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总有那么一段时光,静静的躺在那儿,不经意就怀念起来。总有那么一些故事,回想起来,虽然幼稚,却最纯真,这就是——童年。</p><p class="ql-block">         五岁以前,我是在五华山二四农场度过的。农场的规模我已经忘了,我只记得我妈每天起早贪黑的下地干活,回家吃过晚饭喂过鸡鸭,她又在昏黄的灯光下,开始给我们做衣服纳鞋底。</p><p class="ql-block">        冬天来了,我妈下地干活没法带我,而我姐那会儿已经上学了,她就把我扔给大我三岁的我哥带。每天早晨醒来哭着找我妈,我哥就哄我:“别哭别哭,哥一会儿给你拿糖吃”。他手脚麻利的给我穿好衣服,带我来到院子里。</p><p class="ql-block">        我一直追问糖在哪里?他神秘兮兮的指着院子里,挂在铁丝上我妈放馒头的篮子,让我等会儿。我好奇的看着我哥从屋里搬了一个大凳子,又把墙角的小凳子摞在大凳子上,他嘱咐我扶好凳子,然后猴儿一样窜到凳子上。</p><p class="ql-block">        甜蜜的日子就这么持续了两星期,糖吃完了,我俩也忘了这回事,直到大年三十的早上,我妈早早给我们三个换上新衣服,笑盈盈的说:“今天除夕,妈给你们拿糖吃!”我哥紧张地握着我的手,看着我妈从篮里摸了半天,只摸出几个干硬的馒头,糖呢,一块也没有了!</p>  <p class="ql-block">  从那次糖被偷吃后,我妈就学精了。比如说吧,我妈喜欢把家里好吃的东西包得严严实实,藏的十分隐秘。她跟我们说是怕老鼠咬,怕馋嘴的猫扒拉,其实就是不想让我们吃,她要把好吃的留给我哥吃。偏偏我三岁就天赋异禀,总能准确找出她藏东西的地方来。记得有一年我小姨从陕西安康寄来了一袋毛栗子,我妈把它煮熟后,分给我们三个孩子每人一把,那是我第一次吃到这么糯软香甜的好东西。可是自从那天以后,无论我怎样围着她眼泪汪汪,可怜兮兮的打转,我也再没有吃到过一颗。我知道她又把毛栗子藏起来了,趁我妈下地干活,我在家里一寸一寸仔细搜寻,突然我发现里家里放土豆的篮子里,露出油纸包的一个小角,我偷偷解开纸包,小心翼翼的拿了三颗毛栗子,然后再按原来的样子仔细包好。过了几天,我妈瞧出了蹊跷,到土豆篮子里一摸,脸就黑了。</p><p class="ql-block">          于是,藏和搜的大战从此开始越来越复杂。我妈不停地转换地点,我不停地破解——从门后吊在半空用来装馒头的竹篮到厨房装麦子的缸,从我妈缝缝补补用的装满碎布头的针线筐到家里放杂物的抽屉,从我哥床上的被窝枕头到我妈很久都不会打开一次的木箱,从院子角落里专给母鸡下蛋的鸡窝到我姐的装旧课本的纸箱…直到我妈将最后几个干硬的毛栗子分给我们三个,这场搜寻大赛终于落下了帷幕!</p>  <p class="ql-block">  四月的江南莺飞燕舞、繁花似锦,而玉门关外的五华山农场,还是春寒料峭。在一场遮天蔽日的大风之后,伴随着春光暖阳中袅袅升起的炊烟,村头村尾随风舒展着身姿的柳树终于开始冒出嫩绿的细芽。</p><p class="ql-block">        啊, 春天到了,万物复苏,处处透着生机和浪漫,动物们自然也不会放过生育的季节,家家户户的老母鸡都开始孵小鸡了。但是那年不知为何,我家的老母鸡虽然也被踩了蛋,但是它终日溜达在外面,就是不肯孵化小鸡。蛋孵不出鸡,我们家唯一的荤腥就没有了,这可急坏了我妈,怎么办?晚上,在昏黄的灯光下,我妈对着灯光开始选择需要孵化的鸡蛋,看见鸡蛋里是红红的,并且有模糊不清的血管,那就是有小鸡的,然后她又找了个纸箱子,把箱子里铺上厚厚的麦草棉花,然后在纸箱上吊了个100瓦的大灯泡,两个小时翻动一次,让鸡蛋均匀受热。每隔几天对着灯光照一次,我看见鸡蛋里红红的血管逐渐增多,同时可见一个黑色的小点在蛋里浮动,我妈说那是鸡的胚胎在慢慢发育。整整21天,我妈熬的眼睛红红的,人也消瘦了一圈。有一天我哥和我刚从外面跑回家,我妈就高兴的招呼我俩:“快来看,小鸡就要出来了”。我们急忙跑过去看,只听一阵轻微的“笃笃笃”的声音,这是小鸡用尖嘴在啄薄薄的蛋壳,只见一个蛋壳慢慢裂开了一条缝,缝隙越来越大,突然小鸡挣破蛋壳,从里面拱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在蛋堆上爬行。一会儿一个蛋壳挣破了,又一个挣破了……一顿饭没吃完,十只小鸡出世了。不一会儿,小鸡身上的羽毛都干了,这些嫩黄色的小绒球叽叽喳喳地叫着,你挤我,我挤你,跌跌撞撞真好玩!我妈赶紧拿出煮熟的小米和水喂它们,一会儿小鸡们就累了,它们紧挨在一起、半闭着眼睛挤在一个角落里睡着了,一有动静就抬起头四处张望,并不时地叫唤。小鸡们长得很快,有阳光的时候,它们干脆不睡了,拍打着没长全羽毛的翅膀,用尖尖的小嘴啄着箱子的四壁,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p><p class="ql-block">        没过就几天,小鸡就可以跳出箱子,在院子里四处溜达了,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误以为我们是它们的妈妈,总是喜欢追着我们的脚步四处跑动。慢慢的,这些小鸡褪去黄色的绒毛,已经半大了,它们每天都会自己出门觅食,晚上我妈从地里回来,它们就会准时跑回家来,吃我妈给它们撒的麦子。冬天很快来了,其他的小鸡都已经换上厚重的羽毛,有一只小公鸡不知怎的生了病,开始掉毛,开始我妈还没有注意到,等我妈发现这只半裸的鸡天天哆哆嗦嗦往鸡群里挤时,善良的我妈立即拿出尺子,抱着小鸡开始量三围,然后迅速找出给我们做衣服剩下的花布头,一顿划线、裁剪、均匀的续棉花,一直到最后缝制完成,我们五华山农场出现了第一只穿棉袄的鸡,我妈怕它冻着,这件棉袄不仅完美的包裹住它的翅膀和大腿,甚至不影响它拍打翅膀打鸣,当这只鸡每天拉风的跟着鸡群在外面觅食时,就会引来一群小孩的围观!</p><p class="ql-block">     因为给鸡做衣服,我妈一下成了我们五华山农场专业裁缝,谁家老人孩子需要做衣服都会来找她。</p>  <p class="ql-block">  我妈手巧,在二四农场是鼎鼎有名的。就拿我刚上一年级时,身上的那条蓝色裤子举例吧,这条蓝卡其裤子最早是我爸的,我爸穿旧后改小了给我的。那会我们全家已经从二四农场搬到了福利区,我刚上小学一年级,已经有了虚荣心,看到其她的女同学都穿的花花绿绿,我的裤子又旧又皱又破,我就想哭。</p><p class="ql-block">        可是我不能哭,我妈天天被我们三个身上的衣服鞋子,地里的蔬菜,一大群鸡鸭和兔子,还有我们时时“咕咕”乱叫的肚子所烦恼,她绝对不会因为我哭就给我做条新裤子。</p><p class="ql-block">         想到马上要过六一儿童节了,我还要穿着这条破裤子,在老师的带领下去动物园游玩照相,我心里的愤怒就没法控制。自从那条裤子上身,我几乎变了一个人,回到家不再有说有笑,我沉默寡语,盈盈欲泣。六一前一天的晚上,我推脱头晕,饭也没吃就上床睡觉了。我妈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晚上她把针线筐摆在膝盖上,看着它出了半天神。</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早上一起床,我妈就笑嘻嘻的举着一条新裤子,催促我快点穿上。还是那条蓝裤子,但是被我妈翻了个面,变成了崭新的藏蓝色,它被裁剪成了喇叭形状,最惊喜的是在膝盖那里,多了两只黄色的毛茸茸的小鸭子。那天早晨,当我羞涩的站在教室里,所有的女同学都来摸我裤子上的小鸭子,因为这条裤子,我竟然走在了我们学校时尚的最前沿,经常有同学问我裤子是在哪里买的……</p><p class="ql-block">       时隔多年,我妈可能怎么也想不到,我们的生活条件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现在只要拿上我的福利卡,就能去我们超市刷米面粮油、鸡鸭鱼肉、还有各式各样的糕点水果,她也不知道,时隔多年以后,她的女儿透过窗前微笑摇曳着的丁香花,还会常常想到一年级的那个六一,那个仿佛会跳到地下啄虫吃的小黄鸭,还有那条一回忆起来就仿佛能开出花来的蓝色喇叭裤……                                     </p><p class="ql-block">         虽然我的童年贫穷辛酸,但是于我来说,那是我生命长河里最美好的回忆,虽不曾常常提起,但永远不会忘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