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巴·春晖·寸草心

旷野小草

小时候和妈妈形影不离，妈妈到哪我就跟到哪，妈妈说我是她的一条尾巴。没错，幼年的我是妈妈的一条尾巴，妈妈带着她的尾巴一点一点地认识世界，开启心智，明白做人的道理，妈妈是我的启蒙老师。 年轻时的妈妈，笑容如阳光 　　小小的我像一条尾巴，跟着妈妈行走在田间地头，妈妈边干活边教我认识各种事物。妈妈教我怎样区分水稻和稗，怎样从豆苗、花生苗中找出杂草，将杂草从豆苗和花生苗丛中拔去；教我哪个是辣椒，哪个是茄子，告诉我如何区分苦瓜苗和黄瓜苗；教我认识铁线草、线香草、油草，告诉我那些都是鱼爱吃的；教我认识兔子草，竹篙草，告诉我那些是猪爱吃的；教我认识铜钱草、鱼腥草、夏枯草，告诉我这些是药，可以治病；妈妈告诉我什么是害虫，什么是益虫。妈妈赶着牛在前面犁田，我背着鱼篓跟在妈妈后面，惊喜地看着一条条鲫鱼在犁过之处活蹦乱跳，手忙脚乱地将鱼抓起放入鱼篓中，想象着晚饭桌上香喷喷的炸鱼，体会着劳动的快乐。 图片来源网络 图片来源网络 图片来源网络 　　小小的我像一条尾巴，跟着妈妈去外婆家。小时候感觉去外婆家的路很漫长，漫长得像是通到了天边，可这是条有魔力的路，只要踏上它，小小的我浑身是劲。一路上我们脚步欢快，穿圩过村，一棵斜斜的老树，一根在风中摇摆的狗尾巴一样的小草，一朵在阳光下绽放笑容的小花，一群从头顶鸣唱掠过的飞鸟，一位脚步匆匆的陌生行人，一座静立路边屋顶芳草摇曳的老亭子⋯⋯都是这条路为我们准备的奇妙的礼物。 图片来源网络 　　走在梅江边，看着滔滔江水中的一个个漩窝，妈妈跟我讲她小时候和这条河的故事，告诉我水是没有牙齿的老虎。秋冬枯水季节，妈妈舍近求远，带着我和哥哥沿河回家。我们跟着妈妈踩着细细的洁净的河沙，慢慢地走着，像踩在云朵上一般，那是与走在坚硬的路上不一样的体验。很小的时候妈妈就让我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世界上的路各有不同。走到河边那岩石突出的地方，妈妈告诉我那个地方叫＂石下＂，岩石凹进去的石缝里放着的一个个陶罐里装的是＂金＂（逝者的骨头），据说很多夜行人在这个地方遇到过丢石头的鬼，爸爸就曾碰到过。来到河边一堵像墙一样陡直的几人高的岩石前，妈妈告诉我，这是虎跳墙，妈妈指着岩前紧紧相临的一清一浊两口池塘说：＂这是老虎的两只眼睛，老虎跳墙的时候遭了雷劈，被雷劈瞎了一只眼。那口浑浊的池塘就是被雷劈瞎的眼睛，一年四季都是浑浊浑浊的，那口清澈的池塘是好的眼睛，不管什么时候是清澈见底的。＂妈妈的故事像一把神奇的钥匙，为我开启了一扇通往奇异世界的大门，那里有对生命奥密的探索和无比敬畏，有对自然万物的热爱和丰富想像。 图片来源网络 　　走累了，妈妈带我到路边的风雨亭中休息。风雨亭东西贯通，南北是墙，墙上各有一个椭圆的窗户，窗户下有一条石砌的长凳。坐在古老的风雨亭里的凳子上，透过半圆的窗户可以俯视江面的风景。墙角有一个像缸一样的池子，池子里装满了沏好的茶水，池边一个小碗，供口渴的行人喝茶用。妈妈告诉我：＂这亭子叫茶亭，茶亭建在远离村落的地方，行人遇到风雨可以躲避，累了可以坐下休息，所以也叫风雨亭。亭子里的大茶缸里每天都有附近村庄里的善心人泡好热茶免费供大家饮用。＂妈妈的讲述把人世间的善意和无私奉献、默默关怀他人的美好品德像春风化雨般植入了我的内心，成为我生命的底色。 　　斯人已逝，幽思长存！妈妈的教诲，如春日阳光照耀寸草，穿透岁月的厚障，历久弥新，我如牛反刍般慢慢咀嚼，细细品味，个中滋味只有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