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蔚县刻纸的没落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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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蔚县刻纸的没落谈起

文 | 郑晓筠

民间剪纸用剪，刻纸用刀，这只是工具的不同。陈竟教授说过，剪纸就是剪纸，刻纸就是刻纸，不能混为一谈。

剪纸是非物质文化遗产，说的是民间剪纸。刻纸也有非物质文化遗产，说的是传统的蔚县刻纸。但是传统的蔚县刻纸已经没落了，生产方式演变为规模化、产业化的生产方式，流水线式的生产使学徒们只是机械地重复，无法在作品中融入自己的情感和创造力。部分企业使用电脑刻纸、染色，用机器大批量复制，无法把传承人的智慧和审美趋向的变化以及创作时的情绪融合其中。刻纸的没落是必然的，蔚县刻纸的没落就是刻纸人的前车之鉴后世之身。

（剪纸作者：郭如林，南京大学文化与自然遗产研究所剪纸创研员）

民间剪纸和绘画剪纸的区别更在于剪纸语言的不同，造型方法的不同，给人的感受不同，艺术价值的不同。

剪纸重独创性，刻纸多商业性。民间剪纸一次最多剪三五个，团花只一个。蔚县刻纸一次三四十张到七八十张。民间剪纸多冒剪（脱稿剪），刻纸没有图样寸步难行。

还有人把剪纸分为民间剪纸和绘画剪纸，绘画剪纸就是刻纸，是工艺美术，是没有学习过民间剪纸的美术工作者借助剪纸的形式搞出来的。有的刻纸也用一点剪刀剪来应应景，虚有剪纸的外表，没有剪纸的灵魂。

（剪纸作者：杨庆锋，南京大学文化与自然遗产研究所剪纸创研员）

民间剪纸要求剪纸人有丰厚的剪纸底蕴。对剪纸符号烂熟于心，才能在有生活感悟时呼之欲出，撒豆成兵。

剪纸符号是从古至今多少剪纸前辈的心血凝结，他们在剪的过程中灵光乍现，反复琢磨提炼，为剪纸符号库增添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精灵。剪纸语言越来越丰厚，后人在创作时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同时又发展创造出更多的剪纸语言。

这些东西，是刻纸里完全没有的。

为什么说民间剪纸是非物质文化遗产？什么是遗产？是前人留下来的财富。民间剪纸里面的剪纸语言就是世代传承下来的遗产，是春风吹又生的种子，是可以燎原的星星之火。

绘画剪纸里没有这些东西，学过绘画的人都可以做到。有的就是打着剪纸幌子的工笔画、线描画、漫画。没有传承，何谈遗产？更不要说是非物质文化遗产。

（剪纸作者：赵金芳，南京大学文化与自然遗产研究所剪纸创研员）

民间剪纸重意象造型，民间剪纸来源于民间，寄托了劳动人民的美好愿望。在民间剪纸中，吉祥的剪纸符号被剪纸人运用自如，我剪剪我心，脑海里想的东西可以表现出来，时空的转换也可以在二维的纸面上表现出来。

民间剪纸在似与不似之间，有大写意之风。了解剪纸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民间剪纸和绘画剪纸大不同。举一个简单的例子：我们的民间剪纸中，石榴的籽用圆点和月牙概括。也可以在石榴上剪花，剪鸟，剪字，剪鱼，剪的是剪纸人的心思。绘画剪纸中，就是一个写实的石榴，一般是裂一个口露很多籽，怎么像真的怎么来，求的是逼真。

（剪纸作者：余泽玲，南京大学文化与自然遗产研究所剪纸创研员）

绘画剪纸写实，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民间剪纸由此及彼，表达多样，有丰富的精神内涵，有美好的情感寄托。如一坛老酒，历久弥香，越是纯正越好。

注：

以上文中所用图片均来自南京大学文化与自然遗产研究所剪纸微刊《中国民间剪纸》，作者郭如林、杨庆锋、赵金芳、余泽玲俱系南京大学文化与自然遗产研究所剪纸创研员。

本文作者：郑晓筠，南京大学文化与自然遗产研究所剪纸创研员和编辑部编辑。

陈竟老师看了此文的评论：

文化有物质和非物质，非物质指的是精神。文化的功能，一是为人类生存繁衍，二是为人类教化。文化可以产生经济效益，主要是讲物质。而非物质则是精神为主。也就是以社会效益为主。文化走上市场，这是人类社会物质生活需要。但文化有其发展规律。如果将其非物质的也以市场为主，甚至成为市场化，以赚钱为主，变为市场化的奴隶，那就要发生质的变化。会产生一切向钱看，采取各种手段去赚钱。非物质文化是通过人的头脑智慧发明创造的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它是靠人类手和脑来表现。如果用机器、电脑物质来代替，那就不叫非遗。而市场化的"化"就是如此。它已失去非物质文化的特性和规律。蔚县染色刻纸从最初的非物质发展到当下完全追求物质金钱的市场化，已变了质、失了味，不能再叫非物质文化遗产。也不能称为艺术，而只能叫机器生产的技术，其产品则是商品。当然，它的发展结果只能衰落。郑晓筠学生的思考探究是可贵的，但要进一步深入研究，才能得出真谛的原因。

老师又给我们讲了文化遗产的内涵，明晰剪纸和刻纸的区别，并提出初学者要从脱稿剪纸开始：

文化遗产是指我们祖先经过世世代代的创造、传承、积累而遗留下来的文化财产。它包含物质文化遗产和非物质文化遗产（即精神文化遗产）。物质文化遗产形态是非物质文化遗产的载体。因此，文化遗产中有物质和非物质两方面。前者表现为形态，后者表现为内核（内涵）。这如同生命的躯体是物质的形态，而灵魂是非物质的意识。一切艺术形式的产生，是由意识内缔所决定的。这就叫创造或创作。如果用机器来代替人的意识，那不叫创造，而叫制造。不能称艺术，而叫技术。不能称艺人，而叫匠人（技工）。剪纸和刻纸都是艺术（严格说，应是工艺）形式之一。二者有镂空相似处，但它们的作者、工具、造型、功能等是不同的。剪纸更多的是表现作者的主观的内在灵魂。刻纸更多的是表现客观的外在形态。剪纸的创造性要比刻纸更自由，不受任何局限。因而，其创造张力、魅力要比刻纸强烈。刻纸依样刻制，一般人都能会，而剪纸脱稿随心所欲剪，一般人则达不到。这就是剪纸创作者要比刻纸制作者高明。建议初学爱好者还是从传统民间剪纸，特别是脱稿剪入手容易入门，进步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