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延敏

荷塘月色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在我进银行上班的第二年,一天早上刚刚上班,行长进到我们办公室,冲我对面的工会主席说:给你们增加一位年轻人,今天就在这儿上班。我抬头往行长身后一看,果然立着位年轻人,再仔细一看,嗬!这不就是延敏么。</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延敏今日可非同昔比,如今他已是成功人士,成了业界金字塔尖上的一员,是我们同批学员的皎皎者,他的头上罩着一圈闪亮的光环:职务上他是大型国字号央企的负责人,学术上是中央财经大学硕士研究生的客座导师,还是国务院特殊津贴专家、“中国CFO年度人物”荣誉获得者。当初的师弟已远远把老哥甩出了几条大街,不停歇还在一路奔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延敏是和我同一天进的银行大门,刚入银行时,在市行的学习班一起接受了三个月的培训。延敏是刚刚高中应届毕业参加银行向社会的公开招聘,从上千名竞争者跨过独木桥被录取的,看样子在校也是学霸那一类型。而我是那届学习班的班长,那次学习结束,班里三十多个学员全部被分配市行的各个基层网点,唯独我一人留在了市行机关。延敏在班上不算活跃,没想到一年多后又和他坐在了一个办公室。</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那个学习班上,每天听银行抽调的老职工讲基本业务流程,那时银行操作还处在算盘和手工点钞阶段。学习单调乏味,我刚从部队退役,还想着我的军旅诗歌写作,学习并不怎么上心,那个班长仅是挂名无非代老师收交一下作业试卷,在班上对延敏印象不是很深,短训班结束后听说延敏分在了平原路办事处会计岗位,而我因为写作被留在机关,先是办公室后是工会,一会儿写汇报材料一会儿写先进人物事迹,让该死的八股文耗的我叫苦不迭。</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当年银行短训班学习结业留影。</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延敏虽然和我同一天进入银行。工龄年龄却比我少了很多。他们那批学员是银行招考的高中应届生。而我退役前已在部队五年还下过两年的乡,还有一位也是刚从部队退役,叫了和著名相声大师马季同音的名字,因他比我军龄短了两年,我俩就被指定为那批学员的正副班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1982年我和延敏在曲阜孔庙的合照。</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延敏来之前,办公室数我最年轻,打水拖地整理材料等事基本归我,这下来了个小兄弟,可有了个顶缸的,延敏刚到机关,知道自己斤两,一口一个老兄叫得我美滋滋的。他除了文笔还稍嫌稚嫩需要润色,日常许多事有他在让我轻松不少。我是挂名省作协会员,常在当地报刊发些文章,和电台报社一帮朋友混的很熟,延敏正想提高写作能力,提出让我把他引荐一下,通过一段接触,我觉得这小伙子挺实在,也肯学习,就说这个好办,我去约你设酒局,他一听高兴坏了,说咱家最不缺的就是酒。没几天一帮弟兄便围坐在他家客厅的方桌。</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在我们面前,延敏属于小弟,对那些小报记者编辑一口一个老师叫的亲热,我们也不客气,坐在他家马札上吆五喝六的喝的痛快,酒热耳酣时也会相互揭点隐私说些少儿不宜话题,延敏插不上话只在一边偷笑。通常我们会玩一种成语接龙的酒令,接者用成语的开头接上前局的后一个字,接不上者罚酒一杯,延敏开始玩这个心里有点发虚,几轮下来适应很快,吃罚最多还不是他。多年以后,每逢我俩相聚,都会提及当年在他家喝酒时的趣事,说玩那个接龙很烧脑子,每次临战都要提前悄悄温习一下成语词典,我说他这种行为涉嫌作弊,他说那也比不上你的马八匹和红花两朵。他说的马八匹和红花两朵是指我和电台梁记者划拳猜枚的口令。梁记者性情耿直酒风豪放,但有个特点,酒过几巡反应稍稍迟钝。早年河南酒场风行猜拳行令,每逢与之交战,我会很响亮的在前面加一个名词,待他伸出指头刹那间报出后面的数字,如此屡战不爽,周围人看的明白,偏他书呆子一个,只怪自己出手太臭,喝晕几次都没觉察个中玄机。延敏此时旧事重提,让我们再次回到过去那个纯真年代。想起他家那张矮矮的方桌,还有坐在方桌前的那些朋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就这样,通过我的引荐,延敏以酒为媒,很快和这帮舞文弄墨的酒徒们交上了朋友,不仅喝出了友谊,还喝出了智慧。一段时间后,延敏写作能力提升很快,陆续有通讯报道在当地见报发表,受到单位领导的注意,在机关站稳脚跟并多次受到表扬。一天下班后,单位一位科长到办公室找我,让我说说对延敏的看法,我不知他为何无缘无故问我这些,看他脸上充满期待,便顺口说了一声不错呀,延敏可是个好小伙,他听后露出满足的神情,悄悄对我说,咱家闺女正给延敏说呢。我说这是好事啊,您可真有眼力。他听后又嘱我自己知道就行,千万别讲出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哪里还轮我讲出去,没过几天单位人都知道了延敏要成那位科长的女婿,那个科长有事没事也爱到我们办公室溜达一圈。只是延敏口风很严,不承认不否认让大家不明就里。过了一段,听人说延敏又交了个医院上班的女朋友,这次延敏有些默认,一天我见到那位科长故意说:啥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科长脸色有点难看,说:"现在的年轻人啊,说变就会变的"。我故作吃惊问怎么啦,他叹了口气说:"不提啦"!只是此后,他再也不到我们办公室溜达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和延敏一个办公室不到两年就分了手,1984年金融改革,他去了新设立的工商银行,我仍留在人行,虽不在一起上班还是经常联系,其间我和报社电台朋友还参加了他的婚礼,婚后不久被提拔为解放路支行的行长,办公室恰就是我们过去在一起时的地方,此时我们已搬至新的办公大楼,把这栋老楼留给了工行,工行又把这里给了他们。一次因业务关系,我去他们支行,走到他办公室门口故意喊了一声:报告!他一看是我噗地一声笑出来说吓了他一跳,接着问我什么指示,我那时在人行金融管理部门,按业务说他们在管辖范围,不过许多都是属于程序化的流程。这时的延敏已不再是刚进办公室时的毛头小子,西服领带整整齐齐,头发一丝不乱,办公桌上摆了面国旗,我说你这里还缺一样东西,他问还缺什么,我说再安个话筒你也可以像罗京一样联播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玩笑归玩笑,业务归业务,其间,也曾有一些企业朋友找我托请,想从他那里给一些贷款支持,每逢这事我都会予以拒绝,有时实在拒绝不了也请他按规定办理,延敏虽然年轻,办事却是十分稳妥老成,在新乡金融圈内,从未听说过他的小道消息和负面传闻。</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大约在2000年前后,我从上海回家乡路过郑州,听说延敏已升任省工商银行直属支行的行长,而我不甘机关单位的沉闷于已辞职下海两年,忽然有了想见昔日兄弟的冲动,又顾虑延敏公务缠身身不由己,一个电话过去,那边便有了热情的邀请。约定下班时先到他的办公室见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几年不见,随着年龄增长,经验视野也在积累扩大,延敏看上去明显成熟了许多,谈吐间也多了自信。坐了一会儿,他问我回到老家想吃些什么?我说你的地盘你做主,他问吃火锅可不可以,我说没问题呀,你就是弄一碟花生米拌个白菜心,只要整瓶酒就中!他一听嘿嘿笑了起来。</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一会儿功夫,我们来到一个叫巴巴巴的火锅店,一看店名,先让我想起巴山蜀水,一会菜碟上桌,发现食材和平日火锅店有些不一样,我说怎么和重庆火锅有点区别,延敏笑而不答,一面介绍这个是羊唇、牛唇,那个是羊尾牛尾,待到牛筋和铜钱肉端上来,我算彻底明白了,这巴巴巴原是指嘴巴、尾巴和那个什么巴啊,把这些东西烩成一锅,实在是一个创意,我看了看一本正经的延敏,忽然想起春晚陈佩斯和朱时茂的那个小品,只不过改了陈佩斯说朱时茂的那句:想不到你这浓眉大眼的朱时茂也会做叛徒。我说道这类东西原来以为我这号人才喜欢吃,没想到你这样年纪轻轻一本正经的人也喜欢这口啊!一席话逗得大伙哈哈大笑。我又问当年科长闺女的事,他说当时别人说亲时只说先考虑考虑,压根儿就没答应,是他自己要那么说的,我说你自己考虑一下不大紧,可把人家的腰闪哩不轻。提起那个科长,说起前些年他老伴去世,都想他这个模范丈夫会悲伤一阵子,不想没过多长时间便又找了个老伴,看来有些事情不能预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聚会中,又忆起当年在他家喝酒聊天的趣事,延敏向我寻问当年那几位朋友的消息,尤其提到梁记者,我说自己也出来多年,开始还有些联系,时间一长就慢慢中断了,我说不过有一事不会忘记,这事与你还有些关系,延敏问么事,我说还是在你家吃酒惹的事,看延敏纳闷不解,我告诉他,一天晚上从他家吃酒岀来,外面下了雪,梁记者可能喝的兴奋,踩上自行车便冲剌速度扬长而去,我和张记者慢慢边骑边聊,风呼呼吹着刺在脸上有些疼痛,及至一个路口,看一人影卧在雪中,自行车扔在一旁,我和张记者本来已从这人身边骑过,还是张记者发了善心,说这么冷的天,又是深夜,万一这个人冻死咋办,咱俩做个好事吧,我俩就又拐回,当把这人搀起我一眼认出不就是梁记吗?可能张记酒也有点多没认出来,问他家住哪里?梁记脱口而岀:北干道!我一听分明是摔蒙了,他家和北干道可是南辕北辙,这时,张记已看清了人,说你个屌人跑这快干啥过,今晚不是俺俩发善心你指不定岀大事,看他清醒张记怕再岀事便提议去他家先坐一下,至张家中,看梁记额头已鼓起鸡蛋大的一个包,张记者媳妇说抹点香油可败火,说着在他额头包上涂了一层香油,这包涂上油在灯光下乌青油亮,我忍不住想笑,梁记说你个屌人不要得意,让我杀你两盘过过瘾。梁记不仅划拳不行,还是个臭棋篓子。他的德行有点象中国男足,屡败屡战,说话间便摆起楚河汉界。这一回,我不忙把它将死,而是把他的人马慢慢吃光,然后小卒过河直逼老帅,气的他把棋子摔的叭叭响,还直怨延敏弄的是啥酒这么上头,听的延敏哈哈大笑。说那年头还没有假货,想喝假酒也没有。</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席间,延敏忽然想起一件事,问我为什么和别人猜宝总是会赢,有什么奥妙,我嘿嘿一笑说哪有什么秘诀,就是个语言技巧,看他也是纳闷了多年,便索性告诉他,并当场演示,我手里攥着一只瓶盖伸出问他,你说这里面有没有?如果没有,是你不喝还是我不喝?延敏疑惑地看着我,知道这是个语言圈套,如果不细想,怎么猜都是自己喝,其实概率还是一样的,但人喝高时就容易上套,梁记者就属这一类,我中间也会假装输一局提振他的士气,而他又往往不会迷途知返,听的我俩又一阵大笑。这些往事,又勾起当年那些纯真的友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那次郑州相会,一晃又是几年过去,听说延敏又调到北京工作,并且是跨了行业,人到中年转行跨界向来是人生一大禁忌,况且他的岗位又是多少人都求之不得,我一边替他捏了把汗,又暗暗佩服他的勇气。他能走出这一步,想必有它的道理。我在京城也有几家门店,常在京沪之间往来,他到京城后我们相聚机会反而多了一些。几次三番下来,延敏太太淑萍和我妹妹也成了好朋友。妹妹一家也在北京,妹夫是把经商好手,门店在京城有些名气,妹妹有段时间喜欢和一帮姐妹泡吧聊天,有一次她对我说,她的一帮朋友特羡慕延敏夫人,我问为什么?妹妹说朋友说每次出来都见他带着老婆。现在好多成功人士出门带的美女都不是自己家里的,你的朋友长得又那么帅,对老婆又那么好,她的朋友们都眼气羡慕。说女人谁不想遇到这样的男人,就是这样的男人太少了。我听后把话学给延敏听,说你现在是妹妹朋友们偶像,象俄国女人眼里的普京了,不过她们又说你太正经,延敏说你老兄尽拿我说事,我哪有普京那本事,说没办法,天生缺少那个细胞。把自己装扮得像柳下惠似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这便是我和延敏的友谊,屈指算来已经四十个年头,四十年风雨人生,多少身边人都成了过眼云烟,而我俩还能保持最初的友谊,无论身在何处,彼此都不相忘。我俩之间没有利益的交集,没有相互利用的关系,是那种纯粹的友情。说是君子之交也不为过。用现今流行的词汇套用,也算是"不忘初心"了。最难忘也最让我感动的是我2007年患重症住在301医院做手术,手术后本来不想告诉延敏,又担心时日不多留下遗憾,延敏知道后第二天夫妇俩就赶到了病房,给我掂了一罐亲手炖的野生甲鱼汤,怕我在病房寂寞,还给我拿了一本全套奥斯卡经典影片的光碟,加上播放机让我解闷,安慰我安心养病,之后一直问侯直到我痊愈出院。</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延敏当年在我病时送的光碟。</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延敏在和恒生银行(中国)负责人举行工作会议。</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如今延敏身居国字号企业要职,每日忙的不亦乐乎,我出院后不再打理生意安心养病,延敏看我到处旅游甚是羡慕,几次向我咨询哪里好玩可他始终腾不出时间,去年他来上海出差正好当晚有一场意大利斯卡拉歌剧院的一场演出,结果临近出发他又电话告知有一地方领导约了饭局,他的有些饭局也是工作,有次我对他说,你也别眼气我天天游玩,我那是无聊,我还羡慕你哪,多有成就感啊,要是让你闲下来,你还不适应哪,要不好多领导都不愿退哪!延敏听后,思索了一下说,你讲的也有理,世上的好事也不能占全了,很多时候也是身不由己,不做事便罢,要干就争取干好。</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延敏兄弟的这张近照,让我怀疑他在逆生长。</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今年春天,我和朋友去青岛看望朋友,返程路过枣庄时想起延敏在这里负责一个项目,延敏听说后邀请我去参观指导,我哪里会指什么导,只是想看看他们公司旗下的企业罢了,这一看让我惊叹不已,科技方面我虽是外行,但墙上挂的数项国家科技大奖可是货真价实,企业规模效益和先进程度在当地首屈一指,没有想到延敏在新的岗位也是这么出色,他做到了自己说过的要干一件事情,就要全心全意努力干好的朴素的承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病愈后,延敏听说我开了戒,一次专门从家拿出一瓶存放多年的老酒,这瓶老酒如同我们四十年的友情,随着时间的沉淀,愈加珍贵,弥久纯香。</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的兄弟大鹏,听说我写文章,让我放一张他的照片,如今他成了延敏的粉丝。</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延敏说:他一直期待着和我有一次快乐的旅行。</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