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园往事

好好活着(李陵湘)8502261

梨园往事

文/李陵湘

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我土生土长的百年老矿作出一个重大决策，要利用矿山资源，让它变成花果山。这一决策自然受到数千矿工和家属的积极响应，于是若大一个矿山纵横几公里，几乎遍种二种果树，一种为梨子，一种为桔子。

其中梨树最多，栽满几座山头，且家家房前屋后都是梨树，粗估梨树有上万棵，而柑桔也有好几千株。仅两三年便果滿枝头，矿山真的成了远近闻名的花果山。因是高山生态环境好，梨子味甜水分多肉质细嫩而备受青睐。“果香传百里”由于产量高，自食有余，外地人也争相订购，因数量有限往往难以如愿。

本来这些果树栽种的初衷，是用来改善矿山职工家属福利生活的。栽种时也是全矿干部职工家属学生上下齐动员，老老少少利用休息业余时间种植的。那时物资匮乏，政府提倡大种大养，以减轻国家压力。矿山上下一心，自力更生栽果树、种菜、种红薯、喂猪、放羊五花八门，搞得是风生水起，硕果累累。“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矿山内部许多物资是凭票免费分发，既使收钱的也是很便宜。

因矿山成了名符其实的花果山，几乎无处不有果树，每当果实成熟时，需要许多人看护。守护的原因并非防“家贼”，那时矿工家属觉悟高，自律性强。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谁要是偷摘了梨子，被人发现告到单位或学校，是一件太丑事，所以一般没人敢私自去偷摘。

防的主要对象是矿山周边农村的老乡，那时农村生活较苦，吃饱饭都难，哪能吃到水果。所以眼红了的老乡，“近水楼台先得月。”经常成群结队不请自来，光顾果园偷偷去摘梨子。如果仅仅是吃几个也无妨，可他们却是挑着筐子，背着袋子来摘。自己吃饱了，然后再拿到别处去卖钱。这无亦如不劳而获，抢夺矿工的丰收成果，不得不防。

其实防也只是做个样子，首先是防线太长，范围太广，又不能修围墙架铁丝网，果园连着农村，到处都可以进出，压根就防不住。再是矿山在人家的地盘上，真的抓了，你顶多就是教育一下，末了赶紧放人，顺便还得送几个梨子。否则惹火了老乡，他随便在出山的公路上使点手段，你就被封在山里，吃用行三难。可你如果连防的样子都不做，那又等于白送给“强人”一个“打开南京发洋财”的机会，造成果粒无收的后果。

看护果园是义务的，一开始是由退休工人负责，因他们工作认真责任心强。但过了一段时间搞不下去了，老工人毕竞年事已高白天巡视一下还可以对付，可晚上就困难大了，翻山越岭来来去去，上上下下即不安全，身体也吃不消。

因为偷梨的人大都是晚上出击，果园面积太大防不胜防。于是矿里把守园护林的工作交给了学校，反正那时读书也是“三天打魚，两天晒网”。学校又落实到高年级的中三、中四班和我们低届的身体素质好的男生头上。护园队总共有一百多人，我们班有十来个同学被选中，并划分了一大片责任区，我也是其中一员。

记得我们第一天上岗时，是先由老师傅领着转山，熟悉巡视线路。老师傅一边讲注意事项，一边给大家提要求。末了特别叮嘱：“满山的梨子大家饿了渴了可随便吃，但一个也不能带回家。”听了这句话把大家乐翻了天，因为终于逮到了饱餐的机会。

老师傅交接完班就走了，梨园成了“猴哥”们的天下。

当时梨子正转熟待收，果香扑鼻引得人口水直流。大家斯文扫地，随即就放开手脚爬树摘梨尝鲜。那天我们真像一群猴子，从东山吃到西山，硬是把果园里十来个不同品种的梨子吃了个遍。接下来的事情就难堪了，因大家吃梨没经验，又是热天口渴，于是渴了就上树摘梨，梨子不洗也不削皮，只用钢牙咬掉皮就吃。不到中午大家就感到肚子不安，果园在山坡上设了一个很高的瞭望台，大家吃梨不卫生，又吃得多，个个拉开了肚子。

开始还讲文明爬上爬下找地方解决，后来越来越控制不住肚子，人也实在爬不动了，只好蹲在暸望台边上朝下方便。拉得臭气熏天，个个浑身发软，有气无力，叫苦不喋。

而巧的是天快断黑时，梨园深处传来阵阵声响。借着昏暗的光亮，发现七八个人影在攀树摘梨。不用说是偷梨的老乡，可我们除了在瞭望塔上虚张声势，根本无力驱贼抓人了，眼睁睁看着肩挑手提的“贼人”扬长而去。

第一天上岗就失职让人盗摘了几百斤梨子，少不了要受领导一顿严厉的批评。但我们心里不服，祸起萧墙，都是被梨子害的。如果那天我们不贪梨，就不会闹肚子闹到浑身无力，那时年少将失职的罪魁祸首算在梨子的头上。不过后来领导也无可奈何道：“让你们学生守梨，就像在稻田里放几个稻草人，吓唬叼食的麻雀。真的要你们去抓盗贼，打伤了谁也负不起这个责。”

数年之后，为减少工农矛盾，避免纠纷，也为了矿山安宁，果树被砍伐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