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写于母亲去世一周年之际

清心

　　母亲去世快一周年了，多少次午夜梦回，母亲仍然笑语晏晏，快人快语的和我唠着家长里短，说着笑着，热热闹闹的，醒来才知又是梦。母亲啊，您走了快一年了，我想你了！

自母亲去世以来，多少次想提起笔描摹一下母亲的音容笑貌，又多少次搁笔，我怕撑不住心里的思念。就在前几天，我打开了中央戏曲频道，听到里面熟悉的母亲喜欢的京剧《锁麟囊》唱段，突然间就泪盈于眼，仿佛母亲就在我眼前，正哼哼呀呀跟着学唱，记忆的闸门一下子就打开了，和母亲在一起的日子，就像过电影一样，一幕幕在我眼前出现。

去年的农历闰四月初二，被病魔折磨了将近一年的母亲带着对人世和儿女们的无限眷恋离开了我们，这年母亲79岁。从此 这个世界上最疼我的那个人走了，我再也没有母亲了。从此我再也不能赖在床上喊：娘，我要吃你包的饺子了。

母亲生病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几乎和母亲形影不离，她的病痛，她的隐忍，她的求生欲望，她的不忍孩子们太辛苦而刻意的忍耐我都感同身受。她即使病着，也不愿意给任何人添麻烦。前年也就是2019年春节后，母亲感觉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后诊断是食道癌，这是我们那个地区的高发癌症，发现的时候已经是中晚期。我当时就被这个噩耗震惊了，母亲生活方式非常健康，爱喝粥，爱吃蔬菜，从来没有不良嗜好，坚持有规律的锻炼身体，天天唱歌跳舞，怎么会得这个病？于是我找医生，再检查，再会诊，也是一样的结论，母亲真的得了不治之症。并且医生告诉我们，母亲年纪大了不适合手术，要采取保守治疗放疗的方法，这种治疗最多可以延长寿命一年多。母亲的生命只剩下一年的时间了？我不相信，我坚信母亲还有救，她那么热爱生活，不会轻易离去的。于是从2019年的4月份起，我就陪着母亲开始了多次的住院治疗，每次住院都是一个月时间。尽管治疗着，每天吃着中药西药一大堆的药，母亲的病情还是一天天加重了，而且迅速的消瘦起来。有一天母亲问我：我是不是得了不能治好的病，我和医生约好了瞒着她病情，我告诉她得的反流性食管炎，很快就会好的，可是，母亲很聪明，我们瞒着她，她也就假装不知道一样配合着我们。其实我们都知道，这个病是瞒不住的，母亲一天天消瘦，一天天的吃不下东西，只能吃流食。我变着花样的给她做各种汤食，买来各种肉泥鱼泥增加营养。随着病情的加重，母亲已经十分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她也是十分豁达的人，伺候她的那些日子，她常常对我说：我不怕死，就是不想着受罪，不想着孩子们太受累，让我安安生生的去吧。母亲住院治疗三次后，医生告诉我们回家输液吧。

生命的最后日子，母亲已经不能吃下任何东西，只是通过输液来维持生命，人也消瘦的厉害，本来130斤重的母亲，到最后我轻轻一抱就能把她抱起来。母亲每天输液大大小小十来瓶，输液十来个小时，她的手臂和胳膊上已经全是输液孔，胳膊细的常常扎不进去输液管。每天输液我都无奈心疼又心酸，母亲真的快要走到生命尽头了。

即使病着，母亲也十分爱干净，每天早晨起来，都会让我给她擦脸擦脖子洗手，梳理头发，隔几天还要擦一擦身子，换一换枕巾。母亲人缘好，病着的时候经常会有亲戚朋友、街坊邻居们来看她，所以她总是说：我要干干净净的见人，别让我邋邋遢遢的。居家输液的日子里，母亲渐渐的把生死看开了，从容的交代后事，她常念叨：我也算享福了，比你们的爹多活了30年，该下去见你们的爹了。

最后的日子，母亲常常被病痛折磨白天黑夜不能入睡，我就按照医生的指导自己给母亲打止痛针，陪母亲聊天，希望她能心无挂碍的走向另一个世界。2020年农历闰4月初二上午，母亲的精神突然好了起来，想要吃西瓜，并且还奇迹般的坐了起来，我们还没有来得及高兴，就在这天中午的12点35分，母亲的病情急剧恶化起来，来不及叫医生，母亲就在儿女们的守护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我们为她仔细的梳洗，擦脸，擦身，然后为她穿上大殓的衣服，就这样母亲安安祥祥的躺在了冰棺里，永远的离开了我们。母亲啊，愿您的在天之灵能如自己所愿，从此没了疾病的痛苦折磨！

母亲出生于1942年农历5月18，属马，象那个年代所有的人一样，母亲的一生，经历了贫穷，战乱，挨饿，受累，人民公社，大干社会主义，到老年的儿孙绕膝，衣食富足。她不到1岁时亲生母亲就去世了，母亲的童年正是国家混乱、家庭多子、生活贫困的年代，这样的环境，养成了她勤劳、节俭、心灵手巧、十分能干的性格。母亲和我们回忆过去的时候常常很自豪，她9岁就能够纺棉花、绕线圈、织布，同时种地、挑水、除草、喂鸡、喂猪、洗衣、做饭样样在行。说起挨饿的日子，她就告诉我们：你们现在是身在福中啊，我们那个时候，多少人都饿死了，所有能吃的不能吃的树叶、野菜都吃过，吃饭都是野菜伴着粮食，所以母亲从来不舍得浪费一点点东西，觉得浪费东西那就是罪过。她常常告诉我们，要懂得惜福。母亲没有上过学，她总以最朴素的价值观教育孩子们要努力生活，要与人为善。母亲晚年，生活安逸了，衣食无忧了，并且领到国家给的补贴了。她常常用最朴素的语言感激国家政府的给予，她说：万万想不到啊，老了老了领上国家给的钱了，咱也有退休金了。虽然每个月才几十块钱，后来百十块钱，但是她知足啊，她觉得这个政府就是太好了。看着母亲知足的样子，我就感慨，中国农民真的是太朴实无华了，他们是真正只懂得付出，有一点回报就感激不尽的可爱的人啊。

母亲共生了我们姐弟四个孩子，孩子们年龄接近，小时候一窝蜂的吵闹成长让母亲操碎了心，我现在仍然记得，小时候母亲成宿不睡觉为我们做衣服做鞋子的情景，尤其到了大年下，母亲为我们每个孩子都要做一身新衣服 ，一双新鞋子，常常是我睡一觉醒来 ，母亲还在煤油灯下干活 。小时候孩子多，家里穷，但是母亲总能精打细算让我们的生活还算过得去。小时候的印象中 ，母亲从来没有停止过劳作，在人民公社的时候上午下午去地里干活挣工分，中午晚上就有忙不完的家务活。印象中她就像从来不知道疲倦一样。联产承包责任制后，家里生活条件好起来了，母亲还是不停的劳作，为了孩子们，母亲忙里忙外了一辈子。后来孩子们逐渐大了，结婚生子，母亲又开始不辞辛劳的照看下一代，我的儿子以及姐妹兄弟家中的几个外甥、侄女侄子都是母亲一手带大的。七八个孩子，母亲一个个带起来，这种恩情，无法用语言描绘出。

母亲手巧，她做出的活计总是比别人好看，我们几个姐弟的孩子们小时候的衣帽鞋袜都是母亲自己做，母亲做的小虎头鞋活灵活现，十分逼真好看。我的儿子直到三岁还穿着母亲做的褂子，棉袄，棉裤，棉鞋，那真是合适舒服的很。我常常感慨：等我有孙子了，啥也不会做，咋办啊，老妈啊，你可要长久的活着帮我带孙子呢。母亲就笑话我，你有钱啊，啥也可以买到，不用自己动手啊。母亲为儿孙们操劳了一辈子，想来，我们一直都在各种的向母亲索取着，又回报了老人家多少呢！

母亲爱美，不管生活多么艰难，她都是把自己衣物打理的很合体，她会按照时兴的样子修改衣服，直到合适为止。尤其后来生活条件好了以后，母亲总会选择漂亮又价格不贵的衣服，同龄的老太太们经常会羡慕她会选衣服。母亲会穿上旗袍去照相，会让人把头发盘起来化化妆，在同龄人中，母亲总是显得年轻有朝气。

母亲热爱生活， 喜欢学习新鲜东西，她认字不多，但是就是老年之后她也坚持不懈的看书学习，我从图书馆给她借来《三侠五义》、《大明英烈传》、《隋唐演义》等书籍，她都看的津津有味，不认识的字会向我请教，就这样母亲读了许多的书，她也比同龄人更显得有文化。母亲聪明，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她常常半调侃的感慨，没有生在这个好时代，以至于没有文化。

母亲擅长做饭，尤其是包饺子、摊咸食、做大锅菜，那都是一绝，我儿子上大学回来往往第一件事就是说：姥姥，我要吃你摊的咸食。我的子侄们常常感叹：我奶奶（姥姥）就是熬白粥都比别人熬的香啊！可是以后啊，以后再也不能吃到娘亲的味道了！

母亲喜欢到处走走，儿孙们都大了之后，她也就比较清闲了，于是我带着她去过了好些地方，她登临过天安门，参观过毛主席纪念堂，很有兴味的在故宫走过。她还爬过八达岭长城，去过五台山，爬到过黛螺顶。每年的农历三月，我都要陪母亲去苍岩山赶庙会。母亲常认为自己见过了世面，回到老家后就会眉飞色舞的给村里老太太们讲解逸闻趣事，那时的她，真的开心啊。

母亲喜欢唱歌跳舞，跟着我生活的日子，她每天都要去公园和一帮老太太学习唱歌跳舞，她弄了好几大本子歌谱，整天当个宝贝似的。她跳的广场舞有模有样。母亲也喜欢听戏唱戏，只要她在家，我家里的电视永远都是中央戏曲频道，那些老戏，她百听不厌。我跟着她天天听，都几乎快会唱了。现在每当戏曲频道咿咿呀呀的唱起来，我都会下意识的左右看看，总感觉出母亲在听在看的样子。

母亲对儿女们付出了全部的爱，而今母亲走了，我就是用尽千言万语也表达不尽对母亲的思念和眷恋。母亲走了快一年了，我想她，常常会做梦梦到她回来了，醒来四顾茫然，多少次泪水打湿了枕头。母亲真的走了，娘啊，您慢点走，黄泉路途漫且长，愿您驾鹤向西上天堂。 娘啊，做您的女儿我还没有做够，下一辈子，您一定要记得啊，我们还做母女!

耽竭身心为子女，

一腔挚爱付儿郎。

声声叮嘱爱无尽

句句唠叨挂心上。

慈母一片谆谆意，

儿女万般拳拳情。

恩报春晖三世晚，

深情似海终难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