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先父愚公

愚公

公元2021年5月8日晚上9点，父亲（笔名：愚公）与世长辞，享年81岁。父亲患病三十年，走的时候，母亲搂着他的身体，我托着他的头，姐姐们在拍着他的背。他在我们所有人的爱抚中过去。他的两只手忽然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像一个指挥家一样要开始新的演奏，进行下一轮回的篇章，然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去世前几个小时，他嘱咐我们要好好休息，开心地说他在美篇发表的诗词收到了800朵鲜花。医生说父亲去世时已是肝癌弥散性晚期，医术早已无力回天，能活三十年是奇迹，庆幸的是他去世时并发症还不明显，如果活着，后面的日子会异常痛苦，肝腹水、周身疼痛和肝昏迷。由于他的心脏植入过三个支架，柔弱的心脏承受不了病痛的侵袭，心脏骤停使他在我们的爱抚中匆匆离去。 父亲安详地躺在黄色的锦缎箱中，像睡着了一样。我们用手摸了摸他的脸，忍不住再次亲亲他的额头。我和姐姐剪下了他的灰白头发，放在自己身上，依依不舍地送他去了天国。生前的他经常坐着轮椅，风一吹，头发就调皮地吹起，我喜欢摸摸他的头，帮他把头发捋一捋。父亲患病三十载，几乎不怎么出门。以后我们出门，可以带着他的头发，让他再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告别仪式已经结束，可真正的回忆才刚刚开始。父亲晚年因为耳聋、腿脚不好，平时并不爱说话。他喜欢坐在轮椅上刷手机。重新打开他手机的一刻，他这几年所有的精神世界浮现在我们眼前。他看了很多的体育新闻，一天二三十篇，后来一天七、八篇，年轻时的他身姿矫健，是学校和单位篮球队的主力。他做了很多诗，5月3日他写了最后一首诗，标题是《友情》（喜鹊登门传喜信，众翁问候慰吾心。盼得康健离医远，笑渡晚年日月深。) 他的朋友不多，但全是挚友，他们频繁地互相问候。最后几天，朋友想和他视频，但他不愿意，可能是不想让自己衰弱的容貌引起朋友的哀思。他的文件夹里全是他给我们每个人作的诗，收藏着我们每个人的照片。 父亲出生于江苏常州，才华横溢、正直善良。青年时期的他考入当时江苏省内最好的大学，南京工学院—现在的东南大学的电子器件系学习，是祖国培育的第一批莘莘学子。毕业后正处文化大革命中后期，科研、生产步入正轨。他奔赴呼和浩特某二炮基地，接受导弹壳热处理的光荣任务，这个课题成果获得了国家级科技二等甲奖。他支援西北建设，去西安长期在机械电子工业部下的研究所从事变频技术工作，主持研制中频电源，该控制技术在国内外领先，多次荣获国家级、机械工业部、省级、市级大奖。父亲工作兢兢业业、一丝不苟，常年熬夜加班，整夜手工绘制电路图。长期的饮食不规律和过度劳累使中年时期的他胃溃疡大出血，在医院抢救时由于医疗条件简陋，输血时被传染上丙肝，导致余生无法抹去的病根。可以说，父亲为了祖国的建设呕心沥血、耗尽了一生气血。 1970年，父亲遇到了他的一生挚爱，我的母亲。我的母亲美丽、坚强，三十年如一日悉心地照顾他，但凡认识他们的人都羡慕这对神仙眷侣。父亲喜欢称我的母亲为“白娘子”，她是他一生的保护神。父亲比“许仙”深情许多，他喜欢夸赞母亲的美貌与体贴，直到最后一刻也认为母亲是世界最美丽的人。他们出门时永远手挽手。母亲出趟远门，他会一直在阳台上远远眺望，期盼她平安归来。他喜欢为她写诗，一生写过无数情诗。最后一首诗是2021年4月13日，他俩金婚纪念日写的长相思《金婚颂》（玉龙飞，凤蛟飞，飞落梧桐岁岁依。沧桑日月移。叶箐箐，子箐箐，笑看金桥浓碧漪。盼南山福齐。）在父亲住院的弥留之际，医院只允许一人陪护，75岁的母亲24小时不愿离开半步，半个月未宽衣解带。虽然我们心疼母亲的劳累，但也知道父亲半刻也无法离开母亲的实情，他的精神和身体都极度依赖母亲的照料与陪伴。医院的餐食父亲不喜欢吃，后来是完全吃不下去。母亲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10点钟喂他小分子蛋白肽，15点喂点灵芝粉，20点喂点胡萝卜汁……精细的照料让父亲在最后一刻都头脑清晰、心怀憧憬。父母深情感天动地，让医护人员都黯然落泪。 父亲疼爱他的子孙，在子孙面前他像一个“老顽童”。我们小的时候把他当马骑，他驮着我们在床上转来转去。长大些他喜欢陪我们仨打扑克牌，可是我们都是胡乱玩，他却把每个人手里的牌算得清清楚楚，把我们赢得彻彻底底。晚年的时候，他喜欢陪着外孙女、外孙子玩一些“打仗”、“蹦蹦蹦”、“扔毛巾”、“甩床单”等幼稚游戏，任何一个成年人都觉得无聊的游戏，父亲却可以和他们玩得乐此不疲。父亲年轻时候曾经酷爱“桥牌”，这是一个高智商游戏。一想到儿孙们陪他玩的弱智游戏，有点让我们汗颜。随着孙辈的成长，父亲由衷地赞美他们，他为秀外慧中的大外孙女兰岚作诗“善知人意似春风，谁人不爱如兰鸟”，为远渡重洋、喜欢画画的二外孙女蕊蕊作诗“画展千重志，心掀浪漫漪”，为可爱的小外孙辰辰作诗“小荷才露尖尖角，鹏程万里展翅飞”，他对他们寄托了无限的期望与慈爱。 父亲人品高洁，心怀天下鸿鹄之愿，藏世间悲悯之心。2020年，他关心疫情，感恩医护人员，多次作诗歌颂祖国的抗疫成果。2020年2月，他的《战疫情》中写道 “毒疫猖狂何所惧，劫难渡尽凯歌扬”。2020年12月29日，他感慨祖国航天事业迈上新的台阶，作诗“鸿蒙华夏秀，天宇任君游。”父亲的生与死有人间大爱，也有人间小爱，不枉此生。今天，我想以父亲喜爱的方式为他作诗一首，为他的灵魂送别。父亲，您的身体早已承载不了你聪慧高洁的灵魂，无论您的灵魂去向何处，您“对国赤胆忠心、对爱情忠贞不渝、对工作废寝忘食、对学习钻坚研微、对人温文尔雅、对晚辈舐犊情深”的品格将永远影响后人。希望您的灵魂安息，在天堂或来世比今生更加精彩！ 《送先父愚公》女儿 2021.5.12江南才子鸿鹄志，毕世钻研赤子身。心若比干披慧雪，品如软玉透温莼。琴瑟合谱龙凤恋，昆裔伏膝叙美伦。一抹银丝游万里，高德永世照后人。 父亲的亲友闻讯，纷纷致以哀思。以下放上二姨岚丰、三姨岚云、小姨星光灿烂为您写的诗词，感谢您们对父亲的怀念，父亲的灵魂之路不会孤单。 《哀思》岚丰2021.05.09伊人已去留诗文，字里行间浮音容。才华横溢人间少，科技创新业绩丰。而今远离病痛苦，仙鹤西去一身轻。平生最喜结善果，阴德累积佑子孙。 《泪奔》岚云 2021.05.10 酒未敬兄驾鹤去，泪泪流出我的心。疫情阻挠不能送，仰望星空诉悲音。 《思念》星光灿烂 2021.05.10 去年相聚望江楼，谈笑风生无止休。今年病逝驾鶴去，德高望重百世留。 2021年5月15日，母亲夜夜梦到父亲，今日作诗《夜梦思君》诉蒹葭之思。 《夜梦思君》梅之韵2021.05.15黄土一杯人事尽，青山千古泪痕多。愁云料峭化春雨，入梦青葱共蹉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