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风景

鲁海

平顶房，是我们老家一代的建筑风格。

所谓平顶房，屋顶不是水平的，而是稍有坡度，当地土语叫做“走水”，目的是利于排水。

平顶房的好处是能保温、好使用。比如：屋顶纳凉、晾晒、收储；坏处是承重大、坡度小，容易造成漏雨。

分田到户以前，农家屋顶是土灰色的，就像一张张泛黄的老照片，寂寞单调。那时候，农村还很穷，屋顶全是厚重的泥土。粮棉油都是集体的，自留地里的庄稼熟一点吃一点，等米下锅的年代，用不着去屋顶上晾晒粮食就没有了。放眼望去，除了“土龙”上无精打采的杂草，光秃秃一派寥落。每当大雨过后，农人们赶快爬上屋顶“打房”止漏，啪啪啪啪地拍打声此起彼伏。平日里，屋顶是闲置的，需要屋顶晾晒的东西寥寥无几。那时候，一日三餐，家家屋顶炊烟袅袅。

分田到户后，农家屋顶成了彩色的，像一幅幅水彩画，斑斓多姿。雪白的棉花，金黄的玉米，紫色的大枣，灰白的瓜干，绿色的菜缨。还有花生，高粱、大豆等杂粮，颇有些篁岭晒秋的味道。那时候，孩子们最喜欢以帮着干活为名，到屋顶去玩耍。除了看风景，还能偷嘴解馋。花生、大枣都是绝好的美食，尤其是炸开的芝麻更是美味，抓一把，一仰脖，揞进嘴里，“咯吱咯吱”，香得只拨愣头。那时候，农家用上蜂窝炉，屋顶上炊烟少了。

几年后，屋顶上陆续长了个“小尾巴”，就像孙猴子的变身术，高高地树立在房前屋后。那是农家安装的电视天线。高的矮的，粗的细的，竹竿的杨树的，土地洋的，五花八门。

又若干年，瓜干没了，棉花没了，大枣没了，杂粮也没了。春天，浩浩汤汤一地麦子；秋来莽莽苍苍一地玉米。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地里种些省事的。屋顶的色彩单调起来。秋后，除了高高耸立的电视天线，还有粗壮的玉米茓子。一高一低，一粗一细，一个掌管裹腹，一个负责精神，它们用寂寞的眼神滑稽地对峙着。

再后来，有限电视到了乡下，高耸的天线没有了；粮食产量大大提高，屋顶不堪重负，玉米茓子也“下基层”了。

世纪交替，物阜年丰。农人们手里有钱了，腰包鼓起来。他们开始注重生活质量，一边着手改造古老的居住环境，一边着手改造农家的文化环境。在温饱的基础上要活得有质量、有品味，有滋有味。

如今，农家的屋顶或灰或红，既注重牢固防漏，又注重保温美观，简洁而大方。现浇顶、小起脊，灰土处理，一系列新手段如雨后春笋，方兴未艾。除此之外，农家屋顶陆续安装了太阳能热水器，有的屋顶还组装了光伏发电设备.农村生活取暖用上了清洁能源。傍晚时分，旁房的烟囱里依然冒着浓浓的炊烟，那是时尚的年轻人点燃了“土地暖”。

五十年前，一座民房不过千元；三十年前一座民房几万元：如今，一座民房要花二三十万，宽敞明亮，不亚于楼房。近年来，有些城里人也喜欢到农村老家盖房搭屋，希望逃离城市的的喧嚣，到农村寻一片安静，去享受返璞归真的惬意。

爬上屋顶看风景，四十年沧桑巨变，屋顶见证了历史。农村更美，农民更富，农业更强。

（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