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雪域高原的马灯情怀</div><div style="text-align: center;">余宁生/ba4ii</div> 我是1968年3月入伍,新兵训练结束后就被送到南疆军区通信教导队学习报务技术,毕业后到军区通信站集中收信台实习一年。然后于1969年10月至1970年9月在藏北阿里高原的中印边境“达巴”哨卡守卡,任务是电台值班。我们电台由4人组成,台长是1963年入伍的于法宣;老报务员是1965年入伍的廖隆成;我,加上边防连队派来的摇机员:李新泉,和我一样也是1968年初入伍的兵。我们电台室在营区的西北角,两间土坯房,一间为电台室,一间是集体宿舍。我们的64米双极天线也在营区的西北角,由两根约10米高的木杆支撑拉起来。根据中央军委的一号命令,防止邻国的突然袭击,我们电台始终保持随叫随应状态。后来改成每整点开机守听,以便一旦有紧急情况,可以马上联络到阿里分区或札达边防营部电台。<br> 我是新兵,夜班我就主动请缨了。电台室每天入夜前,第一件事就是擦拭马灯的玻璃罩和给马灯填油了。因为我们哨所不通汽车,没有市电,边防连队也没有发电机。夜晚电台值班照明都是靠马灯。电台发信时的电源靠人力摇马达,收信时接收机靠甲电池加乙电池。现在社会的年轻人可能没有见过马灯,它可是我夜晚值班的伙伴。它有一个最大的缺点是,点亮时间不长,玻璃罩就会越熏越黑,直到不出亮光了。一晚上我至少擦拭两次马灯的玻璃罩。 之所以叫它马灯,因为过去赶马车走夜路的老赶们,在马车上都挂着它,一是亮、二是不怕大风。这也是中国的发明,和马镫一样。据说,马镫和马灯都是是马可波罗来中国后发现的,它们的作用都很大,马镫可以让骑马的士兵和马形成一个整体,战斗力大大增强;马灯可以在整条丝绸商贸之路上,照耀夜晚的路。 我在擦拭玻璃罩时,需要非常小心,因为经过多次高温烘焙,玻璃罩极易破碎。我们哨所的所有物资都是靠后勤雇藏民的牦牛托运过来的,小小的马灯玻璃罩同样是这样运输过来的,牦牛有时会发飙的奔跑,马灯的玻璃罩可能运到哨所前已经破损了。当然我也不小心弄破过几个玻璃灯罩。一旦没有了玻璃罩,马灯的亮度会大打折扣。可以说,每天晚上值班前,擦拭马灯的玻璃罩是个极其细心的活,小心加小心。因此,一年的守卡时间,这只小小的玻璃灯罩把我这个急性子给彻底磨损了,使我变的耐心、细致。一次见到我整60年没有见的发小,他见到我现在的性格,严重不相信我是原来那个我。他说,大家都知道,我是顽皮++的闹腾孩子,现在变得好温顺,哈哈,至于这样说吗? 白天的班都是于台长和老兵廖隆成值的,我上午补觉,下午是我快乐的活动时间。我每天下午会先把我们电台的水缸挑满(到离营区3、4百米的象泉河取水,冬季砸冰)。另外就是帮助连队挖堑壕,修工事;帮助炊事班烧火、生豆芽、包包子(记得一次野炊,用高压锅蒸包子,气还没放完,急的看蒸的怎么样,同时有点馋!“嘭”一声锅盖和包子飞上了天,包子落得满地都是,可惜了!好在碰巧了,没有伤到人);我还去几十公里外,帮助连队背运红柳(做饭、取暖用);帮助连队文书,从山里背运红土,并在营房围墙上写上两米多一个的黑体大字标语:早已森严壁垒,更加众志成城!我在哨所餐厅上绘画了毛主席的木刻板像。并写上: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的仿宋大字。 再就是和文书、译电员、卫生员几个闲散人员利用下午的时间去探险。我们一起上连队东北边的尼姑庙山(上面有一个尼姑庙所以我们这么叫)上钻过一个近100米的倾斜山洞;上到喇嘛庙山,捡过铜菩萨(文革期间作为四旧物品堆放在那里),挑镀金完好的,样式精美的,背回来摆在电台室里玩儿。后来,我一人值夜班时,在马灯飘忽的亮光下,看这些铜菩萨有点吓人,不再敢摆在那里,我都把他们放到屋顶上了。后来看过鉴宝节目,我的铜菩萨成色肯定是一流的棒,镀金缺一点,我都不捡。哈哈!如果带下山,留到现代,我肯定发大财了(没有后悔药呀)。其实那些都是国宝,都不能去买卖,上交国家才对。我们经常牵着连队的大藏獒,去抓野兔。抓到后,发现野兔的肉里有包囊虫,就再也不去抓了。我们发现一大群野鸽子在北边的一个山洞里,我们约好天黑去捉,想着肯定能抓一麻袋,回来给连队改善伙食;我请老兵廖隆成代我值会儿夜班,结果我们去了就扑空,因为晚上野鸽子不住在这里。我回来继续擦我的马灯玻璃罩,包括夜里上厕所,我也需要提着马灯照亮。<br> 有一次连队要过冬了,大雪封山前准备各种物资。连队一次杀了200多只羊,羊肉挂在我们电台对面的屋子里。白天没有杀完几只羊,关在地堡里,夜里有很多藏狼会围着地堡转圈,希望从中叼出羊来。地堡挨着厕所,我值夜班想大便,发现厕所处有很多狼,我不敢去厕所解手。但又憋得不行,只好提个马灯跑到哨兵旁边方便,然后再用铁锹把便便埋了。哈哈!其实,大多时候夜里上厕所,我都左手提着马灯,右手牵着藏獒去壮胆的。<br> 几十年后,突然在网上看到了熟悉的马灯,好亲切呀!让我的思路一下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高原,回到年轻时深夜里常待的电台室,又看到那马灯忽悠忽悠的亮光。我今年七十岁,真的希望在有生之年,再去趟达巴哨所。据说早就通汽车了,达巴乡也通上电了,应该营区也大变样了,五十多年前我在围墙上写的大字应该早就没有了。我打开电脑在谷歌地图上搜索我们的哨所,还真的看到了,营区内有一座红顶楼房。在东面的靶场上还从卫星上看到了五个大字“爱民固边好”,说明仍然有很多伟大的战士们在为祖国守边防,好让全国人民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