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川行之二：岁月不语，惟石能言

湛蓝的天空

贺兰山岩画驰名中外，它像一个谜一直吸引着我去探究。银川行第二站我们就选择了去观赏岩画，所以终于有机会走进这神秘之地。遗憾的是这天天气不好，阴郁不通透。远远的贺兰山影影绰绰不十分清晰，但巍峨高大陡峭的气势依然。进景区前我耽心地问工作人员，进去能看到岩画吗？得知贺兰山的岩画就在岩边，游人可近距离接触，不影响观赏。果然不负所望，我们如期看到了心仪已久的岩画。

岩画，早在文字产生之前就已出现，是古代先民利用石器、金属器或矿物质颜料在岩石上制作的图案作品。作为一种全球性文化现象，岩画被称为“人类童年的语言”。在宁夏贺兰山东麓，岩画这一古老的文化形式得到了充分体现。这里上万幅描绘狩猎、祭祀、娱舞、争战等场景以及动植物的图案，汇集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艺术画廊”。走在这条六百多米的沟壑两岸，唯有震撼。

大山里更觉得自己渺小。 贺兰山给我一种寂寥感，巍峨高耸，站在平地上视线开阔，很空。 它不仅仅记录着远古战场的符号，而且也描绘了远古人们的社会生活场景。岁月失语，惟石能言。苍凉的山脉山脊陡立，突兀的岩石上一幅幅岩画惟妙惟肖，六百米长的山体如同一个岩画长廊，记录着远古的神秘与诡异，暗藏着今人无法解读的奥妙与玄机。那些远古记录下来的文字和符号成为了我们解读过去的线索，欣赏岩画需要一点脑洞和想象力。 过去总是那么神秘莫测，岩画上出现了很多牛羊，猜测很久以前这片土地就有了游牧民族的痕迹。那些画上群居的人们，祭祀活动，神秘的文字告诉我们一万多年前这里也许就有了聚落，有了图腾崇拜，有了信仰和独有的文化。

贺兰山岩画，也刻画着战争的场面。贺兰山地处西北戈壁边缘，地势险要，关陆众多，是宁夏平原的西部屏障，自古这里便是兵家必争之地。汉武帝、唐太宗、西夏王李元昊都曾发兵征战贺兰山。几朝几代贺兰山边塞总是硝烟弥漫、战火不断。抗战英雄岳飞更是写下“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豪迈诗句。这些战争场面，自然成了岩画创作的重要内容。我们看到的人物形象顶天立地，体格魁梧，衣着威严整齐，腰挂利刃长刀。是待命出征还是凯旋而归？有的岩画则是直面战争，刀枪相对，械斗搏杀，残酷激烈，惊心动魄。给人以强烈的视觉冲击。

贺兰山一带就是我国古代匈奴、鲜卑、突厥，党项、蒙古等游猎、游牧民族的聚居地，他们生于斯，长于斯，繁行生息，一代又一代，吟唱着“天苍苍，野茫茫，风吹低见牛羊”的古老牧歌，逐水草放牧，钻山林狩猎，一年又一年，周而复始。他们凭着自己对社会现实的理解与感悟，拿起钢钎、铁凿，把自己的亲身感受与体验，忠实地记录在岩石上。整个贺兰山六千多幅岩画中，有一千多幅集中在贺兰山口六百米的长廊内。这些岩画生动地记录了始前人类放牧、狩猎、祭祀、娱舞、交媾等生活场景。他们没有“先进”的文明，只会用粗犷原始的线条在石壁上表现人生、命运这样的重大事件。这里有线条简单的马匹，也有浓墨重彩的牛羊，对于牲畜的描绘往往和颇具意味的装饰符号联系在一起。事实上，它们不仅仅是“装饰”，还体现出某种巫术的“效用”。现在看来仿佛是无心的戏作，在当时都包含了良苦用心：那也许是在期盼一天的收获，也可能是在祈求一月甚至一年的顺利平安。

贺兰山岩画，同时抒写着与神对话的方式。在贺兰山的岩画中，人面、手印、不知名的符号，所占的画面颇多。有一幅画面上，有两只清晰的手印，左边稍小一些的手印下，有一只羊面向右边的手印低着头，两只手印岩画上方，有一个环眼双睁的桃形人面像，是一位神的形象。据旁边的介绍文字，这幅手印岩画其实就是象形文字发明之前的一份“契约书”，岩画中的手印代表权力和占有。整幅岩画可以解释为：右边的部落征服了左边部落，左边部落的牛、羊都归右边部落所有，有神作证，这个契约永远有效。这些大量的人面和手印图案，就是原始先民与神对话、也与己对话的方式。在众多的人面像中，三角形的是女人脸，方形的是男人脸；有的双目圆睁、有的怒发冲冠，这是令人惊异的简化，却蕴藏着神秘的内涵。

还有一幅岩画应该是贺兰山中面部表情最为丰富的人面像岩画。一眼圆睁，一眼微闭，额头有“十”字符号。有人说这是孩淘气的鬼脸，也有人说是猎人拉弓射箭瞄准的神态。但根据图案组成的符号，也有专家认为圆睁的眼象征太阳，代表“阳”，微闭的眼象征月亮，代表“阴”，再结合额头上象征阴阳交合的“十”字符号，以及象征阴性的“四片瓦”状的外轮廓，该幅岩画反映的是生殖崇拜的文化内涵。

有一幅画面我很感兴趣，此处石壁上刻有上下错落的两幅人面像，上面一幅人面像由十三个花瓣围成，面部轮廓由“四片瓦状”构成，象征女性。下面一幅人面像头顶羽毛状头饰，嘴角两侧横线似为胡须，象征男性。从这一块石面上的两幅人面像位置分析，女性高高在上，显示出了地位的尊贵，似为母系社会的文化遗存。

继续向前，一块巨大的石壁，上面雕刻的画面很丰富，岩边介绍文字说这是一组表现西夏文题刻与人面像。这块石壁高大完整，坐北朝南，岩画密布，以人面像居多，最显著的特点就是出现了西夏文字。两幅人面像的头饰和西夏党项族发式极为相似，应为西夏人先祖，故在右边人面像旁题刻五字，经专家破译，这些文字翻译为:能、昌、盛、正、法，这也体现了西夏先民的观念及文化内涵。党项族建立的西夏，在宁夏这片土地上存在了一百九十多年，他们信仰佛教，于是在崖壁上刻了许多与佛像光的文字，这些文字翻译过来就是“佛”的意思。

这幅画面刻有一方形建筑物和两只山羊，被形象的称为“双羊出圈”，两只山羊正从羊圈缓缓走出，步履从容，形象生动，是贺兰山岩画中唯一一幅带有人工建筑物的岩画。

在贺兰山岩画中，最显眼的就是山口处的太阳神。 一处距地面二十多米的岩石上，刻着一幅头部有放射形线条，面部呈圆形，重环双眼、长有睫毛的太阳画像，它形似人脸，面朝东方，看上去很是威武。这幅著名的‘太阳神’是贺兰山岩画的镇山之作。在远古时代，太阳高居天体之上，主宰万物，所以人们特别信仰太阳，便把太阳人格化，以示对太阳的崇拜。此处最耀眼的就是这幅太阳神，形神兼备，特点突出，虽然历经几千年，刻痕依然明显，让人能够感受到它的光芒万丈，以及传递的太阳神的神圣与威严。

这块巨石原位于贺兰山东面冲积扇平原。上面刻有52个大小不一的坑穴，右下方刻有一老虎躯干。整幅岩画为石器磨刻，线条粗犷，刻槽圆润，制作年代久远，是贺兰山岩画中较具代表性的一幅动物和符号岩画。有学者认为这是典型的远古先民征服自然和猛兽，用于驱灾避祸，趋吉求福的祭祀活动产物。

贺兰山，凝固的是岩画，流动是岩羊。在这里除了大量古代遗留的岩画，竟然还有生灵活现的岩羊。这些岩羊三五成群象一片片流动的云，在山中腾挪跳跃、竟相出没。“岩羊走崖”已经成为这里一道靓丽的风景。岩羊因为其特殊的攀岩功能而命名，岩羊的颜色跟贺兰石的颜色很像，起到了庇护自己的作用，如果你不认真看一扫眼而过，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走着走着，就看到一群游人向山上仰望，举着手指说看那里有岩羊。岩羊体型中等，形态介于野山羊与野绵羊之间。两性具角，雄羊角粗大似牛角，但仅微向下后上方弯曲。虽然经常出现于比较开阔的地方，但其攀登山峦的本领在动物中是无与伦比的。受惊时能在乱石间迅速跳跃，并攀上险峻陡峭的山崖。一只两只三只，数着数着你会发现，岩羊越来越多。

群山无言，溪水早已干涸，很难想象在一个离我们如此遥远的年代，那些先人一斧一凿在粗糙的石壁上绘出第一张人脸时的心情：他们在想些什么？许了什么愿？又实现了多少呢？那些环绕的线条和奇异的几何图形还原到洪荒年代，还原到尚未被数字理性禁锢的头脑中，它们到底代表什么含义？又暗藏哪些玄机？这始终是个解不开的迷。或许有一天，当人类探索完岩画背后的一切，才能读懂这本无字天书。

二零二一年六月十一日写于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