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咣跺锄，麦子要熟……”

一介村姑

从小满开始，四声杜鹃就在枝头歌唱，一遍又一遍地唱。听得多了，人们似乎就听懂了她的唱词，有的说她在呼唤“阿公阿婆，割麦插禾。”有的说她在提醒“麦熟稻熟，割稻割谷”，我从小听到的却是另一个版本——“咣咣跺锄，麦子要熟……”

不管人们怎样解读，鸟儿依然不知疲倦地热情呼唤。小麦的籽粒也伴着这份热情渐渐饱满，麦穗儿从油绿变金黄，麦芒儿从青涩到闪亮，一天一个样地成熟起来。

农谚说“芒种前后，割麦种豆。”

到了芒种，麦子也就真该收割啦！这时节，再听到杜鹃的“咕～咕～咕～咕”，小孩子们就会跟着大喊“咣咣跺锄，麦子要熟”。重复几次后，仿佛还不过瘾，就再补充几句“咣咣跺脚（jue），麦子要割”，“咣咣跺镰，麦子要完”……我小时候也这么大喊，以至于到了现在，每当听到杜鹃声，就会自动默默跟上这三句。

麦收，在每一代人的记忆里各有各的模样。70后的青少年时期，机械化还没有普及，农民大多都是手提肩挑牛拉车的劳作方式。常听老人说:“过一个麦秃噜一层皮。”白居易的《观刈麦》也道出麦收劳动的辛苦:

“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夜来南风起，小麦覆陇黄。妇姑荷簟食，童稚携壶浆。

相随饷田去，丁壮在南冈。足蒸暑土气，背灼炎天光。力尽不知热，但惜夏日长。”……

辛苦是辛苦，然而，麦收却又像那串诱人的糖葫芦，“酸里面透着甜”！

印象里，麦收的第一步是整理打麦场，一般地点比较固定，一个生产队的成员集中在一起，每家面积不等，都碾压得平整光滑硬实，见证一场丰收的喜悦。

以前，往往麦穗还是青黄色就开始动镰了。镰刀一动，就要兵分两路——一边是麦地:麦子割倒，用草绳捆起来，装车，拉到麦场里。说起来工序不多，似乎挺简单。拿过镰刀的都知道腰酸背疼是什么滋味儿。你只管挥动镰刀埋头割麦就好，千万别抬头，不然，一眼望不到边的金灿灿麦田会让你觉得“到地头休息”好渺茫。

其实，麦收的重头戏在麦场里，把成捆的麦子垛起来，第二天摊开晒，期间翻几遍，傍晚再垛起来，第三天再摊开晒……反复几天，麦子彻底干透才开始碾压。

翻晒好的麦秸秆丫杈交错，支支棱棱，比小孩子都高，碌碡碾过，秸秆哔哔啵啵咔咔啪啪，俨然一场特别的露天交响。碌碡咕噜噜转，记不清转多少圈，中间还要停下来翻一次，把没有碾碎的麦秸挑起来，接着再碾。碾好后，用叉把破碎的秸秆挑出来垛在场边，麦粒堆起来，趁着风赶紧扬出来，把麦粒和碎麦秆碎麦叶分开来。

等干净的麦粒装进特制的布口袋，一般也就黑天了。粮食布袋装满车，大家弓背弯腰、伸着脖子摸黑往家拉，一路走，还一路交流。这个问“二叔，今年丰收啊！你家洋灰缸装不清啦！”那个说“你小子又拿二叔开涮哩！今年多亏这几亩新品种，收成不孬。”前头的又说“今年耩鲁麦1号哩逮啦！”后边有人高声接话“给留点麦种，到来前我也耩点。”

　　俱往矣！

如今的麦收，机械化作业，干净麻利快，三五天结束。彻底解放了劳动力，新型农民再也不用晒到面皮黢黑、累到弓腰驼背。

假如，像我这样，对农田还保留着一份牵念。不妨寻一处麦田，小路走一走，地头望一望，垄上站一站，拍个照，留个念，权且慰藉那份难以割舍的情感。

[如今的田间小路多数都是水泥路]

[小心翼翼站到麦田里，生怕踩到麦子]

[好在还有相对较宽的田埂]

[一片“空地”，猜测是浇水冲的]

[麦香令人沉醉]

[拍照也累，休息休息]

远处传来清晰的“咕～咕～咕～咕”声，忍不住应和“咣咣跺锄，麦子要熟……”

摄像:冬之火

出镜:村姑

文字: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