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市

叶子

早春的清晨，春寒料峭。河雾像鬼魅一样，蹑手蹑脚地向山峦退去。 穿花裤的妇女驾着三轮车，三轮车上热腾腾的蒸笼，馒头香味扑鼻。车子、女人、麦香在大桥附近穿行。“糯米糕——，老面——馒头——！” 大桥，山城的早市，没有门店的菜农的临时买卖市场。 靠老街那头。 菜篮里有“嘎嘎”的鸭，有“咯咯”的鸡，旁边有架起的油锅，油条翻着身子，“嗞嗞”地哈气。 “热——馍哩！”矮而胖的妇女，穿得像只企鹅，推着板车，彳亍而行。 “阿妹，土白菜，自己种的小白菜，新鲜！”一张菊花脸，沟沟壑壑写满了笑意。文婷车过身，笑了笑。 三叉路口，三辆小四轮并排着，放下挡板的做临时肉摊，居然还有一位女屠手，四十岁左右，马尾发翘起来，系着墨绿色围裙，围裙油光光的，像一面镜子，照得见人影。 文婷买了一斤精肉。 那些菜苔，辣椒，土豆，冬瓜什么的，有的躺在一张铺开的薄膜上，有的躲在蛇皮袋里，有的就那样散在地上。 大桥上，人头攒动。 有夫妻帮衬互补的，品种较多。一个递菜，一个收钱，“不要你管，人家自己装！”女人很霸气地吼男人，男人缩回了手，那是一双冻红了的满是皱纹的手。 一个老妇人站在路边，披着塑料袋，瑟缩着身子，面前摆放着一只竹篮，里面几条黄瓜，几个萝卜，三把韭菜。 也有卖干菜的老头，佝偻着背，蹲在地上，像一截黑木桩。篾篮里有一小袋萝卜丝，一小袋干豆角，还有一小袋辣椒皮，它们都簇拥在一起，泛着乞求的光。 文婷边走边看。 “辣椒，辣椒啊！不辣不要钱哪！”一个穿马甲的中年男人吆喝着。 “多少钱一斤？” “三十块，三十块，便宜卖！”马甲挥着三根指头。 左边一排香菇，木耳，褐不溜秋的，“哐当”一声，一个电饭煲的内胆，冷不丁倒扣在地上，那妇女一屁股坐了上去。 “坐过去点。” “啊？我昨天晚上就来占的位置！” 右边有空心菜，上海青，油墨菜，莲藕，豆芽，毛豆，豆腐，豆干，千张，油炸豆腐，胡萝卜，白萝卜，一溜烟排着，青的逼眼，白的如瓷，黄橙橙，金灿灿，红彤彤。 文婷买了两节莲藕，一斤豆腐。 “你还差我五角钱。”坐在小方凳上的老妇人指了指面前的老头。 “算了，我没有了。” “嗯有嗯有，在这！”旁边眼尖的女同伴，伸手将老头手上的五毛钱抽出来，递给了老妇人。 “给我吧，我本来就灭了嗯一两称。” 靠农贸市场那头，多半卖水产：有翻着白眼的小白鱼、小黄鱼；有舞着双钳的大龙虾；有被捆得严严实实的大闸蟹，水桶里有默默无闻的泥鳅、黄鳝、甲鱼。 “糯米糕——，老面——馒头——！” “快点，快点，走！走！走！”城管的车子近了，工作人员喊起来了！ “快点！快点！七点了，城管来了！”菜篮子跑起来了！ 大车小车“昂嗯昂嗯”启动了！ 候在一旁的清道夫，舞着笤帚开始清扫街道了！ 眨眼工夫，桥面及两头街面干干净净，车水马龙，人流如故，新的一天开始了。 “恩施土家杂粮粑——玉米粑——，荞麦粑——，黑米粑——，紫薯粑——”小三轮由远而近。 文婷裹了裹风衣，捋一捋头发，紧了紧手套，提着菜慢悠悠地离开了。 “糯米糕——，老面——馒头——！”声音飘荡在山城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