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童年 : 掏黄鳝

㱔suǒ

<p class="ql-block">童年的诱惑在舌尖,在心里,在人生岁月的始点,它不会相忘于江湖,也不会相忘于岁月,反倒时时触动着味蕾舔食馋肠,让人回味久长。</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掏黄鳝,是我童年时一段难忘的记忆,四十多年过去了,依然记忆犹新,宛若就在昨天。</p> <p class="ql-block">我的故乡在滇西大理的一个小山村,每年进入五月稻田放水插秧后,一条条肥嫩硕壮、黄里透黑的黄鳝突然间就在田埂、河沟边的一个个小洞里冒泡泡。更让人惊叹的是,从插秧后一直到秋收前稻田放干水的几个月时间里,那一片片稻田里似乎总有掏不完的黄鳝。</p> <p class="ql-block">我家老屋出后门就是生产队里最大最平整的一片稻田,稻田名叫“房后斗”,少说几千亩,顾名思义这里是房子后面的米斗,生产队最大的粮仓。“房后斗”也成了村子里那些掏黄鳝高手的舞台和战场,每天背着鱼笼、提着桶,猫着腰,掏黄鳝的“黄军”(故乡对掏黄鳝的戏称)你方唱罢我登场。</p> <p class="ql-block">童年时,捉河沟鱼我还行,但掏黄鳝我就水平次了。而长我七岁的兄长天生就是捕鱼的料,捉鱼、捞虾、抓泥鳅、掏黄鳝样样在行,让我家的生活多了不少盼头和舌尖上的美味。</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父亲一直说,兄长没能考上大学,都被这些捕鱼技能耽搁了。记得,遇到雨季发洪水,为了抓抢水的泥鳅,兄长可以通宵守一夜都不在话下。一次居然一天一夜没回家,当我第二天中午焦急地给他送饭,还被兄长劈头盖脸训斥一顿,责怪我被这么大的洪水冲走咋整!还好,兄长最终通过努力,也离开农门成为一名人民教师。</p> <p class="ql-block">每年掏黄鳝的季节,兄长也会加入到“黄军”。利用我家房后就能掏黄鳝的区位优势,只要有空闲,有事没事到稻田田埂上溜一圈,就有收获,多则五六条,少则一两条。兄长掏黄鳝时,我只能跟在后面打下手,负责提桶或鱼笼盛黄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掏黄鳝是一个经验、技术、智慧集一体的复杂技能,首先通过自己的观察和经验找到黄鳝可能栖居的地方。黄鳝的栖居的位置等等不一,有的黄鳝栖息在田埂上的小洞里,有的黄鳝则是栖居在顺着田埂的凹槽或杂草从里,我们叫假洞;有的单独一条,有的则两条乃至三四条挤在一起。</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黄鳝栖居的位置大多会在水面上飘着一些水泡,有时也不尽然,久而久之,黄鳝大致可能栖居的地方,全凭判断就能拿捏。这一点,兄长已经具备,他仅凭肉眼就能判断,是一位合格的掏黄鳝高手了。</p> <p class="ql-block">掏黄鳝时,兄弟俩蹑手蹑脚地行走在田埂上,顺着田埂慢慢地边走边搜索,发现黄鳝窝后瞬间定住,判断黄鳝可能藏身的位置。如果黄鳝躲在田埂的凹槽或杂草里,就要考虑好黄鳝可能逃跑的路线,轻轻顺着摸,一旦触碰到黄鳝,立即用中指加拳头锁住,即使黄鳝逃跑,也轻而易举就二次逮住,因为它可能逃跑的路线已经掌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黄鳝本身狡猾,加之身体上有黏膜极为光滑,根本不好抓,力道和位置不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从手里滑掉,无能为力。我一直不得要领,可黄鳝一旦到兄长手里,就像驯化了一样,乖乖地束手就擒,很少失手。</p> <p class="ql-block">一天正午我走在田埂上,大太阳的,天气很热,突然发现两条很大的黄鳝就在稻谷杆下的水面上纳凉,我冲过一把逮住一条,另一条直接跑了,结果逮住了的一条最终还是从我手里眼睁睁地滑落跑了。我差点就气哭了,回到家里闷闷不乐地与兄长说起此事。兄长安慰我:“不必难过,告诉我准确位置,今晚就把它逮回来。”我半信半疑地带兄长去看了黄鳝逃跑的位置,兄长很快确定它俩住的是假窝,黄昏就来收拾。果然,晚饭后,兄长杀个回马枪,就把两条黄鳝妥妥地收下。</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遇到躲在洞里的黄鳝就有些麻烦,因为洞又小又深,狡猾的黄鳝躲在洞底,手臂根本探不到底。对此,兄长也有招,黄鳝洞往往还会有第二个、或第三个隐蔽的出口,用于逃跑,但不好找。那就拳头在住洞口上上下做活塞运动,第二个出口就会冒出水泡,发现出口后,盯紧了,有耐心地做继续做活塞动作。黄鳝受不了气,就逃跑,一出洞口刚露头,一把抓住。</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遇到有的洞就一个洞口,知道黄鳝就在洞里,总不能放跑,那只能用杀招,直接拿铁线做的钩子把黄鳝勾出来,这样黄鳝大多受伤,只能留作自家享用,不能再售卖。有的地方像钓鱼似的用鱼饵钓黄鳝,但故乡人似乎没耐心这样做。</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掏黄鳝的时间段选择也很重要,黄鳝在正午时会出来纳凉、觅食不在洞里,只有黄昏时或晚上才回到洞穴。盛夏的夜晚,运气好时,直接可以逮到月色下在田埂上休憩的“傻黄鳝”。</p> <p class="ql-block">一直以来,我以为兄长是村里数一数二掏黄鳝的高手了,可一次,我小学班主任名叫春喜的兄弟掏黄鳝的本领着实让我开了眼。一天黄昏时,春喜在村口碰见我,约我陪他去“收黄鳝”。我以为,他把自己掏到的黄鳝养在某个地方,就好奇地跟过去。</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结果,他是去掏黄鳝,我心里想,他这个牛吹大了,别说收,能掏到黄鳝就算不错了。只见春喜很写意地行走在稻田田埂上,根本不像兄长那样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边走边找。可每驻足观察的位置,轻而易举就能捉到黄鳝,而且他掏黄鳝根本就不费力,感觉动作比起兄长简单直接,而且实用。短短几分钟,春喜就抓了七八条,让我有点不敢相信。</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更奇怪的是,有些位置,黄鳝根本就不吐泡,以我的判断不可能有黄鳝,但他居然认定有,还真抓到了。天色已晚,春喜心满意足地说:“差不多了,不要心太厚,留点给别人吧!”</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临别时,春喜用苲草串了两条又大又肥的黄鳝递给我,笑着对我说:“拿去,犒劳你帮我提黄鳝。”</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是我平生看到最精彩也是最费解的掏黄鳝,几天后我都百思不得其解,居然可以这么轻描淡写似的也能掏到如此多的黄鳝。兄长告诉我:“没这么神奇,你只看到精彩部分,其实,春喜在白天,甚至几天前就已经提前观察好黄鳝的栖居地,踩好点了,只是你只看到他收黄鳝。”哈哈,原来如此!</p> <p class="ql-block">黄鳝在故乡比起鱼要稀罕不少,也能卖个好价格,一般家里很舍不得吃,只有父亲从单位回来,偶尔才会吃一次。掏的黄鳝数量多时,兄长就攒起来,等到赶集时,提到街口卖,那里有人直接收,根本不愁卖。那时,大多农村家庭都能看到家里养着待卖的黄鳝,为了防止黄鳝跑出来,通常养在大陶罐里,隔三差五撒一把麦面进去,养十天半月也不会死。记得70年代末,黄鳝一市斤就能卖三四元钱,那时父亲的月工资才48元。</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时只掏到一两条黄鳝时,兄长帮我杀了破肠肚后,直接在炭火烤了吃。每当我烤黄鳝肉,香气四溢,大老远就把我家名叫“大黑”的狗,以及名叫“猫小姐”的狸猫招来,我吃肉、大黑啃骨头,猫小姐吃头尾,那样温馨幸福的场面让人一辈子都记得。</p> <p class="ql-block">遗憾的是掏黄鳝,我一直鲜有战绩。但有一次,却中彩了!一天我和小伙伴去故乡的海子游泳,那天恰逢溪沟放水灌溉结束,我竟然碰上在浅浅的溪沟沟底,有几条无处可走的黄鳝在挣扎,我手到擒来,足足抓了6条大黄鳝。我用苲草把黄鳝一串的拴在一起,提在手里大摇大摆回家,可让小伙伴们羡慕、嫉妒加佩服,因为黄鳝可不好抓。</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这次抓黄鳝的过程和战绩,足够我一辈子回味和标榜自己,每次回故乡,看到溪沟放水,我总会习惯性地睁大眼睛看看,希望眼前又有几条挣扎的黄鳝。</p> <p class="ql-block">在单位上班的父亲很爱吃黄鳝,遇到回家轮休假,会顺便买些黄鳝带回单位与同事分享。父亲做黄鳝也很有一套,先把黄鳝用南瓜叶去除粘膜,再把头钉在砧板上破开肚子去除内脏后,切成小段。锅里倒进香油加入腊肉翻炒,把香油和猪油彻底融合后,加入辣椒、花椒、大蒜炒香后,加入黄鳝肉爆炒,水分煸干后,冲入开水,我们叫“黄焖大冲汤”,之后,小火慢炖收汁起锅。这个味道,就是故乡黄鳝肉最佳做法,据说,可以大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如今,我在父亲做法的基础上,加入老酱和韭菜,也是很不错的风味。真怀念,父亲亲手做的黄鳝的味道,那种味道,现在回想依然能触动舌尖上的味蕾,氤氲在心里。</p> <p class="ql-block">进入新世纪后,故乡由于严重干旱缺水,不再插秧种稻子,加之大量使用农药化肥,黄鳝已经很少,在稻田里掏黄鳝成为了历史。我问兄长:“现在故乡还能买到生态黄鳝吗?”兄长说:“很少了,而且价格很贵,一市斤卖到七八十元了!”我大多是春节、清明回故乡,一再错过了黄鳝上市的季节,遗憾的是,几十年过去,再也没有吃过故乡地道的黄鳝肉了。</p> <p class="ql-block">虽然离开故土多年,可至今,故乡黄鳝肉的味道,触动着舌尖上的味蕾,氤氲在心里,这是一种情怀,更是游子特有的乡愁。</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感恩故乡,更要感激那些养育我们的故乡的山、故乡的水、以及故乡大自然慷慨的馈赠。</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2021年5月25日 于春城昆明</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文字:原创</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76, 79, 187);">图片:原创+网络(致谢原创)</span></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