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 20px;"> 战争年代——我的小脚母亲</b></p><p class="ql-block"> 2021年四月四日——清明节。我们子妹五人,又像往年一样去给父母上坟。我大姐今年82了,她虽然这么大年龄了,可是她一年两次,每年都去,一次没落下过,今年在父母的墓地上,大姐向我子妹四个讲起了长达半个小时的那段儿时往事——也就是母亲在世时常给我讲起的那段往事。</p><p class="ql-block"> 我母亲出生在上世纪二十年代,那时的旧中国还处在封建社会,听母亲讲在母亲三四岁的时候就开始裹上脚了,嫰小的脚趾用裹脚布一层层裹起来,紧紧的裹上四个脚趾,一年又一年,除了大脚趾以外,其余的四个脚趾骨都弯曲变了形,紧紧的爬在脚心上,整个脚趾就像一个小粽子。裹脚之痛苦是现代女孩难以想象的。母亲的一双小脚可谓是“三寸金莲”。在那战火纷飞的岁月里,因为母亲的小脚跑不动,几次差点要了命。</p><p class="ql-block"> 听母亲讲,在那炮火连天的抗战岁月里,有许多中华儿女为了抵抗日本侵略者,毅然决然扛起枪,离开亲人奔赴抗战前线,我的父亲也随部队离开家。当时,我有两个姐姐,其中大姐6岁,二姐不到2岁。由于我父亲是抗日干部,那时村里有很多汉奸,他们到处在找八路军家属,捉住就活埋或者杀头。晚上,母亲和两个姐姐不敢在家住,东躲西藏。每到晚上,母亲就带两个姐姐走几里山路,找个坟地中间睡觉,天明在回家。后来听母亲讲起那件事时,我问她,你和姐姐们去坟地里睡觉,不害怕吗?母亲说,怕活人,不怕死人!感觉当时,在坟地里睡觉反而更安全踏实。其中,有一次,深夜有汉奸特务引路,日本人要血洗羊庄南塘村,就在这时,巡逻的民兵发现了敌情,村干部安排群众转移,我母亲拉着大姐,怀里抱着二姐,身上还背着吃的,随着疏散的群众向东山里转移。就听着后面的枪声越来越近,不一会,就看见,子弹从母亲的脚边一溜烟一溜烟的打过,身边有很多人中枪倒下了,母亲和两个姐姐真是大命的啊!听母亲讲,那时我的家,是父亲的部队联络地点,母亲经常到几十里地方去送信,当时,母亲化妆成要饭的,躲过敌人的搜查。父亲他们经常在我家里开会,母亲就拿两个鸡蛋,烧上一大锅咸水,给他们泡煎饼吃。吃完叫他们睡一会,母亲就到外面站岗放哨。</p><p class="ql-block"> 一九四六年,蒋介石不顾全国人民反对,撕毁停战协定,纠集45万人,向山东解放区实施重点进攻,滕县逃亡在外的恶霸地主,在徐州集结成立了还乡团,也随着国民党军队,气势汹汹的杀来,对革命群众进行报复,一时的白色恐怖开始了。南塘有个还乡团的小头目,经常带人抄我们的家,那时大姐还小,就有五、六岁的样子。有时在外和小朋友一起玩,这个小头目,只要见了我大姐,就问,你爹回来了吗?大姐回答没来。奶奶和娘正在家里哭呢,于是,他就说,你爹被我们打死了。尸体仍在东边山里养子峪,我母亲,就化妆成要饭的,到处去找。那时,大姐常想,我为什么生在这个家里,成天的不得安宁,别人家的小朋友,有多好,高高兴兴的玩耍,我回到家里就是哭声,还成天的东躲西藏,我大姐经常说,这就是她的童年。</p><p class="ql-block"> 一九四七年六月,国民党集结了十万兵力从四面八方,向抱犊崮鲁南军区党政机关所属的部队,进行合围。父亲的部队,奉命向滨海突围,母亲又开始了她们的东躲西藏。由于当时二姐还小,在吃奶。母亲每天抱着二姐,领着大姐跑,不小心把奶挤了,发起了高烧。当时没有地方去,就躲到了庄里我二姑家,姑在屋里给她们搭了个地铺过夜,母亲连着两天高烧不退,奶肿胀的像个气球,疼的直喊。到了下午,我姑就对母亲说,明天国民党还乡团在村里开会,要是知道你在我家住,一个庄上人都受牵连,你娘仨赶快走吧!母亲说,我都起不来了,怎么走。我身上又没写着我是八路军家属,姑说那也不行!赶快走吧!那天下午,天上乌云翻滚、电闪雷鸣,大雨马上就要来了,到底去哪里呀!亲姑,都不留,别人谁还敢留!当时,母亲哭了!两个姐姐也哭!没办法,母亲强忍着痛起来,给我大姐说,走吧孩子!就是死,咱娘仨死在一块!抱着二姐,领着大姐就去了驳山头。我姑奶奶家就在驳山头,离我姑家大约二里路,是最近的。到了姑奶奶家,天已经快黑了,姑奶奶就把我母亲和二个姐姐,安排在她家锅屋里睡觉。那个年代,做饭用柴火烧锅,多年的烟熏火燎,屋里到处都是锅灰,也漏雨,我母亲在锅屋里疼的喊了一夜。第二天,姑奶奶到锅屋里一看,吓了一跳,由于下了一夜的雨,再加上屋里漏雨,母亲还有两个姐姐,脸上、身上都是锅灰,不能看。我母亲,躺在那里,快不行了。姑姥爷害怕,不敢留她们,怕母亲死在他家,就叫我母亲走吧!没办法,母亲就叫我六、七岁的大姐,去我姥娘家,叫我两个舅舅来抬她。驳山头的西面有条大河,河的下游大约二十里路就是沙冯我姥娘家。大姐太小,不知道路,母亲给她说,叫她顺着河边直走,就找到了。没办法,大姐为了救母亲,我大姐哭着就去了。由于下了一夜的雨,路滑我大姐一路走,一路哭,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一身泥水,就像个小泥人,还不时的听到远处有枪声,又饿又怕。到了天黑,终于找到了姥娘家,看到姥娘姥爷,大姐哭的更厉害了。姥娘姥爷吓了一跳,姥娘问大姐,怎么了,你怎么一个人来的。大姐说,我娘在驳山头,我姑奶奶家,娘快不行了,叫舅舅把她抬来吧。姥娘一听,就抱着我大姐,娘俩都哭。都不敢留,我留!就叫两个舅舅,用扁担绑在椅子上,去驳山头把我母亲抬了回来。说起来,我母亲也是大命的!当时我老家,羊庄有个很出名的李大夫,他是个老中医,只要一把脉,再有多重的病,三副中药吃下就好。现在,这样的老中医大夫不多了。姥娘找到他,把母亲的病情一说,拿了三副中药,母亲喝后,慢慢就好了。到后来,父亲母亲拉起这段往事,父亲都非常感谢我的姥娘姥爷和我的二个舅舅。回顾母亲的一生,她经历民国时期的动荡不堪、外敌入侵的苦难、新中国建立后的喜悦。母亲的特点,勤劳善良、乐于助人、与世无争、无怨无悔的为儿女默默的付出!是平凡之伟大的母亲!</p><p class="ql-block"> 父亲解放后,一直在基层工作。母亲跟随父亲,父亲调到哪里,母亲就把家按到哪里。记忆中,母亲和父亲感情很好,没有拌过嘴。父亲历任过区委书记、公社书记、园艺场书记兼厂长,在我的记忆中,父亲的工作时间,没有星期天,也没有节假日,更没有八小时制度。早上起来就是上班,就连中午吃饭,家里还坐着几个人商量事。我放学后,进家一看,一屋人,屋子又小,就一间屋,转不开,也没有吃饭的地方。当时,我还很烦,晚上一开会,到九点多。母亲也不休息,父亲就最喜欢喝的大米绿豆稀饭,母亲就熬上一小锅,等着父亲回来喝,这就是当时父亲最好的晚饭。父亲对自己的子女要求很严格,遵纪守法,直到一九八一年父亲去世,一直住的普通职工集体宿舍,没有一分钱的存款,就连去县里开会坐汽车、火车,从来不向财务报销一分钱的车费。唯一的家具就是用了二十年的柳条包。他一生对工作任劳任怨、清正廉洁、一尘不染、心系群众,把自己的一切交给党,交给组织。母亲是二00四年五月去世,享年八十九岁!我子妹五个都很孝顺,母亲到了晚年,有很多的记忆,都是关于战争年代的事情,有时就对我们说,别吃饭了,快跑吧!日本人马上就打来了,所以我子妹五个就轮班看护,直到母亲去世,母亲一生善良,所以走的很安详。这就是我那可亲可敬的父亲、母亲一生。</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 rgb(1, 1, 1);"> 我亲爱的父亲、母亲,您永远活在我们的心中!</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