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

欢公子

1冷

　　80年代的冬天，降临来到这个世间，只觉得的很冷！北方的冬天很冷，北方的风很冷，没有烧火的炕上更冷！

　　临盆的香花躺在炕上无助的哭喊着，她的男人富贵把煮好的鸡蛋慌张喂了几个给媳妇吃，急匆匆的去找人。喊来了住在隔壁院子里的爸妈，又去托别人去找接生婆。香花嘶喊着，而富贵不知所措的在地上踱来踱去，好不容易盼来了接生婆。

　　孩子出生了，满脸满身都是皱皱巴巴，跟个小老头一样，还满身的毛。接生婆到处找东西包孩子。边找边叨咕:这是什么嘛，生孩子，什么都没有！富贵像无头苍蝇四处的找，找着一件自己的烂褂子。

　　接生婆抱着孩子说:这孩子长得确实让人看了害怕，但是恭喜啊，头胎就生个男娃，也是大喜事一件。老婆婆接过孩子，扳开腿，看了一眼，话到:哎！哪是什么男娃？明明就是个女娃嘛！老公公话没有说一句，听到是个女娃，转身就走了。老婆婆见状，把孩子往炕上一扔，跟着就回去了。

　　香花看了一眼孩子，没有再看第二眼，这孩子确实太丑了，丑到亲娘都不想多看一眼。接生婆称了一下体重，3.5斤，形如小狗那么大，满脸褶皱，一身绒毛，一双眼睛如同用筷子头点开一样黑溜溜的透亮。

富贵买了些东西，送走了接生婆。看着孩子不停的哭着，抱起来一摸，孩子身体都凉了。放在冰冷的炕上，这孩子真是命大，再过会儿估计就冻死了！

　　因为重男轻女，因为不是爱的结晶！没有人在意她的到来！由于娘胎里就没有被好好对待，生下来只有猪崽子那么大，仅仅三斤半，由于营养不良没有皮下脂肪，整个皮肤皱巴成一团，浑身的汗毛没有褪去，更像一个猴子！

接生婆回去后，全村子的人都知道，老霍家生了个奇丑无比的猴子！

2交易

　　富贵和香花没有爱情，有的只是父辈的交易。那年香花16岁，瘦瘦小小，长长的辫子，身上带着还没有退掉的稚气，还像个孩子一样。香花有三个哥哥，二哥到了要接媳妇的年龄，为了给他结婚。家里史老爷子就在村子里挨家挨户问，谁家儿子接媳妇，他家姑娘可以出嫁。

　　那年富贵 21岁。富贵的爹霍天才是个外地人流浪来的，在本地没有地，没什么文化，靠着给村里各家各户放羊为生。富贵的娘是半个瞎子，在那个年代，都没什么文化，更谈不上医学了。大家说在生下来的时候，没人看管，用被子把眼睛捂瞎了。其实是先天性白内障，说是半个瞎子，是因为不是完全看不清，眯楞着眼睛还是可以模糊看见的。因为排行老四，所以取名四女。

　　富贵的爹霍天才穷却长得仪表堂堂，四女因为残疾没人愿意娶，就嫁给了富贵爹。做了当地人的，也分到了田地，两人就靠种点田，之外再给别人放羊过日子。生了六个孩子，三男三女，富贵排行老二，上面有个姐姐。富贵却遗传了两人的优点，人不仅长得清秀，脑袋瓜也聪明。

　　孩子多，收入少，家里穷的叮当响。这年富贵21岁。听村里人说香花爹在找亲，他知道自己家里的情况，眼看自己大了，自己的婚姻大事还是要靠自己张罗。

他小心思还比较多，这几天闲下来，就偷偷的去打探一下香花的信息，近距离的观察她的一举一动。细细思量，虽然香花个子不高，年纪尚小，可是香花娘是村子里的美人，她的姑娘再过几年长大了，人也不会丑到哪里去。

　　他很郑重的把父母聚在一起，和家里商量，他年纪不小了，听说香花爹在给女儿找亲，他想让家人去登门说亲。

那天下着鹅毛大雪，北风呼呼的刮的出不了门，富贵爹和娘拿着提前准备好的礼品，带着富贵一起去提亲。一进香花的娘家，就看到她正在烧火，看到来人赶忙躲了起来。香花娘看到富贵一家人手里的东西，也明白什么意思。一边招呼客人，顺便就赶紧打发香花的三哥去地里把香花爹喊回来。

　　听三儿子说家里来人，香花爹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嘴里还嘀咕:也不知道是哪家，看来这回老二的礼金有望了。

一进门，看到富贵一家，脸色顿时垮了下来，他们家的条件是村子里出了名的穷！一想到二儿子眼看要过了结婚岁数，就算是个老爷子来也要硬着头皮来了。坐在炕上，把香花的情况一说，女人16岁，没到适婚年龄，只能先订婚，但是礼金必须现在给，因为儿子要接媳妇！

　　出门前，富贵的爹娘就商量好，富贵娘负责讲话，爹依情况来表态。听了香花爹的话，富贵娘怕礼金出不起，赶忙插了一嘴，问到礼金要多少？香花爹看了一眼自家婆娘，心里想，这么多天，都没人来提亲，把这个穷鬼放过了，估计今年给儿子娶媳妇的事又要耽搁了，本来打算要500块的，再三衡量说了个450块。

一听450块，这是要吃人啊，砸锅卖铁也拿不出啊！富贵爹一哼，下了炕，一句话没说就走了，男人的娘，紧跟其后，回头给了句，你这是吃人不吐骨头，要命啊！只留下富贵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

　　富贵打开来前准备的礼物，一边打开一瓶二锅头，摊开花生米，一边喊姨娘拿两个碗来。坐在炕上，和香花爹喝了起来。喝起酒来，气氛瞬间柔和起来，富贵话也多了起来。

端起碗，说“叔，我今年21了，再过两年也老大不小了，我也知道我家里的条件，您老说的450块，我家确实拿不出，不然我大和我妈也不会急匆匆的走。”

停顿了一下“叔，姨娘，你们看，350块行不行，这些钱我还是要东拼西凑才能凑齐。如果你们觉得可以，我这就回去张罗钱，如果实在不行，就当我啥也没说，知道是来拜访一下二位。”

　　香花爹不知道是喝了酒被富贵的实在话所触动，还是确实着急给儿子娶媳妇！竟然一口酒下肚同意了。富贵高兴坏了，穿上鞋就往家跑，跑到院子里才意识到有点失态，返回屋里，给二老鞠了个躬，说马上回去筹钱，就不在这打扰了。

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香花就这样，以350块钱的礼金，背负着给哥哥娶媳妇的使命，和富贵的交集开始了。

3干娘的秘密

这350元，富贵爹娘出了200，富贵卖羊皮和羊毛，做小生意赚了50。富贵干娘是个单身老太太，没有子女，干娘把富贵当成自己的孩子。在那个没有吃喝的年代，干娘把她的爱倾注在了富贵身上。听说富贵要定亲，干娘送来了100元。

干娘在村里是个神秘女人，50多岁依然那种让男人看一眼还想多看一眼的美，却没有归属于任何一个男人。干娘和富贵说，她有个贵人，一个她不敢提及不能说出来的秘密。富贵从小就依赖干娘，总想着晚上粘着干娘陪他睡，可干娘总是说：晚上贵人会来，他不允许别人待在这。而且从小富贵就发现，每次干娘说那个贵人出现之后的第二天，干娘的后背上就会有一道道的抓痕。小富贵总会边给干娘抹药边说，他要把那个贵人揍死。而干娘总是说：贵人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他是鬼神，是她一辈子撵不走的命。他为干娘保守着这个秘密。而这个秘密成了富贵从小都想打破的梦魇。

4婚约下的朦胧

订婚那天，富贵带着那350元来到未来老丈人家。临走前，专程安顿好弟弟妹妹把饺子包好，等着他带着嫂子回来一起吃。

富贵一路哼着小曲到了史家，史老爷子一脸笑意的接过红包和礼品。富贵坐在炕沿上给老丈人递了支烟说：叔，俺大跟俺妈在家忙着包饺子，既然我和香花这亲事定了，俺想今儿第一次带她回去认认门吃顿饺子，吃了俺就送她回来。

香花那天穿着一身碎花裙，如同含苞待放的花朵，静静地伫立在灶台边。她自始至终没看过富贵一眼，听到富贵的话，她是内心反抗的，可她终是知道收了人家的钱，反抗是无济于事的。富贵起身她就默默地在他后面一米多跟着。

两家相距500米，两人默不作声的走着，那段路在香花心里好长好长，长到她希望不会到达。内心的恐惧和害怕笼罩，步步谨小慎微，未知的世界和那些将来一起生活的人就这么走进她的生活，是她走进别人的世界。

还没走进霍家大门，就听你的嘈杂的争吵和训斥声，富贵娘正在训斥弟弟妹妹，好好的一锅饺子煮成了一锅汤。听到香花来了，瞬间静止。一家人围坐在炕上的方桌上，弟弟妹妹们端着碗悄悄地眉来眼去观察他们未来的大嫂。

5朦胧的爱

在那个年代，在那个偏僻的农村，男女的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自由恋爱的萌芽和跃跃欲试期。尤其像香花初中毕业有点文化的女孩子，内心对于爱情的追求是必然的。在整个大环境下，她不敢明目张胆的表达，更不敢反抗这样的订婚安排。

栓柱比香花大两岁，是她的初中同学。人实在，黝黑的皮肤也压制不住他的俊美。香花喜欢这个不善言辞的黝黑男人。他们两偷偷谈朋友的事，没人知道。上学的时候栓柱就把烤红薯包好了偷偷放到香花书包里。毕业后，他们都没有再读书了，农忙时都帮家里下地干活，没事酒捡捡牛粪割割猪草。

香花家的地和栓柱哥家的地挨着不远，每当下地干活的时候，看看栓柱哥有没有也在那里。找一身最好看的衣服，捋一捋头发。边干活，还时不时的刻意朝着他的那个方向望望。等到大家走得差不多，只剩他两的时候，栓柱就走过去给香花倒碗水，嘿嘿一笑，香花接过碗，抿着嘴不好意思的别过头笑了起来。这便是他们最青涩的爱情。

香花说：“二哥要接媳妇，需要彩礼钱，俺爹说给俺找个婆家，栓柱哥你说咋办？”

栓柱低着头蒿着田垄上的杂草，问：俺叔有没有说要多少彩礼？

“听到俺爹跟俺娘他两商量，好像需要500块。”香花回答道。听到这个数字，栓柱沉默了很久没说一句话。他无力承担，无力守护他们的爱情，也没有勇气抬头面对香花的眼睛。

“栓柱哥，叔走的早，这些年就看婶娘一个人保持家里，我知道这钱肯定拿不出”。我回去就跟他们说，除了你，我谁都不嫁。说完就跑了。

6抗争

一进家门，香花爹娘坐在炕沿上唠家常。香花满腹的不情愿再也压抑不住。她走到娘跟前，抬头瞄了爹一眼，就泣不成声的说：大、妈，我才16岁，我不想嫁人。香花娘看着梨花带泪的姑娘，也是无奈。

拉着她的手说：香花啊，我跟你大也是没办法呀，你二哥老大不小了，再不娶个媳妇过了这个年龄，可真就打光棍了，那可是咱们家的大丑事。咱们俩的脸面可就丢尽啦，你大也没脸去老史家的祖坟上磕头。

“妈知道你跟你栓柱哥感情好，他们家的情况我们也不是不知道，你姐姐嫁人啦，妹妹比你还小，穷啊，妈跟你大真是没有办法，你说还能咋办。”说着便老泪纵横起来。

香花自小任性，此刻也只能死扛到底了，她双手一甩，使出浑身力气一跺脚，说：“我不管，除了栓柱哥，我谁也不嫁！”。然后就躺在炕上一言不发。其实她心里再清楚不过，她的反抗无济于事。

一天一夜没吃没喝，香花娘端来一碗面，坐在边上安慰道：“儿啊，你这不吃不喝也不是办法，也拗不过你爹。”

香花坐起来，一把抱住娘一边哭诉着：“娘，我不甘心啊！我不想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

“你姐当时嫁给你姐夫不也是为了你大哥，现在不也挺好的。咱为了你二哥，就不任性了。来，听娘的，把这碗面条吃了。”

7初识

虽然富贵和香花是一个村的，但相差五岁再加上男女有别，两人对彼此都不怎么熟，只是知道史家有这么个二姑娘。富贵是霍天才家的大儿子。

在村里，富贵家穷是出了名的穷，一家八口人挤在一个窑洞里，窗户纸被西北风吹的沙沙作响。尤其到了冬天，满屋子的猪屎味，害怕猪仔冻死，除了人还有几头猪要和他们住在一起。

香花第一次注意到富贵，是在富贵和爹娘提亲那天，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只觉得比自己大很多。

而富贵自从有想订史家二姑娘的想法开始，他就采取了一些行动。尤其是在跟史老爷子以350块约定了以后，为了他就曾偷偷的跑到史家想偷偷多看看香花。第一次见，只顾着陪史老爷子都没观察史家二姑娘长啥样。年轻人年轻气盛，好奇心强，于是就有了去偷看的想法。

那是个傍晚，北方的天黑的早，家家都点上了煤油灯。富贵为了看看香花，准备从土院墙翻过去瞧瞧。可没曾想，往里一跃，一脚踩到锄头上，锄头把愣生生的打在头上。

“哎呦”一声打破了院子里的寂静，听着院子里有动静，香花爹出门没有看到什么，嘴里还训斥着：又是哪里的夜猫，去去去！

富贵估摸着动静有点大，忍着痛翻过墙就悄咪咪的蹲着，大气不敢喘，生怕被发现丢人。

8电影

在那个年代的那个山嘎达里，没有什么交通工具，没有电，也就更没有家用电器，唯一称得上电器的的也只有手电筒了。最基本的自行车都没普及，三乡五村的乡里乡亲走亲访友全靠两条腿。

那会人们的流行娱乐活动就是走个几里地去看戏看电影。

由于香花才16岁，没到法定结婚年龄，只有先订了婚，过两年18岁了才能结婚。而富贵和香花对于这两年的感受，却各有各的不同。

富贵希望这两年快点过去，他未来的媳妇也正好能在这两年里长高点，目前来讲，史家二姑娘又小又矮，完全没看出来遗传到他爹娘的影子。香花爹瘦是瘦了点，但身高有一米八。香花娘就更不用说了，村里数一数二的漂亮，身材高挑，肤白貌美。所以富贵寻思这二姑娘再过两年肯定差不了。他对结婚这事还是有电猴急，这两年自己尽量多制造接触了解彼此的机会。

毕竟香花比富贵小五岁，她圆圆看着富贵，就有意避开甚至躲了起来，她害怕村里人背后的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你看那个就是订亲给穷得叮当响的霍家的史家二姑娘、两人又约会呢”等等的流言蜚语让她觉得难堪。

她也不愿意和富贵有什么交集，因为她心里住着栓柱哥。她和小姐妹商量着如何能够在18岁以前，毁掉这该死的订婚，她讨厌富贵在她面前的殷勤。

近日大队放电影，富贵想约着香花一起去，见着香花老躲着他，这约会估计也就没戏，怕吃闭门羹，这想法也就黄了。

后来打听到香花跟一群小姐妹会去看电影，富贵放着羊，乐不思蜀的躺在山坡的草地上想着明天晚上看电影怎么能引起香花得注意。

第二天太阳刚刚升起，也就大概七八点钟，大姐就回来了，出嫁后没回来几次。大姐是个大嗓门，一进院门就嚷嚷道：“我回来了！”

富贵看着大姐领着一大堆的东西，忙去帮着拎进家。弟弟妹妹们先后跟着跑了出来，嚷嚷着围着大姐要糖吃。

一大早，最让富贵得意的是，大姐给他买了一件黑色皮夹克，穿着精神。要不是大姐嫁了个好人家，估计这辈子都穿不上。看着窗户里自个穿皮夹克的样子，富贵不自觉的挺了挺胸膛。

电影开始了，香花和小姐妹坐在中间排，几个人有说有笑，时不时的用手捂着嘴笑得前仰后合，那正是含苞待放的年纪。

富贵在整个场子里找香花，他想让她看到自己今天的样子和今天的皮夹克。为了让她看到自己，为了显摆他的皮夹克。

他跑到最后排放电影光束打出来的地方，摆着手和香花打招呼。幕布上投影出了一双大大的手，所有人都回头看。香花回头的瞬间，笑容凝固，没错是他。借着光，她看到他嘚瑟的摆着手，穿着一个黑皮夹克，在那里跳起来摆着手。跳起来挥手的时候，绑裤子的红绳带是那么显眼，皮夹克敞开着，里面秋衣的衣领还打着补丁依稀可见，跳起来的时候，秋衣露在外面的样子真丑。

香花知道他是在引起自己的注意，但她觉得他那时的样子滑稽的像只手舞足蹈的猴子。而富贵有的只是开心，并没有觉得难堪。

9懦弱

在你时刻准备与命运抗争的日子里，越是想尽办法的应对，越是应对后无能为力，越是发现时间快的让你措手不及。眼看香花18岁要来了，她慌了神。

在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她一个女孩子偷摸的攒鸡蛋卖鸡蛋、留头发卖头发、薅羊毛卖羊毛，通过自己的努力一共攒了85块，她尽一切办法想通过赚钱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再有三个月就18岁了。

自从上次分开，香花和栓柱就没有再见过，栓住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更没有给她明确的表达和一起面对困难的勇气。只会在山坡上远远的看着她。他认命了，接受自己的贫穷和无能为力，也许能多看她一眼也就足够了。

香花却不认命，就算现在钱只攒了一点点，面对目前的紧迫局面，她却有了她新的想法。

她找到了栓柱哥，从来都没有像此刻这么勇敢的去表达自己的想法。她抬头凝视着栓住的眼睛说：“栓柱哥，你是喜欢我的对不？”

栓柱点了点头，长长的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你可不可以为了我们能在一起勇敢一点？你带着我，我们一起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好不好？”为了能和栓柱在一起，为了守护自己的爱情。从没有走出过农村的她，决定和栓柱去外面闯闯。

栓柱听了他的话，不禁打了个寒战，他是喜欢香花，可是他不够勇敢，不舍得丢下母亲，不敢面对外面陌生的世界。身体一阵阵的发寒。他歇斯底里的说：我们无力改变，我认命了，我穷我认了，你也认了吧。我给不了你幸福。”说着手一甩的转身而去。

只留下香花一个人呆滞在那里，对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喊到：我给你最后的机会，明早上四点我在村口等你，如果你不来，我们今后便再无瓜葛，我香花与你再无联系。”

收拾好行李和攒好那些钱，黑漆漆的一个人站在村口等待。深更半夜，一个女孩子有的是害怕，但也有期待。

天蒙蒙亮了，她等的人没有来，她的爱情就这么不堪一击的结束了。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流，栓柱并没有那么爱她，他更在乎自己。回到家躺在炕上她不吃不喝的睡了三天，任谁来了，都没有开口说话。

10隐形的伤

人总是就在那么一瞬间就如同回光返照，意难平的事就突然貌似释怀了、清醒了。打了鸡血一样的状态来填满自己的生活和思想，让忙碌折磨自己，让自己忘了一切。

床上躺了几天后的香花，在麦田里用镰刀拼命噌噌的割着黄橙橙的麦子，整个身子埋行进在一片片收割完毕的麦田里。受伤的血泡起了磨破，破了又重新磨起新的血泡，镰刀把上被血染红，面无表情，所有的倔强发泄在了这把镰刀上。爹妈看着她的样子心疼。现实就是这样，他们又何尝不想日子过得顺心顺意。

每天就是这样天不亮就下地，干到天黑了就围着山骑马，山间回荡着她驾马扬鞭的声音：驾!，累了就躺在山坡上望着满天星斗的星空一个人发呆。

香花娘提着篮子来到山坡上，坐在地上取出一包炒大豆、一碗腌菜，还有一瓶烧酒。摸了摸姑娘的头，“儿啊，别折磨自个了，娘看着心疼”

随后拿出两个碗倒满酒，说：“娘知道你委屈，来，陪娘把这碗酒喝了，心里就不那么疼了。”

酒一碗碗的下同时，泪也不停的流。酒喝完了，香花用手被一抹眼泪，一跃马上，抬头深深地凝望了几秒钟的星空，斩钉截铁的回头看着娘说：“娘，我嫁，18岁一到我就嫁。”说的豪情万丈，骑着马消失在夜色中。

11婚期将至

自从富贵把那350块送来，史老爷子就张罗着老二蓝根的婚事。家底掏出一部分，这老二的婚事的钱也差不多了。

媒人给蓝根介绍的这个姑娘巧玲老家是山西大同的城里人，人长得水灵，脑袋也活泛，家里是做小买卖的，所以这彩礼自然要的多点。

蓝根遗传了史老爷子的高个头，有着俄罗斯混血儿的眼睛和一头卷发，这也是城里姑娘巧玲一眼就相中的原因。

蓝根在放马的时候，在牧区曾经认识了一位草原的蒙古姑娘其其格。对蓝根尤其爱慕。他们一起在草原上骑着马奔跑，一起赛马，一起套马，蒙古姑娘其其格认为他是草原上的英雄。其其格的阿爸对蓝根也很满意，小伙子马技不比蒙古汉子差，尤其套马更是一绝，整个草原附近的蒙古人对蓝根这汉人小伙子都说没得挑，人还勤快。

但阿爸对两人成婚的要求是蓝根要留在草原上陪其其格过草原生活。这要求史老爷子不干了，倒插门的事传出去，他史家的人都丢尽了。坚决反对，后面这事也就这么黄了。

蓝根勤快实在，巧玲人精明，两人过起日子来那真是一对搭配，女人负责指挥，男人负责出力。蓝根和巧玲的婚事定在农历六月初六，这天正好也是富贵和香花结婚的日子。

结婚三大件：自行车，手表，缝纫机在当时可是一件不能少。富贵爹霍天才人懒，男人嘛，富贵结婚这么大的事，他都懒得操心。四女又是个半瞎子完全指望不上。操办婚礼的事，全靠富贵自己张罗，帮忙最多，跑前跑后就是干娘了。

富贵托人买了凤凰牌自行车，上海手表和缝纫机。订了婚后富贵自己建了新家，在老屋的隔壁掏了一个新窑洞。把新家旧家里里外外全翻新了一下，刷了大白，换了窗户纸，就连破损的土院墙也比过去精神了一大截。

老史家条件好，给蓝根准备的自然比富贵强太多。买三大件不说，盖了新土坯房，听说还请了鼓匠队准备接亲。

12结婚

嫁姑娘和娶媳妇在同一天的，当地有个习俗，那必须是先嫁姑娘，姑娘先出门，再迎娶媳妇进门，讲究个先出后进，人丁兴旺。所以商量富贵太阳升起后，大约十点来接亲，而蓝根正午迎娶，放在12点举办婚礼。

都在一个村， 一大早富贵就醒了。自己的婚姻大事自己操办，哪还睡得着。富贵爹娘帮不上啥忙，就想着结婚这天好好做顿炸油糕和油饼。，你这都是平时孩子们不常能吃到的。富贵起来把结婚喜糖分给弟弟妹妹，接亲时间还没到，就去隔壁新房里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看了看新砌的炕，干娘新做的两套红彤彤的被褥整整齐齐叠放在炕上，还有贴了喜字和窗花的窗户，富贵喜极而泣。我穷小子霍富贵也要结婚了，穷人结个媳妇真的太难了。

砌完新家，置办完结婚物品，已经没钱办婚宴了，更别说鼓匠队了。富贵就想一个人骑着大二八把亲接回来。时间差不多了，怀揣着送给香花的上海手表，屁股下骑着新买的绑着喜庆大红花的自行车接亲去了。

离着好远就听到，史家院子里锣鼓喧天，村里乡里乡亲全都来捧场凑热闹。香烟喜糖还有满院子的娃娃们，场面好不热闹。看到这样的场景，相比之下，富贵的婚礼过于简单甚至是寒酸。富贵一个人骑车到了史家大门口，从口袋里掏出糖块和大家分享，满脸笑容却内心充满惆怅。

一声“接亲得到了”，屋子里出来一帮亲朋好友，早有准备的富贵上钱又是发糖又是上烟，给小朋友准备了小红包。就在大家伙围着富贵热闹的时候。香花娘帮着姑娘整理好衣服，一边给香花胸前和头上别上了红花，一边安顿香花：“儿啊，为了这个家委屈你了，富贵家条件差，孩子多，有啥过不去的坎自己可要学会开解，过去了，只能靠自己。娘看富贵这孩子聪明，咱既然嫁过去了就好好过。娘就不送你出门了，娘怕。。。”说着就别过头哭了起来。

香花走出门，回头看了一眼生活了18年的娘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没让它留下来，“娘，我走了，有空我回来看您！”心一横的转身离去。

接亲时间到，富贵把自行车停好，站在院子里，看着向他走来的香花。他把手表给香花带上，一把抱起新媳妇放在后座上，高喊一声“我富贵接媳妇回家喽！”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消失在回家的路上。这是我见过最简单的婚礼。

13新婚之夜

人生四大喜事之一洞房花烛夜，夜幕降临，煤油灯照亮了整个夜晚，蓝根和巧玲两人此时正坐在炕上不说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傻笑。为了缓解气氛，蓝根说：“玲，我们做个游戏，来，你背对着我，闭着眼我给你传授点功力。”

蓝根一边双手挥动，一遍嘴里念念有词：“吼吼哈嘿”，随后两掌推到巧玲的后背上，从上拉到下，接着用手指捏着双肩，顺着脊柱上逐节往下按。巧玲舒服的轻哼着，躺在蓝根的怀里亲吻起来，两人一吹灯，幸福在蓝根的柔情里。

香花怯懦的低着头坐在炕沿一动不敢动，两只手扣着指甲，她知道今晚面临的是什么。为了不让自己把孩子怀上，她提前吃了避孕药。未来迷茫，她不知道富贵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不是就这么一辈子和这个男人走下去？她还在幻想栓柱带他离开。

富贵看着小巧的香花，身高也就一米五。这两年的时间，眼前的媳妇并没有长成自己期待的模样。心里还在嘀咕：丈母娘的好基因跑哪去了。不过看着自己的媳妇心里还是欣喜。

富贵把炕上的方桌和桌上的煤油灯往地上一搬。抬头对着香花说：时候不早了，我们睡吧。看到香花点头，蹲下身吹灭了灯。

灯熄灭了，月亮皎洁，月光穿透窗户朦胧了整个空间。香花双手交叉胸前和衣躺着，只听见富贵脱衣服的声音和粗重急促的呼吸声。她身边的这个男人马上就要来了，她该怎么办？一万个想法扑面而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男人？他马上来了我该怎么办？我要是拒绝他会不会打我？我要是从了，会不会怀孕？吃了那药就可以真的不怀孕吗？。。。”

富贵挨着香花躺下，一只手伸过来握住香花得手。香花身子先是一惊，浑身僵硬，然后就感觉胸前的扣子一颗一颗被解开，衣服一件件被褪去后，富贵的另一只手也伸了过来。她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心紧紧的揪着、忍着，听着富贵的呼吸声，她本能的侧过身背对着富贵。

富贵以为是两人第一次亲密接触香花害羞，也就没把转过身当回事，从后面抱着香花。香花被抱着紧张极了，就像等着被宣判一样煎熬着，既期望这样的煎熬一直下去，又期待这种煎熬赶紧结束。富贵抚摸着她的身体，亲吻着她的后背，香花的身体一阵阵的颤抖。23岁的富贵再也忍不住的从后面进入了她的领地。香花闭着眼，眼泪顺着脸颊湿润了枕头，她死死的咬着牙，她很痛，不知道这种痛是来自肉体还是来自灵魂。

13 婆家的第一顿饭

在前胜村这个地儿，儿子结婚都要单独再盖一间房。北方睡的是炕，从小儿女就跟爹妈一家人挤在一个炕上睡，每人都有自己的专属被褥，一个被子，一个90公分宽的褥子，睡前按顺序在炕上依次铺开，早起在自己把自己的被褥以褥子为宽度叠起来，然后一家人的落在一起放在炕角上。

但是娶了儿媳妇就不一样了，毕竟儿媳妇和老爷子睡在一个炕上就很尴尬了，所以当地的习俗是，儿子结婚都要重新盖一间房。

富贵虽然结婚了，但并没有和爹娘分家，吃饭、种田这些都还是在一起。婚后的富贵整个人都充满力量。天还没大亮，富贵就拾粪回来把灶点上，烧了锅水。进屋瞄了一眼，准备喊香花起床，发现屋里没人。

香花自小性格像个男孩子，不像姐姐和妹妹待在家里帮着娘干些活，成天往外疯跑，又是女孩子，也便没有得到爹娘偏爱。她宁愿跟着三哥去地里干活，也不愿意缝缝补补，就更别提做饭了。

今儿一大早，富贵起床出门没多久，香花就起床了，一是她夜里一觉醒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没有再睡，听着富贵在边上睡觉的呼呼声，自己闭着眼在想着如何面对新环境。富贵走后，她也趁机赶紧把衣服穿上，她不想让富贵看到自己从被子里出来穿衣服的样子，就赶紧起来了。

香花嫁过来的时候婆家二弟13岁三弟10岁，二妹17岁三妹15岁，都还是孩子。公公也只知道出门放个羊，能把地里庄家收拾好已经不错了。为了减轻负担，在富贵升四年级的时候，霍天才霍老爷子就不让富贵上学了，帮着他去放羊和犁地收割麦子。半瞎子的婆婆能把几个孩子吃饭问题招呼好就不错了。所以香花嫁过来，也就成为除了富贵外，最重要的劳动力了。

天蒙蒙亮了，香花就来到隔壁老屋厅堂，弟弟妹妹们还在睡。她把灶填上柴火，把引火柴点上，坐在凳子上吧嗒吧嗒有节奏的拉起了风箱，等火起来了就把锅填上水，等弟弟妹妹们起床用。

在院子和堂厅里好是翻腾了会，从院子里的地窖里取了土豆、白菜、大葱，找到了白面袋子、猪油坛子和花椒大料。第一次在婆家做饭，她把自己擅长的手擀面搬上了场。挖了半盆白面和好了放在那醒着。

土豆削皮洗净切成长条，白菜大葱洗净切段。把水灌在茶瓶里将锅烧干，搲了一勺猪油放在锅里，花椒大料入锅，葱段炒香，把土豆白菜一股脑的倒进去，噼里啪啦的炒香后将水填满。

大案板往桌子上一放撒上面扑，醒好的面用一尺长的擀面杖擀成大圆饼，然后抓着面饼左边拉过来对折，右边拉过来对折，折成均分的三折。将擀面杖放在面的边缘卷起来，为了防止卷在擀面杖抢的面相互粘连，卷之前表面要均匀撒上干面粉。然后手推着卷着面的擀面杖在案板上来回的按推，使面饼不断的扩大。再展开再撒面再卷再按推，直到将面皮擀至薄可透光，用刀切成面条。

这时候锅里的汤开了，正好面条一放，几分钟香味弥漫到整个厅堂。弟弟妹妹们闻着味早就出来，在嫂子屁股后面跟着瞎忙活。

这便是在外婆家的第一顿饭，看着弟弟妹妹们吃完面舔着碗边满足的样子，香花的心里也有一丝安慰。

14贫穷透着愚昧

富贵和公婆下地回来，每人盛了碗面条，一人加了一个荷包蛋。富贵洗了手端着碗吃的呼呼响，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好吃好吃！富贵娘吃到荷包到的时候，突然就把碗放下出去了。

富贵娘别看眼睛看的不清楚，家里的大大小小有多有少都掌握的丝毫不差。家里的猪最近长得怎么样，几只鸡也是听话，一天窝里能下几个蛋，面袋子里的面粉还有多少，可能就是视力的不好造就了她在其他细节方面的了如指掌。

吃到碗里的油荤味、再加上这个荷包蛋，她慌忙出去关心的是她的鸡蛋篓子里的鸡蛋用了多少，白面挖了几碗，猪油用了多少。鸡蛋这一顿饭就用了五个，面粉和猪油一顿用了三顿的量，再好吃的面条都压抑不住富贵娘此刻的心火。

侦查完毕后，她回来端起碗，听着富贵爹喝汤的声音，说：“他爹，这面是好吃，我刚去看了一下，愣是少了五个鸡蛋，我大致约摸了一下，白面和猪油都没少用。照这么做下去，咱这日子还过不过了？不行，我得敲打敲打她！”

话音刚落，富贵和香花进来，香花准备收碗去洗，婆婆就嚷嚷起来：“我刚出去看一趟，咱们鸡蛋少了好几个，白面也少了几碗。咱们家这是遭贼了！”“这新媳妇刚进门就少东西这也太不像话了，我一个鸡蛋就打散了，一顿用一颗，大家吃个味，这倒好，一下子就少了五个，你说是不是有人偷去拿家里去了。” 富贵爹晓得老太婆在干嘛，装模作样的坐那不知声。

这话明摆的是在说香花，说的香花是脸一阵阵的发烫，心想：刚来第一天做顿饭，好想着出嫁前听娘的话，跟他们处好关系，这倒好话里话外的遭人骂。香花拿着准备去洗的碗，看了一眼富贵，说：“公爹，公婆，以前在娘家饭做的不多，今天看富贵和二老出去干活了，我就想着你们干活累，我把饭做了，两个弟弟小在长身体，下面条的时候就给你们三个干活的和两个弟弟一人打了一个荷包蛋。不信的话，你们可以问问两个弟弟。”

富贵娘看了一眼富贵爹，又看了一下新媳妇：“香花啊，你别多心，我就是看鸡蛋少了那么多，以为是遭贼了，可不是有意说你！”

富贵拉着香花就走开了，摸了摸她的头。他晓得老两口是故意为难媳妇。刚相处有点摩擦也是正常，时间长了就习惯了。可香花不这么想，因为自那天起，所有能用到鸡蛋、面、玉米，就连地窖也上了锁。她无语的轻哼着歌，人啊，不仅物资贫乏，连带着心也是穷的！

15 一唱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