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和往年一样,加州五月明媚。五月三日女儿生日,今天五月第二个周日母亲节。记得爸爸83年五月从Berkeley 寄给妈妈精制粉卡Happy Mother’s Day,我就知道有母亲节这一说。88年我从美国宾州Pittsburgh寄母亲节贺卡去上海家。我以卡代言。全是英文,各式各样设计太多,读了十几个琢磨选哪款。我喜欢有仪式感直接祝福感恩表达。两周后看到回信,母亲的惊喜跳跃纸上。那是第一次她收到我说母亲节快乐。</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昨天周六我们就提前一天过了节,<span style="font-size: 18px;">接母亲和岳父母一起来聚餐,</span>很简单。不如去年五月,那时虽也因疫情<span style="font-size: 18px;">全家宅在家,可更有人气,子孙满堂。而今</span>孙子辈俩在外地纽约。太太忙了大半天,桌面上色香味俱全。她采集了前园自己种的玫瑰花,巨大,<span style="font-size: 18px;">红黄粉桔四色,顺手插上两只天堂鸟</span>鹤望兰<span style="font-size: 18px;">。</span>我要饭前合影有仪式感。近八十六的老妈耳背好几年,听说是过节,便微笑,话不多。可胃口极好,她不吃米饭,只享用各种美味佳肴鱼肉时菜。最后太太端上订制的甜点Cheesecake(奶酪蛋糕,一半标准的纽约式,一半创新黑芝麻)。<span style="font-size: 18px;">我让母亲少吃点,让她控制血糖。因我三高有二,说,“妈,咱俩分一块吧?”,太太J</span>也同意。母亲想了会儿说:“不用分,你自己吃一块吧,或者你跟J分吧”。我们大笑😂。88年至今,老人家过母亲节已无惊喜,总是会心微笑。偶尔让我们大家喜笑颜开。</p><p class="ql-block">茶水后,送老人家回家。我正没主意如何搞定明天周日真的母亲节,面对孩子妈J。如何才能超越二月情人节高度。好在J她达理宽宏大谅,告之今年已经有“礼物”,够一年用。並且,明天她有两朋友分别请我们中午晚上聚会活动,一起过节⋯。我这下有了时间写写八旬老人二三事,跟太太说以后有机会给她写生。</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79年,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的三舅公,大陆一开放就是飞来上海,寻找分离三十年的姐姐,我外婆。他找到天平路看望我外婆外公。</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三十年没见面,老人们感叹不尽,外婆从箱子里翻出旧照片,讲分别前后的故事。</p><p class="ql-block">外婆熊家祖籍江西南昌,熊家<span style="font-size: 18px;">思想开明解放,女子读书不裹小脚。</span>外婆和舅公亲姐弟关系最近。舅公年轻时在上海会计事务所,学徒受器重,后去巴西银行持事。<span style="font-size: 18px;">外婆随外公在四川重庆教会医院学成护士。</span>这护士职业一直延至到抗战胜利后上海,母亲从小在教会学校长大,唱诗班培养让她成为大学生领唱。中学时文艺活跃,新疆舞照片为证。</p><p class="ql-block">外婆敬业更持家,<span style="font-size: 18px;">后来正巧与奶奶结交好友、同事于上海第一人民医院护校。没印象外婆有什么兴趣业余爱好,过大节就靠她,里里外外张罗着的能人,乐于劳碌,爱心满满。外婆大概没过过母亲节?至少没听说留美深造的外公表示过(注:母亲节始于美国1907年)</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大家聊天时,舅公对我母亲说,“离开上海时你才初中,那时你非常漂亮⋯是你们年级最漂亮的。” </p><p class="ql-block">当时我才十几岁,文革中长大的小孩,从没听过有人当面夸谁长得漂亮,更是头一次听到长辈直接这样夸人,当众人面“表杨”自家人。母亲笑着说几句谦虚的话,“现在不行了……”。言下之意,已是两个孩子的妈,和每个中年妇女一样为柴米油盐奔波,穿着统一服装。不再年轻跳舞唱诗表演。可母亲这样“让我”听到了漂亮赞美一词,超越了当时中国逐渐开放的时空。</p> <p class="ql-block"><u>舅公当面说你非常漂亮</u></p> <p class="ql-block"><u>喜欢唱的人还跳过新疆舞(前排左二)</u></p> <p class="ql-block"><u>仲夏笑声于北航</u></p> <p class="ql-block">母亲在外面很温和,随意。在家里不记得她为我没当成三好学生而不安。我不愿学提琴,也没打我屁股,从不强迫逼着我学这学那。不过我幼儿园小学时经常让她生气。因调皮闯祸被打屁股。时常母亲让我<span style="font-size: 18px;">,在毛主席像前,面墻罚站。记得有一次时间长,我哭着说:"⋯不行了,我心脏疼⋯” 。“疼在哪儿?” 答:⋯就这边,偏后面一点儿。…以后一定听话,向毛主席保证”。</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我那时真的哭得心脏疼。</span>我多次在被窝里睡前,特想回上海外公外婆家。</p> <p class="ql-block"><u>北航五住宅后面的小树林</u></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幼儿园大班时,初冬有一次我发烧,妈要上班,让我自己好好在家一个人床上休息。我自喜生病有好吃的糖果肉松等等。一觉醒来觉得没大事,只是有一点儿发冷,多穿上一层棉衣。溜出去,到五住宅后面小树林。一个人蹲着玩土,挖树根⋯。不记得时间,小孩儿知道什么是时间吗?突然听见有人叫我大名。妈大声叫我大名,抬头一看前面五十米,原来天快黑了,是母亲大喊冲着过来,拎着我的耳朵,训骂道:⋯怎么不听话!我让你,我让你在家呆着,怎么跑到这儿!胆子不小啊⋯!⋯!声音高得比她唱歌尖几倍,吓死人,我憋着没敢哭,左右看看周围有谁,觉得五住宅全楼家家都在窗口看我,这是谁家的小孩儿?到家就被打屁股,我大哭,心想在上海的外婆啊快来救我…</p><p class="ql-block">母亲没能让儿子体会到,那五十多年前,她是急得跑着来寻救儿子。</p><p class="ql-block">这是她最早<b>让我</b>记得她爱我最狠的一次。原来,不懂事的我,不知道走到树林深处,我那知道空间!也不知道我玩儿了多久,她寻找了多久,我那知道时间!我怎么可能知道这是母爱自然之极,我有可能走丢,或有可能发高烧致命,她就有可能失去自我。</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u>喜乐映在照片上</u></p> <p class="ql-block">我初二时父母迁家去上海,临走前去北航附小跟老师说再见。张老师笑着讲:…你妈养你可细心啦。<span style="font-size: 18px;">小学一年级,你妈妈每天给你穿上整整齐齐的衣服,可你一天下来衣衫全皱巴巴的,经常浑身泥土,不成人样。第二天奇迹般的穿着另一套干干净净,平平整整来上第一节课。……你妈为了让你好看也真够费心费力的。可你不争气,几星期过后我只好班长换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这让我想起来,那年下学期开学第一天母亲告我说,听老师话,老师让你当班干部,小班长。我猜,当时是不是因为我长得端正,像“好人”。加上,母亲每天让我穿着平整的衣服去上课,张老师看着就顺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 18px;">可我太淘气,每天贪玩,还腼腆害羞,不敢发号施令,有意无意捣乱。三年级才带上红领巾。</span></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母亲毕业北航,大学生时专业文体两不误。班干部,早入党了,不知什么时候教会的影响已渐渐消失。毕业后留校任教,几张照片写到,和战友们一起出差去哈尔滨,研制那巜北京一号》,58年他们自己设计制造这第一架“祖国之鹰”。之后研究无人机,专业于无人机回收项目,降落伞。常听她讲试飞的事。</p><p class="ql-block">76年,唐山大地震时父亲还在西藏带学生造电站,母亲一人带着我和五岁妹妹,在风洞实验室外面搭起帐篷过了三个月。实验室有架飞机,我特喜欢在那玩儿。还跟着她去隔壁几厂房車间车。母亲让我去“合作社”(北航内唯一市场)买菜,揉面,帮忙家务。有次下午上课时,张老师看到我手甲上没洗掉面疙瘩,笑道,“又帮帮你妈揉面啦?”,夸奖的语气对我来说是讽刺。几个女童学看我的眼神,让我脸红<span style="font-size: 18px;">,赶紧把手揣兜里。</span></p> <p class="ql-block"><u>57年,北航,旧主楼前</u></p> <p class="ql-block"><u>在学生宿舍,用“计算尺”解题</u></p> <p class="ql-block"><u>和“战友们”一起,近距离与自己计划的《北京一号》</u></p> <p class="ql-block">再写一段,76年后我初中开始学物理,练习题有时可以有三种做法,学校老师教的,青年自学丛书看的,和妈妈讲的。</p><p class="ql-block">有次母亲教我一道物理题如何解答。我说不对,学校老师教得不是那样。结果母子吵了起来。我十四、五岁吧,后来才知这是典型青少年叛逆(teenager rebel),非理证明自我,或只听老师的。母亲没坚持,让步随我,这样<b><u>让我</u></b>长大一点。过了一阵子,母亲拿着一道她要解释的机械物理问题。说,这飞机翅膀上的金属部件该设计很巧妙,如果落到海里,会马自然变成漂流物,空心开口部位不会进水。她要用简单明了的理论解释,並改进。另一件是美军战机战利品部件也要解剖解析。我顿时暗喑起敬,可我还是没听母亲讲的解题方法。</p><p class="ql-block">不知母亲因为什么做了让步,可她<b><u>让我</u></b>对物理更感兴趣。我常跟妈提到,我小时候你真应该做虎妈以各种软硬方式<b><u>让我</u></b>坚持学提琴。虽然我是音乐盲五音不全,没继承爸妈音乐细胞,也许能逼出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u>让我</u></b><u>有体育细胞的人(56年,于北航垒球队)</u></p> <p class="ql-block"><u>儿女双全,孙满堂。</u></p> <p class="ql-block">Happy Mother’s Day, agai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