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鹅在军营

晨

那一年入伍没多久，我在野营拉练中得了伤寒病，昏迷中被送到湖州九八医院，虽经一个月的治疗休养，体力仍未完全恢复，一时不能参加高强度的军事训练。连队首长为了照顾我，就临时将我调到炊事班，协助饲养员养鹅。

部队历来有养猪种菜的传统，基层连队都配有饲养员，专门从事养猪、养羊等工作。当一个饲养员，必须勤快肯干，吃苦耐劳，正因为如此，他们都会受到官兵的尊重。大家喜欢将养猪的战士称为“猪司令”、养羊的战士称为“羊司令”，依次类推，养鸭的、养鹅的战士分别被称为“鸭司令”、“鹅司令”。故而，我也十分荣幸地成了“鹅司令”。

“上任”头天晚上，我悄悄来到鹅棚“微服私访”，只见里面挤挤挨挨地眠着一群白鹅。仔细数了数，共46只。唉，“鹅司令”手下的“兵”不多啊，还不到一个“连”呢。不过，我心里蛮高兴的，“兵”少好呀，便于管理嘛。 鹅是一种比较好养的家禽，它合群，驯服，也不乱跑。因此我以为，养鹅挺简单的，不就是将鹅赶出去吃，吃饱了再赶回来嘛？经过饲养员的指点，方知完全不是这回事。要想把鹅养好，学问可不少呢。比如，刚买来的雏鹅，必须养到2周龄后才可到户外放牧，但应选择无风无雨的晴好天气，时间也不宜过长，开始一小时左右便可以了，随着鹅龄的增加，逐渐延长在户外的时间。等鹅养到４周龄后，鹅的食量大了，也能吃野草、秸秆、块茎、草根等粗饲料了，方可到野外放牧，但也有许多注意事项。比如，距离要由近渐远，慢慢增加，赶的速度也要适当，不宜强驱蛮赶，特别是吃饱后更要赶得慢些。又如，夏季放牧应早晚为主，不宜长时间在烈日下曝晒，同时要让鹅多下水，防止中暑。还有，不能在施过农药的地方觅食，以免中毒，等等。 好在我养的是5周龄的鹅，且又经过饲养员的训练，已经很“懂得”规矩了，所以比养雏鹅要省事一些。每天吃过早饭，我便扛起一根长长的竹竿，赶着鹅群出发了。

营房附近是个大山坡，山坡下有一片片农田，还有个水库。时值仲秋，农田里水稻已收割完毕，只剩下一些遗漏的稻谷，我先将鹅群赶到空旷的农田里，让鹅自由采食，然后再赶到水库里让它们边戏水边觅食。

鹅属于鸭科类，也像鸭子那样非常喜欢水。一到水边，鹅儿便都按捺不住了，扑腾扑腾纷纷往下跳，在水里撒着欢地戏嘻起来。 我坐在水库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山风轻轻地吹拂着，水库里波光粼粼，一只只白鹅点缀其间。嗬，好一幅优美的牧鹅图啊！ 相比于整天进行摸爬滚打的高强度军事训练来说，养鹅确实要轻松多了。但是，如果一个人整天对着这群只会嘎嘎叫唤的鹅儿，那么再优美的“牧鹅图”也不会始终给你心旷神怡感觉的。为了打发时间，我从团俱乐部借来几本书，边放鹅边阅读，使我在寂寞的牧鹅生活中得到知识甘露的沐浴。 时光就这样在牧鹅中静静地流淌着。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个好事的同乡把我放鹅的事情传回了老家，说什么某某人在部队犯了错误，被发配养鹅去了。父母亲听说后又着急又难过，后来经我写信说明真相，才消除了误会。 两个月后，鉴于我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领导决定将我调回参加军事训练。离开的那天下午，我将鹅棚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一遍，这才依依不舍地告别了那些朝夕相处的鹅们。

“鹅司令”的经历虽然短暂，在我漫长的军旅生涯中也只是一个插曲，但它留给我的印象却是很深的。有时我在内心问自己，如果当时没有这个插曲，那么我人生前行的轨迹也许会有所不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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