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分歧与尊重

MTC

当前，世界新冠肺炎持续蔓延，印度变异的新冠病毒致使第二波疫情无情地席卷了整个南亚并迅速向世界各地扩散。严峻的疫情形势，让全球抗疫举步维艰。然而，自疫情爆发以来，有关是否戴口罩的争论却从没有停止过，尤其在欧美国家，支持者的呼声与反对者的风浪针锋相对，此起彼伏，引起社会各界的广泛关注。今天我讲述的是我们的一位老病友，来自德国的Andye女士。她其实是瑞士日内瓦一个“反口罩”组织的发起人，曾通过网上倡导组织众多“反口罩”者上街游行。由于她的“反口罩”观念与我们的支持观念迥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各种分歧冲突似乎都包裹在这层神秘的口罩面纱之中。一时间，小小的诊室里也激起了不小的风浪，紧张的气氛中能嗅到一丝丝弥漫着的“火药味”，一场激烈的“战火”已不可避免------ ——题记 摄影：郑育 祸根”起于口罩 去年10月6日中午，诊所迎来了我们的老病友Andye女士。与以往见面时的欢声笑语不同，这次一见面，诊室的气氛就显得有些紧张。因为一开门，我和秘书就惊讶地发现：这么严重的疫情下，Andye女士竟然不戴口罩前来就诊！礼仪性的打过招呼之后，秘书小郑指着贴在墙上的新冠期间就诊规定严肃讲解，接着取出一个新口罩让Andye女士立即戴上并按规定进行洗手消毒等就诊前的准备。“戴口罩根本就没用，这是我的自由，你为什么要命令我戴口罩？” Andye女士“愤怒”地说，压抑许久的火焰终于如火山一样爆发出来了。“这是当前防疫新冠的特殊规则，如果你不遵守规定，我们就只好请你出去了。”秘书小郑还是一脸严肃地郑重告诫她。面对Andye女士与秘书的正面“交锋”，我一脸茫然，等缓过神来后，我示意秘书保持镇定。或许是Andye女士看病心切，虽然她感到很无赖，但还是勉强戴上了口罩。 2020年9月日内瓦反口罩游行示威 其实，自疫情爆发以来，“是否该带口罩”，人们就一直在扯皮，不少人政客商人“唇枪舌剑”，争论不休并上演了一幕幕“滑稽剧”。当德国、英国、法国、瑞士等国“要自由不要口罩”的大游行此起彼伏，“余波未尽”，一觉未醒，反口罩者慷慨激昂的口号声早已被来势汹汹的第二波疫情“惊涛拍岸”，无情地淹没了。 辨病辨证难辨“分歧” 问诊时，我了解到Andye女士这次是因为抑郁前来就诊的。她告诉我，她抑郁问题是因为“多种麻烦事堆积在一起”造成的：“先前我也有些焦虑，疫情期间我因为一些限制措施曾一度失去了工作，我只好呆在家中无所事事，感到非常抑郁。我不得不服用了大量的抗抑郁药物，在家人的抚慰和帮助下，我的病情才逐渐好转。后来我又找到了一个办公室的工作。但是，每当我听到疫情越来越严重的消息，看到疫情表上的数据不断攀升时，我也越来越焦虑，我的抑郁症又复发了”。我细心进一步询问追踪了解到，几个月前，Andye女士因在网上发起反对戴口罩行动，与支持戴口罩的同事发生激烈争论，生气后突然出现胸闷气短，牙关紧闭，甚至全身肌肉“叫劲”僵硬。继而出现乏力，失眠多梦，便秘，紧张烦躁，有时候还莫名其妙地大发脾气，让家人和朋友都难以理解。后经西医诊断为“抑郁症”或按“强迫症”治疗。我耐心地听着她的倾诉，详细记录这次病情发作的整个过程，主要症状，并结合舌象和脉象，从中医学的角度分析了产生疾病的病因病机。 抑郁症属中医学“郁症”范畴。以忧郁、紧张、焦虑甚等，并导致其它症状的出现如忧思恼怒等。正如《丹溪心法》所云：“人体气血冲和，万病不生，一有拂郁，诸病生焉。故人身诸病多生于郁。”疫情期间，由于长期的抗疫环境使不少人产生了疲劳，心里所承受的压力已经超过他们的极限，导致焦虑，抑郁情绪不断上升。但多数人更关注的却是疫情的传遍速度与控制，疫苗安全如何尽早注射疫苗等问题。却往往忽略了抑郁所带来的严重心身疾病问题。如因失业或工作不稳定所造成的心里压力；因保持社交距离阻断或减少了人们的相互交往，导致紧张抑郁患者的增加；因长期隔离引起焦虑沮丧，甚至因害怕恐惧，看不到未来希望导致自杀率的上升。经过综合分析论证，我制定了适合Andye女士的中医治疗方案。Andye女士也同意接受治疗。但令我意想不到的是， Andye女士第二次来就诊时，竟然戴着一个戳了很多孔的口罩。秘书小郑毫不客气指出了她的错误并要求她按规定换上正规的口罩。Andye女士虽然换上了合乎规定的口罩，但看得出她心里还是很不情愿：“我戴口罩只是给你们留个面子-----”她喃喃地说。“面子？这不是面子问题，而是一个普通的物理常识问题------”我使出全身招数给他解释，也未能说服她改变反口罩的观念。看来她是一个坚定的反口罩者，尽管我对她的病情辨证准确，但对于戴口罩的“分歧”，却让我有口“难辨”。 “战火”在尊重中减熄 经过一个多月的中医针灸治疗，Andye女士的病情慢慢好起来，虽然病情也有复发的时候，但她的心情却平静了很多。在Andye女士病情稳定，心平气和的时候，我也同她就是否戴口罩问题进一步探讨。“很多科学证据都显示在公共场所戴口罩和洗手消毒可以有效防止病毒的传播，你怎么就认为戴口罩就没有用呢？”我试探性反问她。“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戴口罩确实有效啊，相对于戴口罩，我觉得勤洗手更有利于阻止病毒的传播。” Andye女士立即轻松地反驳我。“你没发现大街上很多人戴口罩的方法都不正确，有的人还戴反了，甚至有人戴着急救医生紧缺的口罩，你认为有用吗？” Andye女士反问我。“戴口罩不正确是个方法方式问题，通过宣传正确的方法可以解决。而反口罩这是一个原则方向问题，会误导人们疏于防范，导致病毒的快速传播。”我也毫不客气反驳她。“戴口罩是为了防止飞沫飞出去，而不是防止其飞进来。我来自德国，在我的家乡，我从小受到的教育是：只有得了重病的人才戴口罩，让健康的人戴口罩，容易使人产生焦虑感。健康的人应该有自己的自由，再说，节省下来的口罩还可以让更多的医生护士使用，而减轻他们的风险。”Andye女士显得有些激动。“戴口罩是最简单且成本最低的防疫措施，也是公共卫生防控的需要。我来自中国，在我的家乡，我从小受到的教育是，戴口罩是一种简单的健康卫生习惯。看到大家都按规定戴起了口罩，公众才有安全感。在共同防疫面前，公众卫生安全高于个人自由。”我还是有力地反驳了她。 经过几轮针锋相对的“交手”，我们谁也没说服谁。但我感觉得到Andye女士争论中虽然反对戴口罩，但她却心存善良，她那句“节省下来的口罩还可以让更多的医生护士使用，而减轻他们的风险。”立刻触动到我，促使我反思改变一些探讨方式，或许能使我们找到一些共同的东西。我想，Andye女士“只有病人才要戴口罩”的观念，一时难以打破和改变。我在辨论中也犯了个错误，就是忘记了东方与西方的文化差异。我应当将戴口罩放入历史和文化的背景中去思考。象中国、日本和韩国这样的东方国家，戴口罩的意义远远大于简单的防护措施，还是一种共同的社会责任。而在欧美国家“戴口罩就等同于生病了”的观念已经根深蒂固，“优先确保最需要的人”是他们的价值观之一。这与东方人观念大相径庭，除了一些现实因素外，更多的是不同的历史和文化差异使然。 于是我调整一些辨论方式。“我赞同你把节约下来的口罩给医护人员使用，以降低风险的观点。在当前疫情蔓延的现实下，我们是否首先不能打击甚至歧视那些戴口罩的人？”我降低了问话的语气。“你说的公共安全大于个人自由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是否可以考虑优先缓解健康人佩戴口罩后的焦虑情绪？虽然我们的观念不同，但是希望疫情尽快结束，让生活重归正轨，这是我们的共同的观点和期待。” Andye女士也改变了她的辨论方式。在后来治疗间隙，我和Andye女士又进行了多次探讨。即使我们在理念上有很深的分歧，立场相去甚远，但我们都坚持原则和底线，保持彼此尊重，求同存异，努力克服不同观点争论中的不和谐。即使我们永远也不能达成一致，这也无损于我们的友谊，反而加强了彼此的了解。从这个意义上讲，这种分歧的痛苦也是值得的。 摄影：郑育 经过一段时间治疗和调理Andye女士的病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去年圣诞节前夕，瑞士疫情进一步加重，Andye女士还打来电话，表达对我们的关切和问候！世界本来就充满分歧，我们要学会尊重别人，尤其要尊重彼此的差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和观点，每个人都希望在和平相处的理想环境工作学习和生活，我们需要做的不过是在有分歧的时候能够彼此尊重！（周斌ZHOU Bin） 谢谢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