馆 贵阳未来方舟大剧院 由芃子PLUS公司，以芃子为主设计的中国中央電視台融媒体中心。只因2020年初，中国新寇肺炎疫情大暴发，暫時搁浅。 爬到了中央电视台塔顶的顶端去考查。 开始在上海家里，对此项目进行具体設計。 5️⃣，永远的建筑设计大师保罗．安德魯 遗憾的是，芃子的恩师安德鲁于2018年10月11日去世，享年80岁。 每每想到安德鲁的离去，都悲痛万分。写作此文期间，更感到这种突然的失去太沉重。 14年间，芃子作为安德鲁唯一长期合同的设计师，每一个项目的设想、制图、进标、构建等，我们作为女儿的父母，时时心系其中。为他们担忧，并分享不易得来的成功，也承受失败的郁闷。 14年间，安德鲁自然而然也走进了我们的生活。 一个个片段，一幕幕情景伴随悲痛出现在眼前： 巴黎，我与先生同安德鲁漫步在蒙苏里公园的林荫大道上，谈到北京国家大剧院的趣事，其幽默的语言加以夸张的表情，引得我们哈哈大笑； 西歺厅，他请我们吃饭。让我点一份与他一样的食物，看到盘里与他一样多的份量，瞥见他诡秘的笑意，诶，太多了，怎么吃得完？法国人的习惯，是不能把自己的一份分给先生，让先生帮忙的。只能大呼上当，硬着头皮把它塞进胃囊…… 上海，与先生去参加他举办的画展，他太太摸着我的衣服用刚学会的一句中文赞道：“很好！”。安德鲁告诉我们，他太太喜欢喝中国绿茶。 我知道中国送他茶叶的人多了去，只不过是因为顺口而言罢了。但每次去巴黎我都会带上一小包绿茶送给他的太太…… 2018年10月份，安德鲁刚从中国回到巴黎，说头痛，竟然半夜突然脑中风去世。 他的离去，不知给家人带来多大的痛苦？ 他的离去，是世界建筑界的重大损失。 他的离去，是芃子失去了多年的恩师，我们失去了一个巴黎的朋友…… 2018年10月22日，芃子在她画的漫画中写道：“PA（安德鲁姓名Paul Andreu的简称）的葬礼在低沉的大提琴中开始，轻快的慢摇滚中结束。每一段悼词既亲切又充满诗意，间或幽默。毕竟这是一位极其严肃又十分风趣的人。工作之余我们总会说很多笑话。” 芃子说，“今天我也献给您最后一个黑色的幽默：‘建筑师为什么总穿黑色的衣服？—-是为了可以随时参加突然逝世的同行的葬礼—-致与您我最后的笑话’……” 在巴黎，常听芃子建筑行业的同事笑谈道：“安德鲁的严肃让我们敬而远之，所有与他接触的人，只有芃子敢经常开他的玩笑”。 这是芃子在参加保罗．安德魯的葬礼与他开的最后一个玩笑。 笑中有泪，幽默中有伤感，也有建筑师们的悲哀……建筑师这职业可以说是每场设计，每次竞标都是拿生命来进行赌注。自古以来，建筑师把最美的建筑留给了世界，书写了人类的文明史，奉献了自己的毕生精力，安德鲁何尝不是如此？ 芃子在与安德鲁14年合作设计生涯中，已经从骨子里摸透了安德鲁在每个设计里的构思和想法。安德鲁在初稿中的几个圈几个点，芃子都能完美地在设计图中把它呈现出来，既符合安德鲁的设计理念，又融入了年轻人的时尚元素。 安德鲁为芃子写了封推荐信，充分肯定了她的才华、智慧与能力。当把这封信交给芃子时，安德鲁还不忘幽默地对芃子开了句玩笑：“昨晚写了一晚，这是我第一次为别人写推荐信，趁我还不后悔，快把这封信带走……” 这封推荐信如今已成为了安德鲁的绝笔…… 10月15日，安德鲁去世已四天。医院殡仪馆里，保罗．安德鲁被工作人员緩緩推出。他安祥地躺在一张盖着白布的灵床上。芃子独自一人坐在安德鲁灵床边，看着往日充满活力的他，一个星期未见，却在沉睡中永远天隔一方。 是严师，似父爱：“一种沉痛缓缓袭来，而且越缓，这种盾痛感越深”。  跟随安德鲁14年，芃子从未想过与他照一张合照，总是想到时间还多的是。如今1999年6月，北京学生时代与安德鲁的那张合影，便成了芃子永久的记念。 芃子沉痛地写道：“在这冰冷的殡仪馆里，让我们不用去工作，不用去思考每个设计。让我静静地多陪伴一下您……我会用我的方式来缅怀您。在对建筑的思考里、在为人的诚实上，其它都是多余。这已足够作为14年来我在您身上得到的馈赠和纪念”⋯⋯ 北京国家大剧院、上海浦东国际机场、上海东方艺术中心、太原博物馆、济南大剧院、南通大剧院、贵阳未来方舟大剧院等中国大型建筑，永远銘刻了法国建筑设计大师—-保罗．安德鲁为中国建筑史作出的重大贡献！ 我亲爱的女儿，今天是你的生日，重新编辑此文，以美篇的形式，作为你在巴黎第21个生日的礼物。 也是你14年来与保罗．安德鲁共同工作和交往历程中的重要记录和点滴回忆。 妈妈爸爸以及你的先生和两个孩子祝你生日快乐！ 静帆写于上海 2021年6月1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