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孙雷邀请我回黄冈老屋过端午，还特别提了一句:老屋土灶还在哦！</p> <p class="ql-block">土灶还在！让我感觉浑身都是暖暖的！灶塘里的枯枝烧得啪啪作响“二丫头，快点撤火，粥胡了！”爷爷放下手里的书，火急火燎冲进灶房，二姐慌忙用火钳将灶塘里烧得火旺的树枝夹出来“又忘记爷爷跟你讲滴话了吧？”爷爷一边用嘴巴吹散雾气，一边用锅铲缓缓搅动着粥，二姐为了把燃烧的树枝弄熄，被烟子呛得咳个不停，爷爷放下锅铲，一把接过孙女手里的火钳，躬下身子，只把燃着青烟的树枝用力埋进草灰堆里，灶房里的烟子渐渐散去，那股特别好闻的锅巴粥也喷香了！</p> <p class="ql-block">打我记事起，家里的厨房就建在屋子后院里，厨房里的那口土灶承载着全家人的甜蜜与幸福！每逢爸妈发工资那一天，我爸会起个大早赶到集市买肉，我妈也是赶早到菜园子里割些韭菜回来，两个姐姐负责清洗，爷爷从大缸里舀了几大碗灰面倒进搪瓷脸盆里，兑上水，小心和面。平日小小的厨房处处显现着烟火气。</p> <p class="ql-block">等妈妈把韭菜肉馅和到一个搪瓷大碗里，爸爸端过爷爷已经和好的面，拿起跟金箍棒那样的擀面杖开始擀面皮了。在小姑还没开始与小姑父谈恋爱的时候，我们家里一直都包老家包面，就是把擀好的面皮切成菱形，中间放一撮肉馅，两头同时往肉馅一裹，一个肉乎乎的包面就好了。后来还是小姑父教会我们样子比包面好看很多的北方饺子。</p> <p class="ql-block">“爷爷，烧灶煮饺子了！”眼看着一个个肉乎乎的包面铺满桌子，我迫不及待扯着爷爷的衣襟往厨房拖。“这伢，莫着慌沙。”爷爷笑呵呵地跟随我进了灶间，高瘦的身体坐到灶塘前的靠背椅子上，随手从身边扯起几根稻草，划亮火柴燃起丢进灶塘，不慌不忙夹起一个草把子伸进火塘，红扑扑的火苗一会儿就照亮了爷爷慈祥的面庞“爹，这火塘只听您呐滴，我每回得用伢们好几张报纸引火才着得了。”妈妈往冒泡的大锅里下包面，爷爷又不紧不慢往灶塘添了两根枯树枝“妈呀，包面煮得好大啊，都飘起来了！”“莫嚷，我先添倒你。”爷爷瞅了瞅塘里的火，轻轻拍打一下身上的草灰，慢慢站起身来，端起我的小碗“走，跟爷爷到堂屋去坐倒吃。”</p> <p class="ql-block">爸妈每个月按计划盘算着每一分钱的用处，稍微有些结余，爷爷定会坐在灶塘前烧火，木头大锅盖下头一定会有香喷喷的惊喜！“爷爷，刚才在地里捡回来一只鸽子，跟我们丢灶塘里烤了吃吧？”哥哥手里拎着只奄奄一息的鸽子央求，爷爷皱紧眉头，接过鸽子仔细打量“鸽子也是条性命哪，待我们养它几天，要是它好了，就放了它。”爷爷站起身来，招呼我们拿碗过来，掀开锅盖那一刻，我激动得叫了起来“哇啊，土豆锅巴饭，爷爷，您呐太厉害了！”</p> <p class="ql-block">焦黄的锅巴饭沁着一层油，圆润的小土豆均匀散落在米饭里，等不及姐姐递给我筷子，也顾不上烫，迅速抓起一撮丢进嘴里，酥软的土豆伴着松脆的锅巴，那个美味呀，至今让我回味！</p> <p class="ql-block">家里老屋翻新，再重新起地基盖新房子，爷爷都坚持保留土灶。我的童年到少年时代的美味，也尽在爷爷烧起的灶塘里。冬天放学回家，首先就是冲进厨房，爷爷替我在灶塘草灰堆里捂熟了香甜的红薯。暑假里，姐姐学会了烧灶，看着爷爷在灶台热得大汗淋漓，我站在木凳上使劲为爷爷扇扇子，爷爷扯下肩头的汗巾，一把替我抹去额头的汗珠，爷孙俩乐呵呵笑了，灶塘里火苗烧得更旺了！</p> <p class="ql-block">那个闷热的早上，妈妈跟往常一样嘱咐姐姐生火煮粥，姐姐却怎么都打不着火。“爷爷，爷爷，妈，你快来看看我爷爷呀！”饱受二次中风痛苦的爷爷静静地走了，永远离开了我们，灶头再也不会有爷爷瘦高的身影……</p> <p class="ql-block">爷爷走后几年，家里新盖楼房，爸爸忍痛拆了土灶，躲在角落里的我，眼泪啪塔啪塔往下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