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踪蜀地千年文化密码——山岭间佛陀的叹息(下)

平眼视界

佛是世间佛，情是世俗情。巴蜀大地，石窟佛国，千百年来，山还是那道山，水还是那道水，老百姓的日子还是那样的安逸与困顿。但信仰的虔诚与执着从未在这里停止过。《追踪蜀地千年文化密码——山岭间佛陀的叹息》已完成上篇，以川北、川东北、川东地区为主要对象。

自从汉代佛教传入以来，佛像的微笑，佛的慈怀悲悯，穿透了时间的尘灰，抵达千年后的今天。众僧的心事与寄托，在延续了百年的轮回里，从繁华归于寂静。空谷里回荡的是，世事变迁，烟花易冷。

千年之后，那累世的情深与信仰，还在崖壁上歌颂与等待，可俗世中的人们，有几人还能读懂那份淡定与深沉？心心念念的蜀地佛国，自汉代佛教传入以来，佛像的微笑，佛的慈怀悲悯，穿透了时间的尘灰，抵达千年后的今天。

【邛崃】邛崃之名由来已久矣。汉时称临邛，筑城建县已有2300余年历史。邛崃是西汉才女卓文君故里，她和司马相如的爱情故事也发生在这里，文君当垆、相如涤器演绎了凤求凰的千古绝唱。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汉代的古琴曲《凤求凰》感情热烈而奔放，深挚而缠绵。而卓文君故里便在今之邛崃，司马相如就是在这里为卓文君写下了如此感佩至深的曲子。

让我无限神往的除了如此曼妙的爱情故事，更令我一日不见，思之如狂的却是远山深处，在水一方，绝世独立的邛崃石窟。

邛崃磐陀寺石窟是同时拥有唐石窟，明构明塑明壁画的一唐三明的蜀中胜景。

摩崖造像每个龛内的整体雕刻手法精练，人物神采飞扬，衣服纹饰雕饰精美，圆润丰满，整体布局构图合理，以合龛的方式代表了佛教雕刻艺术的高峰之作。只是佛像、菩萨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被世俗信众现代重装，令人扼腕。

最为关键的是去磐陀寺的时候，空山寂静，了无一人。包场的感觉十分舒心。这种不经意的遇见，总会让人感动不已。因为，总是会在寂静的空间里，想起你，想起过往的岁月……

在大同镇的深山中，石笋山唐代摩崖造像是邛崃石窟中规模最大最为精华的部分。它是一块艺术瑰宝，蜚声国内外。

石笋山摩崖造像依崖镌凿而成。这个地方着实难寻，谁又能想到，曾经的繁华，如今的落寞，千年一瞬过，却都在这里交汇。不过也正是因为极其的偏远，才能使这漫山遍野的造像如此完整的保存至今。

慢慢地一龛龛地欣赏那些造像，对古代艺术家的崇敬油然而生。面对人世间纷纷扰扰，一千多年来，石笋山摩崖，仍然在那里，石窟里的庄严佛像仍然庄严，威猛力士还是那么威猛，曼妙飞天还是那么曼妙，脚踏莲花的菩萨仍然那么性感……

邛崃花置寺在拦水建坝形成三面环水的竹溪河边的花石山。摩崖造像俗称千佛岩。拜佛需渡船，渡船即可到达对岸。未见佛陀，先给你上一个渡人如渡己，渡己亦渡人的佛法课。立时间，身心俱得到洗礼，仿佛遁入仙境。

这些石窟，经历了一千多年的风雨，天王、金刚力士的造像肌肉遒劲，浮雕飞天飘逸、佛塔清晰可辨。

下午正要离开的时候，一缕阳光倾泻而下，正好洒落在残破的造像上，佛光浮现，如此美轮美奂。

邛崃是南方丝绸之路重要组成部分。邛崃石窟，茶马古道上的大唐遗珍。花置寺、磐陀寺、石笋山皆是蜀中佼佼者。而今，千年之后却都归于了寂静。曾经古道上的繁华已渐行渐远，参禅礼佛的脚步也已慢慢离开，花开花落，数度春秋，当今天走向这里，仿佛重新走进了一个时代的繁华岁月，这荒野中的远山佛光，熠熠生辉，那一刻，梦回大唐。

【蒲江】飞仙阁是西南丝绸之路成都通往雅安的古道，现正在维修封了铝皮栅栏，外面不能看经管理方同意只能翻入内近看。第一次来还是十年多前单位搞工会活动的时候。

而胡人形象就以此附会到南方丝绸之路的影响未免有些功利，让美的东西回归到美的体验上就很好了。一个胡风浸润而开放包容的时代早已远去。时下较之唐代是保守而陈腐的。

飞仙阁很多神龛里还依稀可见原来的色彩，随着时间的风化，还有人为的破坏，较多处都有损毁，造像上的颜色也斑驳不均，但这些仍无法掩盖它们的光彩。即使有些只剩下一些躯壳，其栩栩如生、鬼斧神工的雕凿姿态和展现出的人物神韵，仍就暗闪其华。路过的大妈说只有你们知道那些是啥子，事实上我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时至今日为何与石窟开凿的时代如此割裂？

【丹陵】建筑是献给城市的艺术品。在丹棱藏着四川境内始建于公元601年距今已有1420多年历史保存完整的密檐式砖塔丹棱白塔。白塔是丹棱历史的见证，即使置身于现代建筑之中，丹棱白塔的气质也不输分毫。

去丹陵郑山刘嘴摩崖造像，最能体现千里环山几艰阻的行路难，此地昔日是雅安前往成都的古道必经之地，可以想象曾经的繁华境况。沉寂下的古道早已荒废，而今却是人迹罕至的僻静之地，真正的人间仙境。这种世界就是陶潜先生所说的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郑山摩崖足够的美，最引人注目的属观音造像的精妙无比，身躯略呈S形，显得婀娜多姿，楚楚动人。一个遥远的世界，片刻浮现在眼前。相比一千多年前的先人板板的审美，诸位看官看多了大小城市和乡镇字体大小颜色统一的招牌，不是做何感想？

丹陵郑山与刘嘴石窟，湮没在寂静的古道间，没有冷冰冰的石头和高高在上的神灵，有的只是实实在在的神佛与顽石的水乳交融。

俯首顾盼间，几十龛唐代造像分布在山间几块大石头上，经由富有信仰的艺人匠心营造，宗教的热度，温润了时光，使得冰冷的石刻鲜活起来，在乡野绽放出人性的光辉。

四川道教造像大致沿长安至蜀中的蜀道和成都至雅安的南方官道沿线分布。前十几天才去过蜀道上剑阁县鹤鸣山造像，还有去过的安岳玄妙观等，虽不及佛教造像数量众多，然则放眼全国，就道教来看，也是无可匹敌。尽管很难找，实在不想放弃丹陵龙鹄山道摩崖，这个鲜见的道教造像圣地。在热心的马大爷带路下才找到。

龙鹄山造像多为模仿佛教石窟的佛殿龛，从功效讲仍是祝祷祈福。魏晋南北朝佛教的空前发展， 表现在石窟艺术上更是格外引人注目，道教石窟则稍逊一筹。因此道教信士不甘人后，在石窟造像方面向佛教学习进行开窟造像，以至唐代在皇室的支持下颇具规模。龙鹄山下唯散落在山坳间的房舍，袅袅升起的炊烟，构成了缥缈如仙的悠远意境。这种充满人间烟火的宗教氛围，是巴蜀石窟最为让人动人的一幕。

【洪雅】朝看日出彩云，暮观落霞夕照，玉塔巍巍；半轮沉璧，山月不与旧时同。

建在洪雅青衣江北岸乌尤山余坪镇福宝村的十三层密檐砖塔修文塔，始建于明代万历年间，曾毁于兵乱，于清嘉庆十三年重修，历经风霜。去时大门紧闭，塔旁正在采茶大姐帮我叫来看护的婆婆开门后方登塔望远。

南宋末年，蒙古入侵宋，蒙古骑兵来去如闪电，巴蜀城池频频沦陷，失去半壁江山。四川安抚制置使余玠在渠江、嘉陵江、涪江、岷江、沱江沿岸依山筑城，洪雅县苟王寨也是其中之一。这些山城最终无法阻挡南宋灭亡的命运，陆续为蒙军攻破，苟王寨也难逃一劫。一段历史藏在深山中，等待着后人去发掘。

洪雅苟王寨造像整体造像精美，未受外来佛教造像思想束缚，具有地方世俗文化风格，石壁题刻字迹朴拙原始。

险峻无比的苟王寨，是利用八面山中悬崖拦腰形成的一条大石缝，人工在山体硬生生凿出来的，窄的地方仅容一人躬身通过。苟王寨的确不怎么热情，迎接我的，惟有青苔和被树叶遮得严严实实的山路。

这座曾经的死亡之城，以这样的方式将自己封存在深山之中。古栈道还有当年屯兵固守构筑堡垒、栅栏的遗迹。远处雾气在山中急转升腾，龛窟在雾中若隐若现，恍若仙境。明代石窟在中国已是余续，少见什么佳作，苟王寨却是此时难得的作品。

大山深处有僧家，林寞幽深寂静林。

青苔曲径闻钟磬，梵咏经声洗涤尘。

在洪雅山野里，千年的古道伴随着禅音，从未改变过。

青衣江边罗坝古镇是告别成都平原，入雅安、康定进藏古道最后一站的水码头。古镇后面的阿吒山海拔828米，遍布密林，道路蜿蜒曲折很多地方仅能一车通过，到阿吒寺还需步行四十分钟。

离阿吒寺约三四百米摩崖造像分布在一个巨大红砂岩上，一面镌刻大小罗汉像108 尊，另一面有高镂空雕刻的华严三圣大龛。看来，明代以前曾有建筑依势造殿将造像盖住，为进香拜佛庙堂。

2007年深山中的阿吒寺造像遭到惨痛破坏，华严三圣的精美佛头被盗割。之后，便用钢筋焊起密密的栅栏，保护荒野中的这些唐代造像，此乃不是办法的办法。

【乐山】

山成一尊佛，佛为一座山

月月年年，朝朝暮暮，坐视三江合流

浪来浪去，船来船去，俯看人间百态

你不语。你在微笑？你还是在沉思

你无言。你是愉悦？你还是在悲哀

你缄默。你不愿看？你还是不愿听

你不看。你也不听

你让眼中生出了苍苔，让耳里长出了 青草

【夹江】千佛崖上有先辈游人题刻，曰：月白清风，山水并秀。不难想象，当时游人泛舟青衣江上，眼前俊美风物，是否也和我一样？有理由相信，苏轼也曾泛舟青衣江上。灵动的造像，灵动的江水，灵动的旅人，这是人间最美的画卷，相得益彰，彼此依存，构成了佛国世界与人世间神游无际的交集。

岁月剥落了时光，也侵蚀了杨公阙。阙在夹江甘江镇双碑村，大概当地称阙皆为碑，故而唤之双碑村。在全国仅存的20余座汉阙中双阙幸存者却极为罕见，国重杨公阙至今依然双阙并存，称得上是一大奇迹。阙体的铭文已经漫漶不清，仿佛用手一碰就会掉下来一块的样子。依稀可见的宋人题记，只能看见“时大宋……”几个些许的字迹。

99岁的看守人杨大爷身体还很硬朗，只是耳朵不太灵光，但是为人极宽厚。央视曾拍摄报道过。

大佛在沉思，大山在沉思

【荣县】在高处，沉思连绵；这沉思从一千多年前开始；在晨昏夕晖中，这一座，便坐成了哲学，坐成了永恒；通向大佛的石梯，不知道从何时铺来，又将通向何时；除了唐代大佛，荣县还有二佛和三佛；一城三佛传承至今，世所罕见；万物轮回，寂然无声。

【泸县】泸县玉瞻山：与北方恢弘庄严的造像不同，川南的石刻在传播中，逐渐融入了人性的色彩，黯淡了神性，而变得生活化与世俗化：璎珞长裙，飘逸自然而韵味十足。泸县玉蟾山目前仍留存着400余尊石刻，它们大多成型于明代。一组组佛教石刻镶嵌在崖壁之上，将石窟艺术最后的余晖，定格成物化的宗教图腾。

玉蟾山最让人惊喜的是5米高建文帝雕像身披袈裟，脚着草履，为僧遁去的他，褪尽了地王的威严，反倒多了几分慈悲的颜色。相传，建文帝在叔侄相争中失利之后，沦落至此，被山下的农妇以三碗稀粥救活。后世，便将此段因缘凿刻与山上，供万人敬仰。

【屏山】屏山县龙华镇八仙山立佛依山崖石壁雕凿而成，是一尊释迦牟尼立佛，高32米，肩宽10米，头长8米，耳长3.2米，袒胸束腰，神情肃穆慈祥。自阿富汗巴米扬53米和35米高的两尊立佛被毁之后，成为世界第一石刻立佛。

【威远】威远有大佛，深藏于山中。据说威远佛尔岩大佛、荣县大佛、乐山大佛在同一海拔高度上，这究竟是一种巧合，还是佛教徒的有意为之，便无定论了。虽然乐山大佛荣县大佛更高大，但它们都是坐佛。佛尔岩大佛却是立佛，是四川最大的接引佛阿弥陀佛。

佛像圆润细腻丰润饱满，寥寥几笔，便勾勒出服饰的飘逸与美丽。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大佛，好像都慈祥地看着你。相传它是根据画圣吴道子的设计而雕刻成的。唐朝晚期发生安史之乱，为躲避战乱，晚年的吴道子来到内江，留下这件传世之作。尽管历经千年的风雨侵蚀，大佛依然保存完好，有道不完的美。

【内江】内江一处鲜为人知的国宝翔龙山摩崖造像，其始于唐、盛于宋、延至明清，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唐代阿弥陀佛坐佛高刀法简练，刻技精湛；千手观音造像造型端庄。它位于内江城市核心区，繁华城区临街处，可谓大隐于市市民足不出城便可一睹国宝风采。

【资中】看到资中重龙山石刻的第一眼还是很震撼，没想到第一眼就有了巴中南龛蜂房状的即视感，在一块长约八十米的山岩上，密密麻麻层层叠叠雕满了造像。

龛多而乱，各路神仙都有，显然缺乏一次整体的规划，乃民间陆续雕凿而成。石窟缘起于唐咸通年间。唐人的心愿，化成一龛龛石窟，层叠相加。至宋代，重龙山的崖壁已是密如蜂巢了。

【资阳】半月山大佛：山如其名，形似半月，挂在苍芒大地之上。资阳碑记镇摩崖大佛凿在半月山正中，从下仰上去，大佛雄浑古朴，平和的目光，俯视苍生。半月山大佛逾千年风霜雨雪，风化剥蚀尚在其次，在文革期间，被当作四旧破坏，大佛所有附属设施被拆除毁坏。如今仅余大佛一尊，注视着人世间的轮回，如繁花千年一梦，朝露夕阳，不过如此。

【简阳】东溪镇奎星阁又叫东溪大佛，建于宋庆历二年，据说奎星阁是为了与白塔相映衬而修建，且道佛共壁。造像主体造像盘坐式大佛一尊，两手平放于大腿上，神态自如，栩栩如生，且色泽鲜艳。不过大佛看得出来是民间的产物，彩绘维护也显得有些乡土，尤其是大佛的红嘴唇让人印象深刻。

【乐至】虬劲的古树，盘根错节，象一张密网，似一帘瀑布，以其顽强的生命力，在坚硬的山石上生长，见证着乐至报国寺悠久的历史。所有树尖都指向寺庙心，疑是万木朝佛。树抱佛，堪称报国寺一绝。

树与佛相依相偎，浑然天成。千百年来，树守护着佛像，佛像保佑着生灵。树抱佛是神的恩赐，是自然的造化，是历代高僧积善积德，潜心修行的结果。

【仁寿】甘泉寺位于禾加镇楠林村八组，始建于明宣德九年距今已有587年历史，是四川仅有的几处斗拱卯榫古建。曾占地134亩是颇为壮观的恢弘殿宇，后又遭受火灾兵灾将其毁坏殆尽，只留下其建筑的核心部分，几经波折之后，渐渐走向了衰落。

武士的上半身已不知所踪的门口威武的石狮石象，雕刻精美的石柱柱础，考究的房屋结构，大雄宝殿内几根柱础均为防潮性能极佳当地产大楠木，大殿顶棚上有精美的双龙莲花长方形藻井、四周壁上精美石雕的水池……可惜的是文革破四旧，用石灰浆将四壁的壁画完全涂抹。老木匠邓由甫老人从2003年开始义务守护直到2008年才有一些薪水。据他讲前十几年当地相关部门打算把正殿以两百元防火水池五十万元卖给商人，被他要上告而被阻止才使大殿得以保留。2011年文物所进行了破坏性加固维修，外行工匠又把柱上的画刮掉，老人只是不停地叹息。曾经繁华随时光流逝而去……

节孝坊起源于宋代，当时理学家朱熹提出一套关于妇女贞节的观念，得到自此后历代封建皇朝的推崇。为表彰遵循封建礼教的妇女，以国家的名义对守节不改嫁，且能孝敬公婆、悉心抚育子女的妇女树立节孝牌坊。是由地方逐级向上申报最后经皇帝审定，因此节孝坊上面均有圣旨。在明清两代最为盛行。

仁寿双石牌坊从清光绪年间便屹立在双堡乡现已并入禾加镇牌坊村，碑上的序文：一生之苦未能酬，千古之香名益著……读来怆然。一座牌坊，是一段历史或一曲幽怨的唱词。

传说中的中农乡能仁寺规模极为庞大。据载唐代光庙宇就连绵一里长，庙宇背后的山岩上全是窟龛造像。这与而今所见相差太多，以致于对脚下的土地产生了虚无的怀疑，这片土地，曾经飘扬着如此浓烈的信仰？经无数次问路在中农乡现已合并到新店镇能仁村五组叶超文家的院落里，终于找见佛陀扬起的一只脑袋。曾经的炙热，而今的清冷。

幸而完整保存下一铺堪称极品的瑰宝浮雕释迦摩尼降魔图，主尊造像背后的石壁上神魔对战满满一堂。壁画常见而石窟造像浮雕形式却极为罕见堪称明珠，生动形象之极。尽管上面已渐次生出了青苔，尽管佛陀的光环在青苔的掩蔽下黯淡，但依然清晰听闻一声佛陀的叹息，是叹息千年前的浮华，还是叹息凡人礼佛千年依然不见生长智慧的内心？

仁寿虞丞乡大佛沟摩崖造像以一幅拈花微笑图著称，在中原大地常常以严肃示人的佛陀在南国湿润的暖意里开始露出谜人微笑。通常的拈花微笑，是佛陀拈花，弟子微笑，这一铺恰恰相反，法喜众生，连佛陀都微笑起来。猜佛陀想说，热爱生活吧，眼前的一切，便是最好的安排。摩诃迦叶虽然领悟了，但红尘滚滚人海江湖，要能时刻心带微笑，需要多大的勇气？于是他微蹙双眉，接过衣钵，他明白，担当便是执着。

旁边的观音龛面目虽已漫漶，然坐姿随意，衣饰世俗，已如民间小家碧玉，此观音居然是六指，六指典故何出？

大象无形，道教窟龛远较佛窟为少，见过较为精彩的仅有安岳玄妙观、大足南山石门山等寥寥几处，雕凿于唐代的高家镇鹰头村坛神岩，可谓雕刻最精良、保存最完好、题材最丰富，堪称绝品。并列真人龛是盛唐少见的大型道教龛窟，代表了盛唐道教造像的最高成就，像极了今天毕业照或大合唱的阵容。类似造像从未出现过，其保存完好程度堪称孤品。

透过真人的笑容，那些书卷中的唐代传奇，似乎正凄凄楚楚地上演着。坛神岩的院门锁着，于是人被隔在外，因为失去了信任，只有狗在里面享受着自由，因为它们坚守忠贞。

安岳石刻(已另外成篇不再叙述)始凿于南北朝，兴于唐朝、五代、北宋，现存摩崖石刻造像230多处，10万余尊，在中国石刻艺术史上具有上承云冈、龙门，下启大足石刻的特殊地位。南宋时，安岳走出的石匠，参与营造了大足石刻。如今，在不到100公里之外的重庆大足区，大足石刻已经是世界遗产，终日人声鼎沸，世人瞻仰。而散落四处的安岳石刻，仍在静静地等待，继续对抗悠长的时光。

回望唐末至宋朝300多年里，石窟艺术魅力的绽放，在巴蜀，在山野里。这段时日行走在一个又一个时间留下的古迹中，一个人虽有些孤单却并不寂寞，穿梭在历史与时光的消逝中，他们或千年或百年，或残破或保存完好，美好的时光以实实在在的形态被存留下来，成为了记忆。

曾经的朝代，消失在历史的烟云中；曾经的古道与朝圣路，消失在推土机的轰鸣中；曾经的信仰与执着，消失在利益与得失的涨价中……每一天，很多美好与失落都在悄无声息中与我们永别。感谢我爱也爱我的朋友们，陪我看过了这个世界的荒芜与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