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洞庭的涟漪

珈先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嗨吃嗨逛的象群已抵达玉溪,正向昆明移动。一个象群家族离开传统栖息地向高海拔陌生地域迁徙牵动一众吃瓜群众的心,于是就有了无人机二十四小时监控,三十余辆车七十多专业人员沿途紧随,大象脚步每移动一下,新闻便接踵而至,让吃瓜群众看的心潮起伏,让沿途盆友心惊胆战中又充满着与象群意外谋面的期待,资讯发达无线网络正向5G,6G稳步推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可上世纪七十年代却大相径庭,电话靠吼,电脑没有,电报还要耽搁一宿。人们主要交流工具就是信件传送这一古老的信息传递方式,唯一不同的是载体由畜力进化到机械动力。信件传递有多重要,一句歌词让你一目了然;情哥哥,亲妹妹在皎洁的月光下隔空思念,皆异口同声的唱出;可惜没有邮递员在身旁...,在身旁干嘛,甭说,送信呗。书写信件传递信息自古至今,于是有了;鸿雁传书,鱼传尺素,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江水三千里,家书十五行。凭君莫射南来雁,恐有家书寄远人。等等。只是现在书信功能在逐渐弱化几近消亡。那时在外打拼的小鲜肉小萝莉除了定时书写家书,更多的是绞尽脑汁废寝忘食的写情书,这也是那个年代业余生活的重要元素,我有一位朋友坦言,他的写作水平就是那会写情书锻造出来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芳辛,湘西东安黄古垴公社黄古垴大队人,光听名字以为是个湘西辣妹子辣,其实他是我在部队时的班长,正经八百的顶头上司。他长我几岁,入伍早我三年,为何取了个女人的名不得而知。在激情燃烧的岁月里我俩相处交好,其中有两个因素;一我是入党积极分子,芳辛是党员又是连支部委员,支部指派他和我结成一帮一的对子,更深一层还和写情书有关联。</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时我们在呈贡建设新营区,营建工作十分繁忙,闲暇时即没电视又无电脑,手机还不知在哪飘着呐,业余时间除了开班务会就是天南地北不着边际的嗨吹,有段时间发现芳辛脱离了嗨吹的队伍,常一个人猫在角落里发呆。一天下午开车去拉毛石(建房用的石料,因没经过打磨所以称毛石)刚到采石场,就听大家在传;上午快收工时在采石场东北角发现一个大秘密;挖出个巨大的溶洞。好奇心驱使大家都放下手中的活计,一窝蜂向石场东北角跑去,来到跟前发现的洞口不大,只能容一人弯腰进入,于是四五十人都猫着腰鱼贯从洞口进入溶洞,从洞口进入大概两米的样子,身子一下就直起来了,抬头一看;乖乖好大一个洞,钟乳石千奇百怪的从洞顶垂下来,洞里地势平坦洞顶呈穹状,有七八层楼高,直径一二百米,形成一个巨大的穹顶园形大厅,进来的四五十人站在巨大的厅里根本不起眼,虽然是个圆形穹顶的巨大石洞,但说话没有回音,声音好像被什么吸走了,令人啧啧称奇。洞底四周还有好几个小洞黑咕隆咚的不知通向何方,穹顶的东南方有一裂隙,阳光穿隙而过照进洞里,能让人很清楚的观察四周,看了一会大家陆续从洞里出来,都意犹未尽的窃窃私语,只有芳辛脸上没有惊奇的表情不说,还长吁短叹的,这一幕正好被我看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晚饭后,太阳已经藏到营区西面山背后,多彩的云霞勾勒出山的剪影,煞是好看。我来到班长芳辛的宿舍约他出去走走,路上我问他有什么心事让得他唉声叹气的,芳辛操着湘西口音说;草他姥姥地,难搞鬼啊。男大当婚,原来芳辛芳龄二十七,家里给介绍了几个对象都不和他的心思,也就撂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连里修理班长明白是湖南南洞庭人,一日爱人来队探亲,亲不亲故乡人,芳辛也抽空去凑了个热闹,无意中问到芳辛的个人问题解决的如何,芳辛一五一十毫无保留合盘托出,明白的爱人快人快语说到;她有个朋友是个中学老师,比芳辛小两三岁,问他有意否?说着拿出一张合影照片给芳辛指指点点,芳辛一瞅,怀里就揣了小兔,心蹦蹦跳的面红耳赤,虽然此前探家也见了几个美女,但都没有如此的感觉,心被丘比特射中,一见钟情。可嘴上还是心不由衷道;咱配不上人家啊。明白和他爱人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问芳辛要了照片准备投石问路一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不知明白爱人如何与南洞庭美女沟通的,不久美女回了信,随信还有一张靓照,不几日信和照片就到了芳辛手里,回信如何措辞愁煞芳辛,食不甘寝不寐;正应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芳辛虽说的吞吞吐吐,但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再明白不过了,那就是寻求外援。天聊到这会再也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了,芳辛不好意思开口,只能由我把话挑明;遂看着芳辛以试探的口吻说;不行我替你写一下试试?这下正中芳辛下怀,他忙不迭的点头说;好,好!走到我房间筹划一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去的路上我一直在心里嘀咕,第一次与美女书信该写些什么,从哪里切入呢?前脚刚踏进门,芳辛就忙不迭打开带锁的抽屉,拿出美女来信递给我,来信一张纸,展开来页面整洁干净,话不多,通篇百十字,字写的很娟秀,字如其人看来的确是个美女,而且还是个心细如发的妹伢子,不愧是老师,看来板书也错不了。一边看一边在思索,这时芳辛递给我一张照片,果不其然美女一个,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面带微笑,站姿内敛,眉宇间透着聪慧,我在想芳辛凭什么将她拿下,这时就听芳辛一声长叹;草他姥姥地,坐蜡了。不忍心看着芳辛煎熬,为战友两肋插刀的豪情油然而起,遂捉刀代笔,一挥而就,即抬高对方又不贬低自己,礼貌得体,谦卑有度,拿给芳辛定夺,未改一字,直接抄了作业,芳辛的硬笔书法还是蛮漂亮的,抄毕长出一口气道;草他姥姥地,可以好好困一觉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信从彩云之南辗转到南洞庭一个单边用时七天一来回半月有余,自从寄走第一封信,芳辛脸上没了愁云却填了焦虑,天天板着指头数日子,常把我叫到他的房间分析“敌我态势”,和可能出现的危机,就这样芳辛在春秋大梦中时间一点一点流逝,当芳辛切实感到“没戏”,就要歇菜的时候,一封千唤万唤的信姗姗来迟,芳辛拿到信站在原地半天没挪步,当时他内心的翻腾谁也猜不出个子丑寅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傍晚芳辛又约我到他房间看了那封让芳辛“魂牵梦绕”的“南方来信”。信中美女大致说了下自己的家庭状况和工作情况,这是准备“开打”了,来而不往非礼也,当兵的没那么多讲究,给美女回信自然也是将芳辛的情况竹筒倒豆子抖搂个干干净净,芳辛把回信誊写封好,我二人又想当然的“策划一番”,第二天一早芳辛小心翼翼的把信投到邮筒里,“东进序曲”的号角这就算是正式吹响了。看来芳辛志在必得,没事就拉着我进行“兵棋推演”,一来二去弟兄伙就有了异样目光,部队入党提干是很敏感的事,兄弟伙心里都纳闷,这小子跟支部委员走的如此近,天天几乎形影不离莫不是要剑走偏锋?我也感到背后的目光如芒在背,有意要和芳辛拉开距离,可芳辛一门心思要攻城略地,一会也不肯松懈。初始与美女“交手”都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那句话写的不合适让美女心存芥蒂,因此谈理想海阔天空,展现高大形象。聊生活嘘寒问暖,争当暖男。说风景巧舌如簧,像个户外达人。随着时间推移,对美女爱好,文风文路有所了解后,回信就有些游刃有余,手脚逐渐放开,渐渐进入状态,行文流畅了,措辞热烈了,对美女的心思也能揣摩出八九不离十了,手越写越顺,篇幅越来越长。芳辛自然把作业抄的不亦乐乎,每当完成作业,芳辛都来上一句;草他姥姥地,不信搞不定。几个月之后我也有了表演的体会,一拿到美女来信马上就会进入角色,好像芳辛的魂附在我身上一样,一种莫名的冲动油然而生,这时一些美丽的辞藻就会信手拈来,下笔行云流水,出口成章,直到收尾还意犹未尽。从头到尾看看回信都不相信这是自己写的。虽然没有读过史坦尼斯拉夫斯基的著述,但通过帮芳辛写情书居然无师自通了表演艺术的皮毛。芳辛对我的拙作也欣赏有加,从未改动一个字,完全照单全收,就一这么着一来二去,你来我往,感情温度直线上升,终于有一天到了炙手可热的地步,这下玩大了,颇感骑虎难下,几次跟芳辛说要“投笔从戎”芳辛都不允,于是不得不和他摊牌;万一雷暴了怎么收场,芳辛态度到不紧不慢的从容淡定说;见面了再说。大半年后芳辛调回连队当炊事班长,我总算松了口气,一次回连队,从车场往住地走,芳辛老远就向我招手,我走过去芳辛神神秘秘的端出只碗,里面放着一大块油煎的半透明像糌粑样的东西上面撒了不少白糖,微笑着递给我说;快吃!草他姥姥地,这东西我要是放开能甩它三大碗。我问这是什么,芳辛说这是土豆丝用水掏过后,水底沉淀下来的水淀粉。遂尝了一口味道的确很赞,但我不爱吃这玩意,夹了两口就递给芳辛,芳辛又推让了一下,也没再客气三下五除二就“甩”进了肚子。嘴都没来得及擦说;妹伢子来信了,走给我写回信去。我推脱不去,芳辛哪管这些,拉着我不由分说只是走。推不掉只好又写了次作业,这次看到妹伢子邀请芳辛去南洞庭,我问芳辛如何回复,芳辛说;八一后探家,指导员已经批了。八一后芳辛真的探家去了。二十多天后,听说芳辛带女朋友回来了,我借口回到连队要一睹他女友芳容,到了连队远远看到芳辛老乡们围着二人在逗,细看他女友和照片上的南洞庭美女绝不是一个人,什么情况?“敌情不明”还是撤吧,免得和芳辛见面尴尬的进退失据。没过几天回连队集合传达“战备动员令”,见到芳辛把他拉到僻静处开门见山的问他;你带回来的女友不是那个她吗。芳辛呐呐不语,最后来了句;草他姥姥地,一言难尽啊。看来芳辛有难言之隐,也就不打破砂锅问到底了,我和他二人从此对这事都黑不提白不提。战备日紧,芳辛女友很快就回去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战备,战前,战斗,胜利。一晃又是大半年,这事也就淡忘了,战斗中我入了党,成为预备党员,芳辛笔谈的对象没成,我确入了党,“剑走偏锋”算是坐实了。战后,军营响起驼铃声,芳辛决意要退伍回家,一日没了领章帽徽的芳辛,见到我一把握住我的手腕说;老弟老哥将来没有饭吃,到你门前能不能赏口饭?这话太唐突,我心蹦蹦跳了起来说;绝对没问题。口气坚定不容置疑,芳辛听罢嫣然一笑说;没什么随便说说。数日后芳辛告别战友,踏上东去的列车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冬去春来修理班老班长明白也要解甲归田,他爱人带着女儿来队最后一次探亲,之后一家人一起回南洞庭的故乡,一日去和明白班长告别,他爱人说;知源想见见写信的人。知源就是那个南洞庭美女老师,闻听此言只能装糊涂,明白爱人快语连连;好了莫装了,信里蹊跷知源看出来了,芳辛都承认了。原来八一聚餐后,芳辛啤酒喝的有些上头,鬼使神差又在回信中画蛇添足,那老师也不白给接信后,一下就看出破绽。毕竟是老师看破不说破,引而不发,请君入瓮。事情之后的发展脉络就不得而知,但结果是二人终未修成正果,只是在南洞庭水面激起了几个小小的涟漪。</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