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江“醉白池”——松江专辑之十二

高峰

在上海郊县中，我认识最早的，是松江——在上世纪六十年代，我就曾到过华阳桥、车墩和五厍参加农业劳动；在古代园林中，我知晓最早的，是醉白池——大约在1965夏秋之交，我第一次游玩当时还叫作“人民公园”的“醉白池”。回来后，曾写过一篇“游记作文”，盛赞古典园林之美和醉白池由私人园林到人民公园的历史性转身。作文受到了语文老师的极力夸赞和推荐。那年头，从市区到松江的交通很不方便。有一回去松江玩，我乘坐徐闵线到了北桥时，错过了去松江的淞沪线班车。一横心，我干脆沿北桥—马桥—车墩—华阳桥，一路走到了松江！回想起来，谁叫我当年年少气盛呢！若是今天，既不会，也不可能！——地铁9号线已经通到醉白池西大门：“醉白池站”！记忆中，那时，从西大门进到“醉白池”，得穿过一大片树林，“醉白池”也没如今这么精致、漂亮。工作后，我到松江的次数多了，醉白池是每回必到之处，甚至有专为游园而往的。每一次都能感受到它有不同的变化。在上海五大古典园林（另外四处为上海豫园、嘉定古漪园、秋霞圃、青浦曲水园）中，醉白池是最古老的一处，其前身为宋代进士松江人朱之纯的私家宅园“谷阳园”，至今已有九百多年历史。历史上，“谷阳园”几经扩建。到了明朝末年，礼部尚书、松江著名书画家董其昌又在此增建了四面厅、疑航等，使之成为当时文人吟诗作画的雅集之地。清康熙年间（一说是顺治年间），工部主事、画家顾大申在旧园遗址上重加修建为私人别墅，并取名为“醉白池”。到了乾隆年间，醉白池为娄县人顾思照所得，后又被育婴堂购用；日本侵华时期，一度为日军盘踞；解放战争期间，曾为国民党部队占据。新中国建立后的1958年，政府拨款扩地修建为“醉白池公园”，后更名为“人民公园”。1962年醉白池被列为县文物保护单位。文革期间，醉白池难逃厄运，遭受多处破坏。文革后，醉白池经多次修复和扩建，遂成为如今占地80余亩、风光秀丽、景色迷人的由内园和外园融为一体的海上著名园林。1979年恢复原名“醉白池公园”。醉白池外园，占全园三分之二的面积。从人民南路西大门进入，迎面是一座大型的砖刻照壁，转入园内东行可见满园的梧桐林、棕树林、杉树林，还有雕花厅、牡丹园、泼水观音石、五色泉、大草坪、拱形石桥、盆景园、土山凉亭、茶室、儿童乐园，以及荷花池、曲尺长廊和鹤亭、“十鹿九回头”石刻、爱鹿厅等等。游人跨过拱形石桥行至大竹林中刻有“醉白池书法公园”巨石前，跨入雪海堂，即进入内园。内园以“池上草堂”前一泓沿岸怪石林立的池水为中心，四周有四面厅、乐天轩、疑舫、雪海堂、宝成楼、醉白池原大门、“三半亭”、《云间邦彦画像》石刻，以及董其昌纪念园等。环池长廊的花圃中，植有梅、芭蕉、牡丹、金桂等。池北有300多年树龄的古樟树，池西有罕见的大冬青。全园花墙楼阁，回廊曲径，迤逦相连，亭台密布，曲栏横槛，古树挺拔，花草葱笼。这里是醉白池公园精华之所在。醉白池公园以其悠久文化和美丽景观，久负盛名，驰名中外。每逢夏季的的荷花盛放时节和秋季精心布展的醉白池菊花展，更是吸引了八方游客纷至沓来，一时间园内人流如织，摩肩接踵，热闹非凡。醉白池好似一部历史久远、文化丰赡、园林精致、特色显著的鸿篇巨制，令人阅不尽，读不够。尽管我已记不清游玩醉白池的次数，但所见所闻实乃其十之七、八。挂漏之处，在所难免。 高峰 2021年6月5日 ▲醉白池人民南路西大门 ▲西大门内的砖雕照壁，是一座反映醉白池及松江古代风物的建筑，它以浮雕的精致刀法，从斜眺俯瞰的角度，凸显了醉白池的主景、近景、远景、背景等（下一幅为菊展时的布景） ▲泼水观音石，外园的牡丹园旁一块椭圆形的奇碑，用水泼上石面后，碑面先淡后浓，渐渐显示出一幅宛如半侧面观音的图像，观者见此无不称奇。这是公园的新景“泼水观音石”。这块材质为岫玉的泼水观音石产自辽宁岫岩县，高1.35米，宽90厘米，厚50厘米，下端配汉白玉莲花宝座，高1.2米，直径60厘米，重约3.5吨。据介绍，这块泼水观音是松江玉石爱好者朱文匋从辽宁岫岩县某玉石市场发现并购回后转让给醉白池的 ▲五色泉，是一座用太湖石堆砌的假山，洁白的泉水瀑布一般地流向假山前的水潭。 “五色泉”石刻的左侧有五行小字：“世传葛稚川炼丹于此丹成投丹水中后常涌五色士人见者必擢高第云”，“道光七年岁次丁亥孟夏月”，“黔南王应凤立并书”。葛稚川（葛洪）是东晋著名的道士。据说，读书人或做官的人能见到“五色泉”的话，就定能高升做大官。关于泉水的来源，说是来自古松江的西湖。据清代雍正版《浙江通志》记载：松江西湖，古人称旧西湖……葛洪曾隐居松江西湖旁专心炼丹。古代，松江西湖上先后建有西湖书院、西湖道院。清道光年间，有人在西湖道院中立五色泉碑。如今，松江真实的五色泉，连同松江的西湖、西湖书院和西湖道院，相继踪迹全无。虽然泉、湖、院早已消失，但五色泉碑幸存了下来，解放后动迁至醉白池内 ▲雕花厅，是明代南安知府、松江藉名人张东海的后裔建造的清初古建筑，是一座结构谨严的江南古典民宅，共三进二庭四厢房。门厅粱枋上密布着百花及人物浮雕，前厅雕百花，后厅雕人物，十分稀有珍贵，比苏州东山雕花楼还早一百多年。雕花厅原位于镇西松江内衣厂内，文革中大部分遭破坏。1984年拆迁至醉白池公园内，1987年修复 ▲外园景色 ▲荷花湖长廊是一条穿湖而过的弧形长廊，廊边有石砌坐凳，廊外植有珍贵花木，还有座六角亭，顶上停着一只仙鹤，即华亭鹤 ▲石拱桥 ▲“十鹿九回头”刻石，画面上是十头在奔走雄健的梅花鹿，其中有九头都是回头看的，所以叫“十鹿九回头”。雕于何年，难以考证。清嘉庆松江府志记载：“以做事不全者，谓之十鹿九回头”。民间一般传为：松江历来为鱼米之乡，外出的人，十有九人都是思念家乡，且要返回家乡的。因鹿与禄谐音，寓意为靠俸禄吃饭的人不忘故土，叶落归根，十有八九要回到富庶的家乡来。所以“ 十鹿九回头”就成了松江人留恋故土的代名词。这块石刻，最早嵌置于松江普照寺前石桥旁边的墙壁上，桥被拆除后，被搬到“云间第一楼”上陈列。1950年“云间第一楼”被毁后，搬至醉白池园内 ▲爱鹿厅，传说战国时，松江所在地地处海滨，河湖棋布，草木茂盛。吴王寿梦常到此游猎，见着一带有五处草木尤为丛密，且常有鹿群出没，遂称之为“五茸”，并在此建厅休息，赏鹿狩猎。之后，此地陆续建起了城镇，称为“茸城”。这就是古代的松江城。爱鹿厅即因此而取名 ▲盆景园 ▲学海堂前的竹林和“书法园”巨石 ▲雪海堂，一座五开间的大厅，是清宣统年间建筑。因原先大厅前广种梅花，梅花开时，一片雪海而得名。原邑人封文权所书匾额毁于战乱，今“雪海堂”三字为邑人朱孔阳92岁高龄所书。1912年1月27日孙中山曾在此作演讲，并在堂前和同盟会会员、地方人士合影留念。雪海堂也曾是松江爱国同志会的重要活动场所。恽代英也曾在此从事过革命活动。1972年园艺改造时，卸雪海堂阶，挖方池，建喷泉，辟堂前空地为花苑，遂成今貌。堂前的精雕石狮，是明洪武年间文物，曾置在明代松江藉宰相徐阶的夫人的墓前，后又几经易主，辗转至徐光启女儿墓上。直至现代，才搬运至此。石狮旁的有百年树龄的桂花树，甚为名贵。文革前，原东园东门南侧原有一块高约1米，宽0.6米的“泼水观音”青石石碑，只要用石碑前水槽里的水泼上去，光洁的碑面即显现观音像。这就是闻名的 “泼水观音石”。石碑1591年石碑发现于小昆山西贤村，后迎供于松江超果寺内，1958年大炼钢铁，超果寺被破坏殆尽，幸存的石碑被移至雪海堂，成为公园一景。文革中石碑被击碎。现在外园牡丹园旁的那块“泼水观音石”系近年来从它处移来的 ▲雪海堂大假山和后园 ▲池上草堂，建于清代宣统元年，整座建筑凌空于池上，堂前怪石布岸，堂后桂林葱郁，上有树荫蔽日，下有流水通池，横槛临水，古朴典雅。池上对联“韩公高意题醉白池，顾士雅仿名清池”概括了醉白池取名的由来。堂上匾额“醉白池”三字，是国画大师程十发先生的墨宝；堂内横匾“香山韵事”四字，是著名书法家胡文遂先生墨迹 ▲四面厅，别名“柱颊山房”，又名“董园”，明代建筑，原为董其昌泼墨畅吟之处，董公曾为此厅书屏“堂敞四面，面池背石，轩豁爽恺，前有广庭，齐柯丛筱，映带左右”和对联“临世濯足，希古振缨”。厅前有一古樟，风雨三百余年，浓荫蔽日，生机勃勃，厅后古藤盘绕，颇具古朴之风 ▲乐天轩，是宋代“谷阳园”中“文澜堂”旧址，文澜堂毁坏之后，曾以茅屋替代。据传，现在的乐天轩是1927年重建的。取其名为“乐天轩”含有崇拜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字乐天）之意。轩旁有竹林掩映，松林碧翠，怪石嶙峋；轩后银杏参天，轩前板桥流水，极具小桥流水人家的村野趣味。但也有考证说，乐天轩是上海最古老的园林建筑之一，有900多年的历史 ▲疑舫，明代建筑，因结构仿照船屋故名“疑舫”。匾额奶董其昌亲笔。此处环境幽雅，是董其昌邀友凭栏小憩赏景之处。盛夏时节，可依栏俯身采莲 ▲ “三半亭”，又名六角亭。清光绪年间建造，因一半建在岸石上，一半悬空于水上，仅三面有窗，故被称作“半山半水半书窗”的“三半亭” ▲醉白池全景 ▲云间“邦彦画像”镌刻着松江府属各县从元到清初乡贤名士董其昌、徐阶、夏允彝、夏完淳、陈子龙等九十一人（其中状元三名、进士五十五名、举人十名、诸生七人、贡生两名、武举一名、非科举出身但有一技之长者十三名）的画像和赞词。原画系清雍乾年间松江画家徐璋所画。光绪年间仇竹屏、顾香远两太史都认为《邦彦图像》萃松江一代名人，且画艺极工，为乡土之重要文献，使之摹刻于石上，并附上黄、倪、徐、陆、仇六人的题序、跋、记以及姚光发的《邦彦图诗咏》两首，以垂久远。“邦彦画像”石刻原先嵌砌在府学宫明伦堂的壁上。民国初年，地方人士把它从移出，嵌在醉白池的廊壁上，以供众多的游人瞻仰。据说，原作曾散失了一部分，由画家改琦补绘，刻于石上，得以保留至今。文革中，《邦彦图》经有关人员用纸筋石灰加以粉刷，幸免于难。后撬起纸筋石灰，除个别石刻略有损坏外，其余基本上恢复本来面目 ▲醉白池原大门，门厅额枋采用近乎透雕的手法雕有人物、建筑、树木、花草、假山、亭台、楼阁等图案，再现了明清时代城市山林的风貌，图中人物形态各异，神采飞扬，表现了明清时代士大夫的生活和追求 ▲轿厅和宝成楼，是一座建于清代康熙年间的、前后进结构的高大的厅堂，前进为轿厅，后进为宝成楼，中间有庭院隔开。轿厅是停放主人出门用的轿子的地方，东侧停放专供男主人用的八人抬的大轿，西侧则停放女主人四人抬的花轿。宝成楼原是主人的住所，前后庭院，面阔五间，山墙为观音兜，简洁明快。楼下廊轩悬有海上书画鉴赏家郑为所书写的“宝成楼”匾，楼后有树龄达200多年的罗汉松，院角还植有几株名贵的罗汉竹 ▲董其昌纪念园 ▲福石，黄金钱石，又名富贵石，乃灵璧室中最名贵稀少的金钱石品种之一。传说是由大量海螺沉积成螺状化石而形成。因成矿热液高速旋转，冷却后形成套杯状的纹理酷似古币，故名金钱石。主人取名“福石”，隐含福（福气）禄（金钱）寿（年代久远）吉祥之意 ▲廉石，这是明代松江籍书法家、南安知府张弼（今奉贤青村人氏，明代奉贤归属于松江府）从千里外的南安带回的凌霄怪石。张弼为官清正廉洁，任南安知府多年。告老还乡之时，身无金银财宝，只带一块凌霄怪石，以示为官者秉廉洁为民的凌霄之志，时人称之为“廉石”。张弼的裔孙于1931年将此石捐赠与醉白池 ▲▼醉白池多处以墙为实，以门、窗为虚，虚实相生，层次丰富，立面多变，内外穿插，互为借用，扩大景深的古典园林的景门和景窗设计及其形成的画面，使人目不暇接，引发了我极其浓厚的游兴（醉白池的景窗分为无芯景窗和有芯景窗。无芯景窗也称空窗，如六角景窗、圆形景窗、折扇型景窗等，它的样式比景门更多变化，点缀墙壁的功能也更加突出；有芯景窗的仔芯通常以八角形、六角形、卍字纹、夔龙纹、云雷纹等为图案） ▲景门 ▲景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