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香表姨

荷塘月色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回家乡第一件事一定要看看宗香表姨。</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几年前的宗香表姨还是精气神十足,这次再见已是苍老许多,心脏也不大给力,喘气声有点象我下乡时在牛棚听到的声音。我知道,这是衰老的必然,没想到时光过得这么快,心中不免有些悽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最初见宗香表姨,大约是在读四、五年级的时候,那时,我刚从鲁山山村来南召县城,一天,家里来了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奶奶告诉我,大的是表姨,小的是表姐,她俩还带来一些白面和当年稀缺的食品,带来了笑容和亲情。记得奶奶带她们在县城大街溜达时,表姐还牵着我的手。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陌生女性的善意,一直留恋那种暖暖的亲情。</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宗香表姨姓吴,是奶奶的外甥女,居住在县郊的乡下,几年前因病来县医院手术时受过奶奶的照料,表姨一直记在心里。我在南召求学时,妈妈远在百里之外,我和奶奶栖身在县城一间租赁的公房里,房子又小又矮,小的仅够放一张床和几个纸箱,一口水缸、一个泥巴灶台还是放在门口屋檐下面。口粮也经常不足裹腹,宗香表姨乡下有些田地,经常接济我们。我也常周日步行十几里地来到表姨居住的楊树沟,每次不是一担柴禾,便是一袋红薯萝卜,帮我度过那段求学的日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表姨家住在杨树沟一个无名村庄,说是村庄,其实也就两户人家。表姨家门前有条小河,河对面是面山坡,我上中学时,常在表姨山坡上捡些枯枝干柴,再编写荆条把柴禾捆好。临走时把柴禾背到县城,省下一点钱可买些口粮。表姨邻家有一女孩,小我一岁,来串门时听说我在县城读书,声声表哥叫的亲热,几次同我一起捡柴,我那时也就十五六岁尚未开窍,表姨倒是看出女孩儿心思,一次给我说:娃啊,我看出来那院的女孩儿看上你了,我给你说说吧。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完全没有思想准备,也不知道将来自己会飘落何处,忙说不要不要。表姨说:傻孩啊,人家愿意咱可是要。在表姨看来我如不要象是吃了多大亏似的。</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自表姨点明以后,我便有意识开始廻避这个姑娘,那时一是年龄小脸皮薄,二是自己不知道将来的着落,其实心里对那个女孩也有一点好感,在我临近高中毕业那年,听表姨说女孩已经定了亲,奇怪的是我再也没有见到过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表姨年轻时还是农村生产大队的赤脚医生,常背着药箱走乡串户,她心底良善,乐于助人,无论是黑夜或是雨天,只要听有病人,背起药箱就走。她还会唱那个时代的样板戏,听她说,她们大队排练过整场的《红灯记》,不过我没看过她的演出,觉得咋看咋不象扮演李铁梅,让她演李奶奶又太嫩了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过去乡下离县城医院较远,妇女生产时靠有些经验的接生婆,这些接生婆没有经过专业培训,加上条件简陋,小时候常听说哪村谁家出了人命的事情,表姨参加过县上的学习班,实过习,附近村子的孩子大都是经她亲手接生。姨夫当过生产队的队长,那时都是靠工分吃饭,村长一样下地干农活,还要走一里多地到邻近生产队所在村子分派农活,每天是最早走最晚归的一个。姨夫性格耿直磊落,有时认真地近乎死板,一次,我在他家门口的玉米地里吃了一根甜玉米杆,这是一种玉米结的不好的秫杆才会吃来发甜,有点儿近似甘蔗的味道。第二天表姨说娃啊你是不是昨个在地里撇了一根甜杆,我说是呀,她说你姨夫昨个在队里扣了自己一毛钱,说这是集体的东西,我说知道了以后不再吃了。这就是我那姨夫,认死理不过宁自己受罚也不忍说我。</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表姨是我一生最敬重的长辈。随着年龄的增长和自己也慢慢老去,表姨在我心中形象愈发高大。我在县城求学毕业后,被席卷到上山下乡的乡村插队劳动,这时,是表姨进城主动把孑然一身的奶奶接到杨树沟,让奶奶和她一起生活。随后,我又从农村入伍从军,是表姨陪奶奶走过了最后几年的人生旅程。在那个扭曲的时代,表姨替我们做了许多本来应该我们尽的孝心,是我们永远的恩人。</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我退役后在银行工作的期间,由于工作忙假期少,加上那时交通还不方便,较少回老家探望,不过知道姨夫与人合伙办了地毯厂,后来在县城安了家,两个孩子也长大自立门户,有了自己的营生,日子过的日日向好,只是随着岁月流逝,表姨姨夫也日见苍老,早先回乡,表姨还能陪着走动看望亲戚,前几年姨夫生病走后,表姨在家成了个药灌子,欣慰的是表姨有一双儿女守在身边且恪守孝道。表姨年轻时因一场病手术后失去生育能力,抱养了一双儿女视如亲生,表妹表弟懂得感恩继承了表姨的善良,遗憾的是我离的太远不能报恩于一万,只有尽可能多回乡多看望略表寸心。</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表姨一生辛勤辛劳,古道热肠,是那种骨子里本能的善良,这种朴素的情感在今天难能可贵。如今这些传统美德正面临现实功利主义的渐渐蚕食,社会上不同领域都有一批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这是一种可悲的现象。近年一直倡导文化自信。其实自信不是喊岀来的,自信是骨子的良善和从容,是博爱和关怀,甘于淡泊,不计较得失,只为内心安宁。</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22px;">  返乡归来,表姨成了我心中的牵挂,而我又帮忙不成,只能在千里之外送去默默的祝福。</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