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行于周庄

江南茶客

听一首曲子,《乱红》。水流动着,引出一些笛箫之声,清清冷冷地在这个寂静的夜里。<br><br> 这样的夜注定是不能眠的,如夜空中那淡漠的月。<br><br> 音乐有时并不能引发人的某种情绪,而是情绪注入音乐,使之有旁人无法进入的境界。音符与旋律的恒定其实是静态,枯燥而无味,而听者却可以使之鲜活生动起来。<br><br> 周庄也是如此。 那天,我走在周庄的老街。老街上有许多人,他们来自不同的地方。导游响亮地介绍着古镇的典故。我走在他们身旁,穿行在他们中间,依然是我自己。<br><br> 一个人的旅行,或者并不在于何时,何地,而在于当四旁的一切都成为风景,而你一个人在风景之中。我不知最初三毛到周庄的时候是否也有如此心境。<br><br> 她流浪于撒哈拉,与荷西享受着最原始纯美的爱情,而后荷西死了。三毛在滚滚红尘之中流浪到周庄,一个寂寞宁静的江南小镇。当她踽踽于这古老石子街的时候,周庄是否给了她片刻的宁静?三毛还是走了,去了西北,而后回到台北,用一根丝袜结束了自己的尘世之路。我总觉得三毛的文字里流动着怡然的感觉,却不知这怡然的背后依然是无法排遣的寂寞与忧伤。<br><br> 三毛茶楼的茶依然馨香,而三毛不再。<br><br> 其实就这个意义而言,怀念实在是毫无意义。 追寻着一些陈旧的印迹。<br><br> 周庄的街道破旧却繁华。每一扇门都开着店铺,热情地招徕各地的游客。怀旧是店铺共同的主题。吃的是阿婆茶,万三蹄,穿的是土布衣,红肚兜,用的是各色各样的旧器具。书法绘画成了老街的热门。书法归为一个主题:姓名题诗。绘画则是水墨的桥,街,房屋。价格很便宜。怀旧是一种情结,本是读一点书的人的奢侈,而今,当怀旧成为一种谋生手段,这样的怀旧也便没有了意义。<br><br> 陈逸飞说周庄是他的故乡,而他却出生在浙江。当陈逸飞因那张双桥油画《故乡的回忆》而轰动时,他并没有来过周庄,看过双桥。想来是这水乡灰淡宁静的色调正体现了他对故乡的印象,我们的童年不都在那样的桥上走过么?<br><br> 街边的老屋依然有黯淡的色彩,剥蚀的墙壁,朽坏的木窗,一些树在桥的石缝中苍翠,一些草在瓦楞上凌风舞动。临水的老屋依然有满是青苔的窗台,上面摆满种在破瓷盆中娇艳灿烂的太阳花。当然也有清清灵灵的小香葱,阿婆炒菜时喜欢摘几根放,吊香味。我看见一个葡萄架,用毛竹搭的架。毛竹已然灰朽,葡萄却已然成熟。成熟的葡萄摘得差不多了,它的叶子开始枯萎,透过,便可以看见更多的阳光。想起很多年前,老师家也有这么一架,夏天去,老师总要爬上梯子去剪。那葡萄可真甜啊,连还没紫的都甜。我不知这里的葡萄甜否,只举起相机摄下几张。葡萄甘甜于破败之中,图画美丽于残缺之中。<br><br> 沈万三成就了周庄的富裕,而他自己却至辉煌处跌落,流放于遥远的云南。600年来人们寻找他的后人,有各种各样的传说。其实沈万三只有一个,他早于600多年前死去。三毛与陈逸飞成就了周庄的名声,而他们也已离开人世。所有的纪念不过是后人的情感,于过世者,没有任何意义。<br><br> 只是古老的衰败成就了今日的繁华,古老的寂寞成就了今日的喧闹,令人唯余叹息而已,如那夜深时笛箫幽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