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

唐建忠

连队的文化生活虽然丰富多彩，但对我们年轻人来说，还是显得单调了许多。 当然这不是谁能左右得了的，而是那个时代独有的特征。 来兵团后，父亲给我寄来许多书。什么《共产党宣言》、《资本论》、《哥达纲领批判》、《国家与革命》等等，白皮红字，装订精美。 除了《共产党宣言》我从头到尾看完外，其余的看了几页便进行不下去了。 教皇、沙皇、梅特涅、基佐是干什么的，我一无所知；法国的激进派、德国的警察，我也不关心。 一个钟头看两页，已经是最高速度。书是好书，但我确实看不懂。因为有钱也买不到自己喜欢的书，所以，那时知识的掌握及信息的来源，最好的方法就是相互拉呱，倾听、吸取别人的知识来充实自己。 我和马骏年龄在当时来说算比较小的。我喜好看书学习，但知识一到肚子里便化了。马骏也喜好看书学习，他吸收各种知识的能力比我强，而且还能充分发挥。所以我经常去他的小屋，听他讲那有声有色的故事。 什么凶僧恶少，痴男怨女，听得我欲罢不能。我十分羡慕他讲的那些古往今来的事情。 以后才晓得，这是他家中一本书上的故事。该书的主人因为书破烂不堪不要了，马骏得到后，细心整理熨烫，精心保存起来。 这在当时可是一本禁书，叫《初刻拍案惊奇》。他同意春节回家探亲时，借我看看。 我家当时住在电机厂宿舍，和马骏家住的铝土矿宿舍一墙之隔。探亲回家后的一天傍晚，我上他家去借书。 一切都在秘密中进行，不用他叮嘱我也知道这本书的份量。‍ 回家的路上，生怕见到熟人。一旦暴露传递这种“淫书”，进“局子”是轻的，家庭也会受到牵连，我俩可就别回兵团了。 现在看起来可笑，那个年月真是这样，敢看这种书，怎么上纲上线都不为过，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家的居住条件十分拥挤，哪像现在的条件，三室两厅，书房卧室双人床还不知足。‍ 低矮潮湿的平房，七口之家挤在两小间里，家具除了桌椅就是床。‍ 上下铺，晃晃悠悠的，我睡上铺。这本是小弟的“窝”，我回家这些天，他就只能去同学家借宿。‍ 白天我还得躲着，即便在家里，也不敢公开看，那是个人人虔诚的革命年代。‍ 父亲“极左”，我又是自喻为有觉悟的兵团战士，心里再痒痒也只能等到天黑。　　晚上趴在床上，蒙头打亮手电，我便进入了书中。那前世姻缘、因果报应，一幕一幕美好的故事展现在我的眼前。　　落魄的书生，风流的少妇，霸道的街痞，虚伪的僧道。我贪婪的看着，恨不能把每个“惊奇”都印在自己的脑海里。　　可恨之处就是每到关键时刻就删几百字，一个个小方框，叫你费尽心思琢磨其中的含义。　　删去的那些文字肯定不健康，但越那什么我就越想知道，越愿意看。回想那时的情景，现在还有些脸红。　　两天后该书完璧归赵，手电的灯泡和我的眼睛一样，都成了暗红色。　　看书真好。熬夜的滋味虽然不太好受，但值得。（2015年6月17日写于临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