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村纪行

增元

　　在喧嚣的城市里呆久了，就想到乡村郊野呆上一段时间，度过一段自在随心、慵懒温情的时光。朋友向我们推荐了位于海南省文昌市的一间乡村民宿。

本来去年底就该成行，却因疫情等原因推迟。机票几经改签，最终确定了在太太的生日那天出行。出发前，朋友及家人分别举办了庆生Party，同时也为海南之旅饯行。

　　朋友的庆生聚会，主题被定义为“通心”。意为杯酒落肚即可通达心扉，心心相印皆是肺腑箴言。

　　家人的聚会则由孩子们选在了位于前门北京坊群楼中的提督酒家。这是一家新京派菜馆，坐落于正阳门外，拥有北瞰皇城，西临胡同的绝佳视野。

　　与往年的庆生不同，今年已上学前班的大孙子成为主角。他不仅宣读了自己为奶奶祝寿所写的信，还特意为奶奶画了两幅画：一幅是祝福的生日蛋糕，另一幅则是即将前往的渔村海底世界。

信是在奶奶生日一周前，先口述内容，让爷爷录成文字，然后再抄写一遍而成。画是利用美术班所学的画技，加上自己想象创作的。为了给奶奶一个惊喜，还特意要求知道此事的人，务必保密，违约者罚款一兆。晚辈的童真，令长辈们十分欣慰。

亲人及朋友们的加持，注定了此次的海南之行，是一次幸运之旅。

　　带着愉悦的心情，乘坐海航涂满靓丽色彩的飞机，一路平安抵达海口。借朋友的光，又顺利到达文昌龙楼镇。再穿过一片原始椰林直达海边村，便是我们下榻的民宿。这里距文昌火箭发射塔台的海面直线距离仅有6000多米。

　　民宿的名字起得颇有些文艺范儿，叫做云卷云舒海景客栈。让人不由得想起了《菜根谭》中的名句：“荣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外云卷云舒”。带着这种平和无争、淡泊自然的心境来此小憩，远离城市的嘈杂与纷争，正是我们想要的生活。

民宿的庭院也充满了诗意：白色栅栏上爬满了绿植，绽放着各式各样的野花；蔚蓝色的海天及椰树掩映下的黄色贝壳墙体，明丽天然。踏着蜿蜒的石板路进入客栈后面的院落，沐海临风，椰影婆娑。远观涛声阵阵处，停泊的渔舟遂波摇曳，近看茵茵绿草地，雪色的狗狗伴童嬉戏。

我们的房间座落在小楼二层的西南一隅，坐在房间内品茗阅读，便可观海听涛；倚栏阳台触摸椰树，即可轻易摘得椰果。

　　翌日清晨，从房间出来便步入渔村小巷。很幸运，第一眼就看到了文昌标志性的LOG——文昌鸡。几只顶戴红色头冠，颈绕金色环羽，两翼混合着枣红间或暗绿色羽翅的雄鸡，在阳光的映射下，熠熠生辉。一只刚刚产下三只蛋的母鸡，在卵巢附近不停的徘徊，警惕的守护着自己的成果。

　　穿过鸡场便是海滩。当双脚触碰到那厚厚、软软宛如地毯般的沙子，一种快意即刻由脚入心，紧张忙碌的感觉瞬间得到了释放。

　　漫步海滩，除了体感舒适外，闪入眼帘的逸闻趣事，也在不断地按摩着我们的视神经。

一种叶子上长有红绿两种颜色，对称生长的野花，吸引了我们的注意力。叶片在海风的吹拂下，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翩翩起舞。但手机报出的花名却令人大跌眼镜，竟然叫“猩猩草”。

　　一棵树上挂着一对菠萝蜜，就像两颗巨大的“树瘤”，不仅让孙子惊讶万分，也令我们瞠目。

　　一株呈直角形状的异形椰树，静卧在石榻之上，在椰林中显得是那样的别具一格，独树一帜。

　　一堆破壳而出的椰子苗，令我们的眼眸为之一亮。据说它作为种苗，经过七八年的生长后就可以结出椰果；作为美食，里面的椰宝（俗称椰子蛋）通体雪白、褶皱感十足，其肉质水嫩脆甜。

　　一只在海边觅食的狗狗，从远处径直跑来，也许是嫌手中没有美食的缘故，只见其在我们面前抬腿、提胯、便溺，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的胆怯和羞涩，令人忍俊不止。海边的动物，就是如此的任性和直截了当。

　　一群鸡鸭同时发现了一条石斑鱼，不惜大打出嘴，结果嘉积鸭略胜一筹，赶跑了文昌鸡，独享美味。

　　一条蜥蜴（雷公马）挡住了我们的去路，竟然毫无惧意。当地村民说，雷公马一出现，就会有雷雨天气。果然晴朗的天空到了下午就转阴，并出现了雷阵雨。

　　回到民宿，碰巧遇到了老板的朋友架着长梯，手拿砍刀正在采摘椰子。生平第一次看到这种场景，小孙子兴奋异常。平日里不太愿意照相的他，拖着砍下来的椰子，主动摆起POSE留影纪念。隔日老板送了一个椰子，他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抱在怀里，生怕有任何一点闪失。

　　第三日清晨，曙光乍现。海滩被涂抹上了一层金色，海风亦停止了喧嚣。通往海边的柏油马路被一夜的雷雨洗刷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绿色草地上，一只慢慢爬行的蜗牛，与蘑菇不期而遇，似乎在友善的打着招呼：啊，老朋友，今天的天气真好！

如此好的天气，我们自然不会辜负。于是临时起意，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到月亮湾和铜鼓岭转转。

　　国内叫月亮湾的地方不少，多与宁静有关，但文昌的月亮湾却大相径庭。一进入沙滩垭口，只见绵延十多公里的沙滩上，一排排巨浪呼啸而来，跌宕起伏，撼人心魄。相形之下，岸边的人却是那样的渺小。据司机讲，到了冬季，这里的波澜更加壮阔，恢宏的气势远胜现在数倍。

我们问他，既然如此，与其叫月亮湾，还不如叫大浪湾更为贴切吧？司机笑而不答，带领我们驱车前往铜鼓岭。

　　来到铜鼓岭，随着山路不断盘旋增高，沙滩喧嚣的涛声也渐渐远离，直至无声。突然，一阵游客的欢叫声打破了寂静。寻声向下望去，一轮弯月形状的海滩悄然出现，令我们恍然大悟。原来月亮湾的名字，得以此湾的形态。

到了山顶，再次欣赏海湾的美态，大家的讨论更进一步。太太说，与浪花相连，月亮湾海滩更像一把女人使用的梳子，丝丝浪花就是梳蓖。小孙子说，海滩、礁石及浪花连在一起，更像是一条张着嘴巴的鳄鱼。

更为奇妙的是与月亮湾相对应，铜鼓岭山顶竟然还有一块自然风化的月亮石。两个月亮，一个在山上，一个在山下，大自然真可谓鬼斧神工！

　　行走在山路中，由于有一路绿荫的遮蔽，又有一路红符的护佑，加上一路的美景赏心悦目，心情格外舒畅，竟然没有一丝疲累的感觉。正当我们兴意盎然时，一只漂亮的雷公马又不期而遇，似乎在提醒：各位看官，下午雨水即将重临，请速速返回！果不其然，刚回到客栈，雷雨便尾随而至。躺在屋内悠闲地聆听着沥沥细雨敲打着椰树的声音，倒也别有一番情趣。傍晚十分，绚丽的彩虹又挂在了椰林上空。

啊，多么美好的一天！

　　4月28日，幸运又一次找上门来，让我们见证了长征五号B二遥感火箭成功发射中国空间站“天和”核心舱的高光时刻。

一大清早，往日宁静的小渔村便热闹起来。人们陆续来到海边，或戏水玩耍，或手执国旗以发射塔为背景合影留念，用各种方式在等待着火箭的发射。为了这一刻，其中许多人还提前将帐篷搭在海边过夜。

　　11：30分，火箭腾空而起，大约间隔了15秒左右，发射的轰鸣声才传导到我们所在渔村的上空。目睹“天和”起舞，奔向星辰大海，日常浸淫在国人骨子里的那种爱国之情，瞬间被点燃，祖国万岁的口号声，和着轰鸣的火箭声响彻云霄。

千年一刻！广寒宫“寂寞嫦娥舒广袖”的清影不再，天和舱“有朋自远方来”的乐章已经奏响。

一刻千年！仰望着天空，长辈们在为飞天梦想已经实现而慨叹，后辈们的小脑瓜在想什么呢，我们不得而知。但确切的是，星际间生活的大门已经向他们敞开。

　　渔村的第五天，我们迎来了一次较大的海潮。上午在海边捡拾贝壳时，捕鱼归来的渔民还在齐腰深的海水里泊船卸货。到了下午退潮时，停靠的船舶已经全部搁浅，纵深近百米的浅滩及礁石大面积浮出了水面，就像是一幅山水盆景画。

　　面对大海的诱惑，往日里做事磨蹭的小孙子，今天行事的风格大变，迅速的穿好赶海的行头，拎上小水桶、塑料袋及小铁锹等，直奔海滩。

到了海滩，他俨然变成了一位劳动小能手，平日里的骄娇二气全然不见。捡拾各种海贝，扑捉小鱼、小蟹和小虾，忙得不亦乐乎。尤其是他扑捉鱼虾蟹的快速反应，令我们这些长辈自叹弗如。

　　三、四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收获颇丰。我们不仅捉到了螃蟹、鱼虾，还捡拾到了海参、海胆、海星等若干海鲜。我意见好就收，但小孙子仍意犹未尽。执意要向深滩进发！

 深滩的水质很好，没有污染，因此生长着大片大片的珊瑚。与珊瑚伴生在一起的还有许多海胆和被当地人称作猪仔螺的海贝。由于海胆吃水较浅，所以比较容易抓获，只不过需要运用指力从礁石上抠离，但手指容易被刺伤。猪仔螺潜水较深，抓获的难度较大，因此斩获不多。由于初见猪仔螺不知其名，所以小孙子给它起了一个绰号叫“大嘴巴”。后经查询得知，它的学名叫“阿拉伯宝螺”，理由是螺身图案与阿拉伯文字相像。

　　回到客栈，我们临时更换了一间民宿。 本来按原计划在文昌住到 28日火箭发射完毕，然后改住海口。结果小朋友玩得太HIGH不愿离开，只好改变行程。幸运的是一位北京的张姓老板，在一铺难求的窘境中帮了我们一把。老板人很热情，曾经是一名工程兵，参与过文昌航天发射基地建设。情愫使然，退役后他在海边开了这家“海瑕民宿”。如此一来，他每天都可以像情人般的与火箭发射塔台隔海相望。

住店的当晚，老板还专门为客人组织了一场赶海活动。由于有当地渔民带队，收获满满自不在话下。值得炫耀的是，一行人不但用鱼叉叉到了一条东星斑，还捡拾到深海才有的两个不同形状的大海星。回来后，喝着厨师用所获海产做成的海鲜粥，美美滴进入梦乡，那真叫一个满足！

　　文昌的最后一天，我们决定去东郊椰林看看。因为临来之前就对“文昌椰子半海南，东郊椰林最风光”的说法印象深刻，其中对东郊镇的椰林滩这一宣传中必去的打卡之地，更是心向往之。

从龙楼镇出发直奔东郊镇。过了文昌发射基地后，一路都是椰林蔽日的景象，如同进入了防空洞一般。路边农家乐打出的美食招牌，也不时地在我们眼前闪动，勾起了我们的肚子里的馋虫。美景加美食的诱惑，使得我们未到椰林滩，便憧憬起一对老夫老妻带着孙子在椰林中轻歌漫步，吹海风，嗅椰香的浪漫场景。可是真正到了椰林滩，却有些失望。这里基本上就是一个地产开发项目，远不如来时路边上的椰林更有气势，更有资格被冠以东郊椰林的名分！于是我们在滩头匆忙留下了几张玉照，便急不可耐地寻找美食去了。

　　没想到司机径直将车驶入了一家叫做“不二家”的农家乐小店。该店所以“不二”，是因为院子里长有一棵Y型树干的椰树王。这种奇特的椰树当地较为罕见，一般被认为是好运的象征。

离椰树不远的地方还长有一棵莲雾树，挂满枝头的果实令人垂涎欲滴。小朋友手捧店家赠送的果实爱不释手，第一次见到莲雾树的美女更是喜形于色。

　　来文昌我们自然要点文昌鸡这道名菜。因为关于文昌鸡的传说早已烂熟于心。相传很久以前，文昌县有一对相依为命的母子，儿子娶妻十年未能生育。老母亲听说鸡汤可以壮阳补身，于是连续一月有余为儿子精心熬制鸡汤。不久就得到了一个白胖的孙子。

借着传说的话题，店家略带推销意味地调侃到，现在很多求子心切的人来海南，拜谒观音菩萨后都要品尝文昌鸡，一般多得其所愿。看来，除了神灵保佑外，吃文昌鸡也是很重要的哦！作为老夫老妻，我们如今早已儿孙满堂，且已年逾花甲，老来求子实属餐前笑资，之所以点这道菜，主要还是为了一饱口舌之福。

笑谈间，美食已经上桌。食材采用的是现逮现杀的文昌鸡和现开现磨的椰子，原汁原味。制作方法是一鸡两吃：椰子鸡汤和爆炒鸡块。另外还赠送了当地特产“椰子蛋”。鸡汤椰味浓郁，鸡块鲜嫩爽滑，椰子蛋清香甜脆。这一餐令我们唇齿留香，回京后仍念念不忘，甚至偶有“打飞的”再来品尝的冲动。

　　五一节到了，渔民们亦开始进入休渔季节，我们的行程也即告结束。这次旅行于我们而言，是一次对平日里忙忙碌碌的解放。回去后小孙子将正式步入小学生行列，我们亦将随之重回紧张的轨道。于小朋友而言，是一次对整日里紧张学习的放松。回京后他打算，除了将这次的旅行趣事向学前班的好朋友分享外，还想将在海边捡拾的各种贝壳，亦一并向小朋友做个展示。

再见了，文昌！再见了，龙楼镇！再见了，海边村！想你时你会涌现在脑海，念你时你会出现在眼前！我们期冀着再次与你相遇时，你处女般的原生妆容依旧靓丽，你车马般的悠闲节奏仍能激发出人们的原始童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