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淳安王国强

浙赣恒

  1942年，马年10月，我的母亲出生在遂安县城、南城门外10里处的玛璜塘倪家，生父姓倪。外公用18担谷子买了个乡长职位，时代的巨烈更迭，走上的是一条不归路。母亲排行老二，家里前三个都是女孩，就被过继给遂安县城、南城门外15里处的养父，这里也是生母的娘家，地方叫洋店，养父姓郑，名字显云。

　　母亲生父母还有三个儿子，外公不在了，外婆经常要去学习，母亲的弟弟们无人照看，常被绑在屋柱上，在不幸的岁月里，母亲的弟弟一夜之间夭折了两个，母亲兄弟姐妹六个，只有母亲在养父母家幸存了下来。

　　母亲过继后，过了四年，养父母生了个儿子，取名沬头，母亲顺带来了一个弟弟，外公外婆非常高兴，母亲也高兴，从此有了一个伴，母亲小时候以放牛为主。

        母亲生母改嫁，外公也是姓郑，名字金法，是外婆家的长工，做挂面的，生了个儿子取名才能，外婆坐牢回来后移居汾口石壁村，外公的老家。外婆虽是成份不好，长挨批斗，却是八面临风，能保全自己，外婆从不下地，居陋室筹家庭，一般人远不能及，母亲继承了外婆的模样，也有外婆的遗风。

   1957年造新安江水库，一根扁担、二个罗筐，母亲随养父母移民到枫树岭源塘村，多年以后，外公外婆一家又移民去了江西南丰上潺东堡村。

　　母亲解放前读过书，解放后因生父母是地主成份，虽在养父母家也不能读，乡下闭塞，也没有空闲温习，时间一久如同没有读一样。

         母亲养父母对母亲极好，母亲出嫁后，外婆总是悄悄地把钱塞给母亲。我在家的时侯外婆从江西来过一次，那时还小，印象都模糊了，外公我只记得来我家劈柴的样子，高大威猛。每逢十的生日，外婆会从江西寄自己做的布鞋过来，我二十岁了还有，远在千里的外公外婆，无时不刻牵挂着母亲。

         1962年二十一岁的母亲从源塘村嫁给父亲，这里是枫树岭宋家埠村，典型的小山村。母亲五年养育了四个孩子，姐姐和我、妹妹和弟弟。伯父起初没有孩子，最长的姐姐不能过继，长子的我也不能过继，妹妹就过继给了伯父。

　　 从爷爷那里分家出来，分得东西不多，父亲母亲开始白手起家，母亲持家做主，最艰难的时候母亲把养外婆给的五块袁大头白洋卖了。母亲一边去生产队挣工分，一边抚养三个孩子，孩子长大了，就送他们去读书，读到读不上去或不想读为止，全家都读书，村里当时也不多见，生产队里一家的工分就靠和父亲俩个人挣，经济状况自然比不上别人家。放署假了我和姐姐除了摘猪草砍点柴以外，生产队忙的时候也会去挣点工分，还会上山拔点紫皮、席草、捡点水竹笋的笋壳、砍点小竹子、还有其他一些经济作物，有些别人会上门收购，有些拿到供销社去卖，钱上学用，那时搞这些算是搞资本主义的，母亲可管不了那么多，照做不误。在母亲的打理下，我没有感觉到生活有多艰苦，也没有感觉到母亲显露疲惫，只有一次我感觉到母亲失落了，我高中毕业在千军万马中过独木桥，没有考上大学，母亲一屁股坐在了上横测门的高门槛上，但也只坐了几秒钟就站起来走开了，没有说话。我的母亲，集乡村女子的优秀品格于一身：

         母亲聪慧贤良。

         母亲对事情总能看透彻，子女也都受教于母亲，犯事极少责备，对孩子的教育如同和风细雨，一句我的傻儿子啊，就是结尾。生活在山区，土地贫瘠，子女尽力培养他们读书，望子成龙，不惜代价，我读小学四年级的时候，小学老师推荐一本书，毛泽东选集，五块钱一本，母亲买了，年少不懂事五块钱那时是巨额开支了，买了我也不曾读过，封面老师用牛皮纸包好了，上面写着：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唯有这句话，第一次接触名言印象深刻。分田到户了，和父亲一商量，子女都不在家，宁可少一点也要近一点，远的也要和村里人换成近的，土地和经济作物都在房子周围，并且再种上新的经济作物，茶子树茶叶树竹子，干活也就不会象以前一样那么辛苦，一年也有几万的收入。

　　母亲在孩子年纪小的时候，出门背一个、抱一个、牵一个，独自把孩子带大，孩子稍大了，天蒙蒙亮就起床做早饭、顺便中饭也做好热在那里、出门挣工分、收工洗衣服做晚饭、晚上纳鞋底，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子女出门端端正正，父亲年轻的时候不多言，多争工分是首要任务，尽由母亲做主，妇唱夫随。

         母亲操心勤俭。

         生活条件艰苦的时候操心一家的生活起居，条件好了仍旧操心家里的农活，母亲说能做还是做一点好，做不动了再叫你们养，心态很向上。分田到户后，和父亲一起把田地整理的清清爽爽，父亲是种庄稼的好手，人家有的农作物母亲都有，上岁数了还和父亲去抓鱼，晒成鱼干，吃不完就叫父亲拿去卖或换，网络发达以后，卖是不用再操心了，媳妇会卖的，象茶叶笋干有些都漂洋过海卖出国了。母亲年轻的时候紧跟生产队，子女都长大出门工作了后，不愁衣食、经济宽裕，还是经常去地里，虽然父亲做的多，想在前面做在前面的总是母亲，勤劳从未因年龄增大而有所不同，不为其他，就为喜欢和高兴，勤劳的母亲和父亲生活一直能自给自足，身体也很好，不让人担心，这是对母亲一生勤劳的回报，诸事如愿。

　　母亲操持一家极为不易，五张嘴，一分钱似乎都要揉碎了再花，但也不会让子女缺失营养，家里做豆腐了就盛一碗豆腐脑给大家，母鸡生蛋了，早上起来一人一个油煎蛋，生活变得富裕的时候，经常会有上门卖菜的，母亲只是偶尔买一点难得吃到的，仍然吃自己种的菜。

         母亲质朴孝顺。

         母亲家住村头，有时会去村里串串门，和投机的老姐妹聊聊天，但从不说长道短，顺着和人聊，上年纪以后，出门打交道的都是母亲，都不刻意的，水到渠成的感觉，媳妇都说我们家就数我母亲搞的明白。

　　母亲养父母远在江西，母亲不能坐车，家里条件也有限，去的不多，正月初一必吩咐我写一封拜年信，我从小出门在外没有去过，弟弟长大后去的多一些，外公去世前一遍一遍地喊着母亲的名字，母亲也是言词间悲伤无奈。我和姐姐长大后正月初二必去给生外婆、后外公拜年。伯父去世的早，奶奶最后的十来年身边只有母亲和父亲，奶奶有房独居，房屋和伯父、父亲的连一起，如同三合院，生命最后的十天住母亲父亲这里，奶奶很少当面说儿媳好话，这一次奶奶说母亲比女儿还好，这是最后、唯一的一次。

母亲通晓世道。

家里的器具什物母亲置办的一应俱全，独家院落，万事少求人，求人捡其重。对乡亲也会鼎力相帮，家里经济紧张的那些年，父亲要出门向人借钱的，渐渐的家里状况好了，人家也会借上门来，母亲从不拒绝。那时杂交米大约0.136元一斤，家里大家都读书的，劳动力少，年终几无分红，那年的夏天，我考上县重点高中，猪也到了出栏的时候，一头猪本是一家全年的经济收入，母亲把猪卖了，用120元买来一块上海牌表，还是托供销社熟人关系买来的，再到县城给儿子做了一套卡其布的中山装，母亲很高兴。

母亲大度满足。

母亲和父亲自己干自己的，小小得失也不与人计较，吃点小亏不会放在心上，宁可吃亏自己，也不亏欠他人，换来心身两安，但关键的时候一点不含糊，也会拼力一争。

　　1985年我学校毕业后，子女们也都长大了，母亲的日子就变的越来越好，精神上和物资上都是。那时做农民肯定辛苦的，子女基本都没有务过农，姐姐乡里刚办针织厂就去上班了，择得能干而孝顺的金龟婿，夫婿一路上来是针织厂修理工、厂长、乡税务干部、乡镇干部、县党史研究办研究员、县委特约红色革命讲师；我学校毕业一直生活在杭州；妹妹很幸运，被伯父伯母培养成材，考入杭州护士学校，和妹夫都在千岛湖一家医院上班，弟弟在千岛湖住的时间多一些；母亲的快乐与幸福从其言语能感觉到，儿女孝、媳当女、婿如子，母亲苦尽甘来，家庭生辉。

　　闲的日子里，炊烟升起，少年在前面奔跑，美丽的姐姐跟在后面，年轻端庄的母亲在门口注目，手上牵着幼小的弟弟，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我年少时美好的画面。

         我出门在外几十年，回家的日子一到，母亲柴火灶里会串出欢快的火焰，母亲就会依门相望。

         母亲今年80了，父亲82，身体仍然健朗，两人偶尔斗嘴却相依相伴，仍然照顾着房前屋后的农作物，靠山面溪延路，住着300平的乡间小别墅，时常喝点小酒，日久岁深，更加恬静。

        母恩泽

        亲厚无双

        名晖万千丈

        美景良辰暖风

        姣月照儿大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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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国强

图片：王国强 网搜 刘君美

编辑：王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