绽放的琉璃

Teacher Jin

杨惠姗，曾是台湾著名的电影表演艺术家，拍过124部影片，她刻骨铭心地演尽了人世百态。80年代她曾红遍亚洲，是一届亚太影展的最佳女主，是金马奖史上第一位蝉联的影后，是“中国电影一百年100大明星”之一。在如日中天之际，她突然向亿万双期待着她的眼睛挥挥手，飘然远去，要用自己的眼睛去寻找一点别的东西。终于，她发现了琉璃世界的灵光闪烁。如今她是“琉璃女王”，她复原了距今2200多年汉代的一门技艺，成为中国现代琉璃艺术的奠基人。

上海琉璃艺术博物馆，由张毅、杨惠姗夫妇创办并设计，占地2400平方米，是中国及亚洲第一个全面展示琉璃艺术的行业博物馆。高8.5米的琉璃外墙，由4800块琉璃砖堆砌而成，白天不出彩，夜晚却流光异彩。博物馆外墙的巨型铁网牡丹，好像要从琉璃中绽放出来，很是醒目，这是杨惠姗亲自设计的。

琉璃，亦作“瑠璃”，是以各种颜色的人造水晶（含24%的二氧化铅）为原料，在一千多度的高温下烧制而成的稀有装饰品。其色彩流云漓彩，品质晶莹剔透、光彩夺目。

古代的琉璃来源于青铜器制造的副产品，经过提炼后制成琉璃，古称：“五色石”，很难得到，比玉珍贵。

三楼展厅藏着张毅、杨惠姗多年以来的心血之作。一进大厅，映入眼帘的便是这尊占据显眼位置的金箔色佛头，这是她的第一个作品，这是一件因技巧粗浅所导致的失败之作。哪个博物馆的显耀位置留给一个不完美的作品呢？又有哪个艺术家愿意在世人面前展示那种苦涩的失败呢？杨惠姗愿意这样做。

张毅说：“之所以留着它，只是想提醒我们当初想用脱腊铸造技巧去开创中国琉璃现代概念的初衷与追求。”

她对琉璃的第⼀次接触，源于与张毅合作拍摄《我的爱》时，道具玻璃艺术品，让杨惠姗惊艳于它的绝美，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并得知这些艺品来自各国，惟独没有中国的。不久后，杨惠姗与张毅退出电影圈，决心踏入琉璃制作的世界。

中国琉璃是一种工艺，更是一种哲学和宗教。佛教传到中国后，奉琉璃为至宝。经书中这样写道：“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瑕秽。”古法琉璃因此成为佛家七宝之冠，为消病避邪之灵物。

杨惠姗最初以佛教素材作为她的创作灵感，是因为草创时期的艰辛挫折、无助不安与热情希望，种种的情感可以自然地转移到佛像雕塑上。



这个作品是《万相唯一心》，名字的起源来自于佛经。创作这个作品时，雅安刚发生了7级地震，杨惠姗和张毅决定把这个作品拍卖以后全部捐给灾区。

这是《菩提之路》，朝着光明的方向，一路上有若干个佛祖的头像，无一不慈悲含笑，令人感受到向善的力量。

佛存在的根本，是人的烦恼，对生命无常的不安。《金刚经》里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生命的虚妄短瞬，仿佛宇宙中的小小气泡。杨惠姗想象佛的慈悲，观想解脱困顿、不安的智慧，让她的心平和安静。在似透非透的四方空间里，顿悟“非有非空”的自在无碍。

1987年，杨惠姗投身现代琉璃艺术，创立琉璃工房，研究特殊的琉璃脱腊铸造法，借由雕塑琉璃的透明材质和技法的结合，呈现极为深远的心灵意象及内在哲学思想。

英国著名策展人安德鲁•布华顿评价：“杨惠姗将玻璃艺术的语言特质，结合了她个人人生的阅历，让玻璃艺术诠释了一种东方的、生命的、形而上学的哲思，这是艺术创作和真实生命的奇特结合。”

2008年，历时12年，两人合力完成的《千手千眼千悲智》诞生，成为当时全球最大的、最细致的琉璃佛像艺术品。两年后，它又被永久珍藏在世博会中国馆，琉璃工艺的辉煌重现于公众视野。

一双双眼睛，洞悉所有的不安；一双双手，抚慰所有的苦痛，穿过千年万年的时光，光明吉祥永留人间。

展品中最令人惊叹的是杨惠珊耗时10年创作的《今生大愿》观音造像。这尊源自敦煌莫高窟元代壁画的立体复原作品，总高达4.5米，是该博物馆中唯一一件非琉璃材质的作品。

千手观音是本馆的镇馆之宝，时任敦煌研究院院长樊锦诗曾说：“杨惠姗，你是莫高四九三窟。”因为莫高窟只有四百九十二窟。杨惠姗曾经进入莫高第三窟，观摩千手观音壁画，然后进行创作。当她意识到壁画终将消失，那旷世的美丽即将远离而去，便决心以琉璃雕塑永留之，此乃为今生大愿。

这个厅是关于花的主题：黄牡丹，褪去鲜红的雍容，留下淡黄的柔和；红百合，富有生机， 鲜艳欲滴。兰花浮于水波荡漾，显现初夏的锋芒 ……朵朵琉璃花，弹眼落睛，震撼人心。

杨惠姗心中的琉璃花，是傲然无畏的，为了解开雕塑与色彩的束缚，她开始了一段漫长的追寻。在失败得毫无希望的废墟上，她不茶不饭不眠，黑暗中一点一点摸索，一点一点前进，她的双手布满道道血痕，头发甚至曾被1400℃窑炉的高温引燃。三十多年的惨烈战役，终换来一朵发光的琉璃花，一朵梦想的琉璃花。

这是一百年后，开出的小朵琉璃花。21世纪的世界琉璃史，有了一个全新的境界，镌刻出一个东方的名字。



花，是杨惠姗心中永远的生命意象，也是三十四年不曾间断的创作主题。在花的绽放中，找到自己，看见生命。

光，是琉璃的特质，也是生命的力量。心中的澄明，那是经历后的放下，是了悟后的智慧。生命无法改变无常，但是可以改变内心的坚强。光中的琉璃花凝结出生命最美的一刻，献上最大的祝福。

1998年，杨惠姗成为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1857年建馆以来，首位至该馆展览中国琉璃艺术家。馆长艾伦•博格在收藏仪式上说：“维多利亚博物馆只收藏展品中最好的，杨惠姗女士的脱腊铸造和风格创意，让人迷恋向往。英国对遥远的东方中国美术巨匠作品的收藏，清代已经中断，杨惠姗使之重新开始。”

她还有20多件作品被北京故宫博物院、英国维多利亚与亚伯特国立博物馆、美国康宁琉璃博物馆等世界最重要的博物馆永久收藏。

大屏幕上播放着杨惠姗昔日的电影辉煌，《小逃犯》、《玉卿嫂》、《我这样过了一生》……她的代表作品及获奖影片，她是那个时代票房的保证，是多少人心中的女神。处于人生事业巅峰时，她选择了息影。太多太多的人不理解，她说：“当我越来越感受到心力憔悴、颠沛流离时，我知道，是时候该放下了。聚光灯永远不可能在你一个人身上，舞台前面的光鲜靓丽，就好像给你一个很高的云梯，等你到了半空，它却让你自己下来。”

这个作品《且舞春风更从容》获典藏，这是中国美术馆第一次收藏琉璃作品。

易碎的琉璃在她眼里像极了人生，既永恒又无常；而琉璃的透光，又在暗示你，不管今天多么灰暗，当光照进来那一刻，生命就是华彩。

余光中先生曾为张毅和杨惠姗二人创作了一首小诗——《琉璃观音》：这琉璃的清凉世界，原来在酷焰中练就，看我，已百害不侵。

琉璃的美，在形态，亦在精髓。饱经烈火仍平和宁静，波澜不惊，这样的美，美得通透，美得动人，美得永恒！

图1 图2 图23 图40选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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