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

裘国春

　　老爸是村里最好的牛把式，是最好，不是之一。小时候，常听老爸讲，他十四岁那年就赶牛操犁耙田了，那时人还没牛长得高，但牛和他关系很好，他只吆喝却从来舍不得打牛一下，牛很听他的话，所以他犁的田、耙的地特别好，非常平整不说，角角落落也处理得挑不出毛病。
　　他常告诫我，这人做事认真与否，男人只需要看地边，女人就看花边。人要是把地边都处理得干净整洁，他肯定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如果把衣服的花边都处理得赏心悦目，那这女人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耖田

　　记得很小的时候，我最喜欢吃的就是鸡，爸妈烧的鸡，能够香飘十里地。后来我知道，这是我家祖传的一种烧鸡方法，叫“神仙炖”。据老爸说，我们祖上曾是新昌县里出了名的厨师之家，但到我爸爸一辈，正儿八经做厨师的只有他的一位堂兄，我应该叫大伯的。

　　我爸没学过厨师，但这“神仙鸡”却炖得特别好，每当我在外放假回来，第一餐肯定是这浓香扑鼻、不油不腻、咸淡适中的“神仙鸡”。记得我孩子他妈第一次上门时，第一餐就是我爸烧的“神仙鸡”，阿莲当年去了一趟我新昌老家就立马答应嫁给我，可能就有“神仙鸡”的功劳呢，也许，阿莲她真切地感受到父爱的味道了吧。当然，我怕伤自尊，后来从没问过她，现在也不问，那就让它成为一个温馨的秘密吧。

　　勤俭持家、宽厚待人是我老爸一生的信条。他常教导我，在家不会做主人，出门方知主人少。言下之意，不论是亲戚还是外乡人来到咱家，我们一定要热情待客，好茶好酒好菜好饭招待人家，宁可自己在家时过得困难些，也要尽能力照顾好出门的人。所以，我曾经对社会上开展批判“克己复礼”一直不理解，为了礼数克俭自己有什么不好？也许是爸妈的教导已经入耳入脑了吧。
　　待外乡人好，我是有很深记忆的，仅仅是早年两个到我们村的修鞋匠上可见一斑了。不说隔着一条新昌江的邻乡修鞋匠，他只要来我村修鞋配锁，他的工具担儿肯定是存放在我们家的。特别要提是邻县天台的一对父女，他们来我村修鞋，不但在我家存放工具担儿，还在我家搭伙吃饭，爸妈还腾出一间屋子给他们父女住，费用却是分文不取的。
　　爸妈经常对我说，人嘛，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啊，能帮一点，就帮人家一点。敦厚善良，可见一斑。

　　爸妈为我一个人操劳了一生，我是独子，没有兄弟，也没有姐妹。虽然当年我爸是生产队的小队长，趁着农业学大寨的机会跑过一些地方，在当时的农村来说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跑过一些码头的人物。但与我这个几乎走遍了大江南北的儿子相比，那只能算是小儿科了。所以我近年自驾游时，只要行程和同伴合适，我也会带着他一起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

　　这几年，我边工作边自驾游，带着他玩过一些地方，远一点的地方去过昆明，也带他去过贵州赤水。近的地方，那就不一一介绍了。

　　儿时最快乐的记忆，就是村里放电影了，即使当年全中国只有那七八部电影来回地放，只要有电影，小伙伴们都会争先恐后地从自家搬出椅和凳，抢占有利地形，等待电影的开场。

　　爸爸已经是八十多岁的老人了，身体大不如前。一直以勤劳为荣的他，近来也懒得动了。看到他日渐消瘦、有些佝偻的背影，只好软硬兼施，陪他逼他去散散步、活动活动，因为我知道，生命在于运动，这理念同样适合老年人，走走路，甩甩手，肯定有好处。

爸爸于前年走了，走得很安详，他是面带着微笑走的，尽管临走前几天还有过胃癌晚期的疼痛，但走的时候却是端庄安详脸带微笑的，也许他是为了给我们某种安慰。他入殓前，他的脸一直没有用惯常用的毛巾遮盖，有的亲戚不解，村里的入殓师傅解释说，叔的面部表情慈祥平静，面带喜气，像睡熟一般，这会给每一位来拜别他的人带来好运，就不应该遮盖。

爸爸就是这样，善良了一生！

注：老爸过世已经三年多了，这组照片是父亲在世时，我们夫妻俩陪他去新昌县大联村游览时所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