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赵紫彤

两周前你和我一起晚饭时，淡淡地说：“手肿了，已经疼得几天没出门了。”我当时没太在意，只说，身体不舒服要去看医生，你回答了一句：“算了，早死早超生。”我愕然，自打我记事起，这样的语气可是这辈子坚强的你从未有过的。细想，一定是疼到骨髓了，才让您觉得生无可念。 此时此刻你躺在病床上，看着虚弱似婴儿，让人心疼，怜惜……之前我跟任何人都夸口，幸好老母亲身体倍棒儿，不用我们太挂念，这是我们做儿女的福气……或许是上天听到了我这样的夸耀，故意给了你罪受。我唯有深深忏悔才能弥补内心的亏欠！是的，之前的你能吃，能睡，爱劳动，每天还要步行几公里，乐观开朗，无高血压，肝胆脾肾都很好……但往往，沙漠里，压倒骆驼的可能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一瘸一拐的走路的你，被我们忽视了，恰恰这个疏忽让你此刻遭遇了一场磨难。 四十多年前一个孕妇顶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在接近临盆之时，独自去了医院，不一会儿功夫，呱呱落地的又是一个女孩，这是你的第四个孩子。你可知，这个婴儿对你那时的记忆封存在了大脑最深处，在一次催眠课程里，唤醒了久违的记忆，满眼都是您慈爱的微笑。梦里看到的你，年轻，很美，个子瘦高，皮肤白皙，眼睛炯炯有光，走路都是带风的。此时，夜深人静之时，我脑补着这样的画面，——若您手扶拐杖或是坐在轮椅上，实在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纵观您的一生：精明而能干，健康坚强而乐观！或许，每个人的个性都是上天刻意安排的，经历磨难之时，它就是你的保护伞。 三十年前天妒红颜，磨难在那时悄悄降临，那时候，扶养四个孩子，赡养三个老人的重担，突然一下子都压在了您一个人的身上，生活的艰难都没能让您哼一声，向命运低头。逢年过节，因手头拮据无法购置新的成品衣，您总能妙手生花，两尺的确良布，亲手给几个孩子缝制出新衣，女孩都在领口绣上花儿，于是，家里三个闺女总是单位家属大院里最瞩目的三朵花，因为最干净清爽。省吃俭用的您连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为自己添置，更别说肌肤的保养，渐渐地，你水嫩白皙的肌肤，不知何时开始变得粗糙，膀子也不再纤细，生活的磨难磨平了您娇好的容颜，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彪悍的女汉子，是的，我用了这个词，是记得一次在大澡堂里，一个长舌妇当着大家的面欺负我们姐妹，您过来揪着她的头发一把就将她摁进水里，问道，还敢不，那人吓的只求饶，从此，震慑了那些落井下石的小人，自此再无人敢欺负我们，您也落下了悍妇的名号。您是如此的爱憎分明。您的温柔只给您爱的人，勤劳坚强的您渐渐赢得大家对您的尊重。记得您每每下班回来，深夜不是帮别人缝制蚊帐，就是帮别人敲核桃，但凡能补贴家用的活儿，您都做过，勤劳乐观积极的您从未让几个儿女饱受饥寒之苦，孩子们也懂事乖巧，哥哥一手的好菜就是那时学会的，那时生活是很清苦，可是有您做我们的避风港，我们身心健康快乐地成长。美逢周末，您总是骑着自行车，带上我们到不同的公园转转，到小人桥吃碗豆花米线，去翠湖公园看看莲花，去大观楼看看长联，去金殿，筇竹寺……日子一晃，苦难的日子在巧妇手里，总是会开出甜美的花，日子在您苦心经营下，渐渐好转…… 多年后天道酬勤，一辈子劳碌的您给孩子们创造了良好的生活环境，教育环境，孩子们各个在您的精心呵护下健康长大。自诩高知的老父亲不服气为何孩子只围着您这样的“悍妇”而转。是的，懂围棋，象棋，四十年前就懂得品味咖啡，知情识趣会养花，懂机械，爱读书的老父亲，是这世上唯一不惜福之人，因为他把你弄丢了，我觉得他把这辈子的福气在不懂得珍惜你之后给弄丢了，慧眼不是人人有，有眼无珠世上一大把。真实的活着，这才是人生标配，很多人活反了，觉得面子才是最重要的。灾难往往就是蒙蔽心识，只图表面光环的一瞬间。我们用心去感受过周边的人和事吗？所以我说真诚的活着很重要。至少老母亲您是从来不玩虚的，活的真实自我洒脱，在精神层面上，像你这么单纯真诚的人已经不多了。 这是我敬爱的母亲有一天，我无意中知道，在最艰难的日子里，您萌生过将我放弃送给有抚养能力的人家去的想法，幸而您咬牙挺住了。知道吗？哪怕日子再艰难我也要做您的女儿，一起相依为命，大富大贵不求，只求一家人开心平安。如果上天让我有幸再次投胎，并说可以任意选择家庭，那我一定会毫不犹豫还是选您做我亲爱的母亲。尽管您不懂教育，不高兴了会拿着毛线针抽我几下，因为信奉棍棒底下出孝子；您会跟人吵地脸红脖子粗的，从来不输，因为不喜欢嚼舌根的人；您不懂造作，恨了，您会呲牙咧嘴，爱了，您会无微不至……您自尊自爱，从来都是光明磊落的做人，不喜欢虚情假意，不喜欢矫揉造作，刚正不阿的活着，从不走歪门邪道。您勤劳善良，力所能及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您心灵手巧，总能做出一桌子美味佳肴，缝制出漂亮的衣服。即使日子可以活的随意的时候，您也勤俭节约，从不奢侈浪费。您这一辈子，精明能干，勤劳坚强，无私奉献。您是这世上最可爱的母亲，会使点小性子，最护犊子的“悍妇”。我爱您，母亲。愿您早日康复，健步如飞。我会陪着你一起，把还未去过的远方慢慢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