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黄若舟先生二三事

李亮之

黄若舟（1906～2000） 原名济才，号若舟，江苏宜兴上黄镇（今溧阳）人，擅长中国画、硬笔书法、行草书和山水（花鸟）书法。祖辈务农，幼年丧父，赖寡母织布耕地并典当以供其求学。七岁入读上黄初小，族人爱其聪颖好画，命为族谱作插图，乡里称善。于是发愤绘事，人物、花鸟、山水、书法无所不学，各有规模，被长辈视为可造之材。 中学毕业即由族内贷金助其报考上海美术专科学校深造，从诸闻韵、潘天寿学花卉，从李健、朱复戡习书法，从顾汀梅治金石，兼修素描。1928年美专毕业还乡任教溧阳小学、溧阳中学、吴江震泽中学，又返沪执教湖州旅沪中小学，课余自修不辍，于山水及行草用功最深。1934年暑假只身远足西南采风，得写生稿盈箱累箧，其中《西南行图》横批入选全国美展，成为边地山水画创作早期实践者之一。孤岛时期，执教上海青年中学、爱群中学、国立育德高中，1941年沦陷后去后方重庆任教育部特约编辑，兼国立音乐学院艺术理论教授，胜利后东归江南，先后担任江苏省立教育学院、中华工商专科学校教授。 建国后历任上海体育学院图书馆主任，1972年五校合并，筹组上海师范大学艺术系并任教授直至退休。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教育学会、书法教育研究会、上海艺术教育委员会顾问，大学书法教育协会会长。作品《秋夜》、《向日葵》等入选全国第一、二届全国美展，并被国家收藏。著有《花鸟画技法》、《汉字快写法》、《黄若舟一笔书》、《黄若舟书画缘》等十余种、编有《中国画教学》、《中国书法教学》等影片。 《百花齐放万紫千红图》——海上十名家合作精品黄若舟与施南池、钱行健、申石伽、乔木、曹简楼、王柳影、吴寿谷、赵宏本、江南春合作 记黄若舟先生二三事 李亮之文 满招损谦受益黄若舟老师硬笔书法赠予李亮之惠存留念1979年1月17日 黄若舟教授和蔼可亲、毫无架子。在1978年进上海师范学院艺术系读书之前我就认识黄老师，那时他不是应庄忠庆老师之邀来红星中学书法兴趣小组不吝指教，就是我被指派到他位于淡水路复兴中路口的家有事要办并登门求教。 “满招损，谦受益”，是他老人家书赠刚入学不久莘莘学子的谆谆教诲，也是他为人谦逊、德高望重的生动写照。 还记得那天黄老师拿着一叠即将付梓的书稿找到还是大一的我说，要我校阅并提修改意见，我不假思索地认为这是学习的好机会就满口答应了下来。然而读着读着，单纯的我居然真的给堂堂大学教授“支起招来”，事情就这样完全被颠倒过来了……现在想来，是黄老师的宽宏大度容忍了做学生的“失敬无礼”！下面不妨全文转录当时我给黄老师写的“观后感”。 黄若舟老师著《书法教学》实为广大中小学书法教师必备书，也是书法爱好者的一本很有价值的参考书。它的特点是论述比较系统完整，既着重讲写法，又讲了书法史和书法欣赏，并介绍了历代著名书法家，特别是将钢笔字和快写法编入此书，对目前书法普及教学更起到促进作用，因为确实硬笔字的学习和正确应用是中小学生亟待解决的问题。 这本书是黄老师多年来进行书法研究和教学实践的成果，作为一个爱好书法的学生，我从此书中学到了很多的知识，我深感学习上需要这样的书，并且相信，广大师生也是非常欢迎出版这样的书的。 也许这是偏见，我在想：在介绍古代书家的同时，大胆地将近现代有成的书法工作者的书法风格特点略加介绍也未尝不可，如沈尹默等，从而对书法界近况有一个了解。另外，书法史上的很多有趣故典书中虽有不少，但还觉不够。能多列几则，那就更有利于向学生教授了。 以下几点是我感到略有重复的地方：1.第14页第2行“从食指到……空虚”，删去为妥，因为下文有详细说明。2.第22页倒数7行“由于作者不同”可删，倒6行开始“点划画的分合……形成了结构的变化及用笔与结构的关系问题”和下面一段及补进的一段有重发复之感。3.第26页（信纸上）二段和第27页末第二段都是讲平整与艺术性问题，能否合一？4.第5页末行和第32页首意同，“八分”解也同语而出。5.第29页上关于什么是行草和前面钢笔字的“行书写法”里的内容重复。第40页第9行末也是。 以下意见仅供参考或有待商榷：1.第6页讲楷书和第五章“毛笔字写法”里讲楷书对照看下来，觉得后者是讲写法，侧着方法；而前者是讲简史，故书家名碑介绍摆到前者为宜。讲隶书一章亦是，第35页上讲篆书几乎没讲到“写法”问题。2.第9页倒数10行“解放以来，出版了许多水平高、质量好的古今碑帖”和第10页倒4行也似类同。3书画同源……象形字描绘实物，指事（字）描绘虚象……”漏“字”字。4.“所以是书法与画法仍有相通之处”，改成“所以书法与画法仍有相通之处”较之通顺一些。5.第9页倒12行起“它们的思想内容是属于封建统治意志的反映……”和第10页第6行“打上封建统治阶级的烙印……宣扬封建迷信”似有重发之感。前者是否可删掉？6.第10页倒数11行“不过笔划简化之后，字形有了改变，必须要有好的形式适应它，使它巩固和发展……”可改：“必须要有相应的形式，使它巩固和发展……”7.第11页第7行，即第一节末句意有些不连贯。…… “读后感”——黄若舟老师《书法教学》书稿校改意见（草稿）李亮之 1978年末 说完我二十弱冠与黄老师七十古来稀莫逆之交、忘年之交这档子事，回过头来再议论一番当年介于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之间的青年黄若舟先生。那时的他中国画学有所成，然而却“逆水行舟”（源出其印鉴文）、执意潜心研究看似不登大雅之堂的硬笔快写法！这至少说明两点：一是平民教授亲民、接地气；二是与时俱进、勇于创新。 有感于硬笔书法普及之重要，他于1939年编著了我国第一部介绍汉字通行书写字体的《通书》，后经修订易名《汉字快写法》，十年累计印数高达2000万册，俨然成为现代硬笔书法的拓荒者。尤其在上海师范大学艺术系任教授期间、教学之余乃至退休之后，更不遗余力积极探索汉字快写的教学普及，卓有成效。　　如果说推广硬笔快写法是他的本职工作、责任和义不容辞的使命，那么工书法行草和翎毛，可谓是他一生随心由衷的艺术追求，他精研《书谱》、《兰亭》和《十七帖》，字态妍美俊逸；晚年兼工篆隶，得《泰山刻石》、《石门颂》真谛，意态峻劲厚重，生动不减当年，又擅花鸟草虫，宗明人青藤、白阳……尤其是积极探索“书画缘”这一书画结合新样式，颇有新意。 以上为黄若舟部分著作选及选页 以上为黄若舟书法作品选 以上为黄若舟中国画作品选 以上为黄若舟“书画缘”——山水书法和花鸟书法创新作品选 我和黄老师的交集还体现在一张旧报纸——1979年10月6日《上海师院》院刊第11期第四版上。那版的报头画《前进，各民族英雄的人民》乃高班师兄何建华作品，题图及其隶书《谨献祖国》出自本人之手，此首诗为中文系同学、作家魏滨海所作，而《移步换形》则是我请中文系同学、时任院书法兴趣小组负责人、后在上海书画出版社任编辑、不幸英年早逝的沈培方先生书写的…… 就在此报此期此版左下方，刊登一则署名“肖访”的访谈性质文章《长寿无秘诀健康为四化》。在我的印象中黄老先生不仅和蔼可亲，而且还是个老寿星，年近80、白发苍苍的他还常来学校“上班”，就像文中报道的那样，他不仅是运动场上的最老运动员，还夺得1500米竞走比赛第一名，并且登高攀峰、毫不含糊，入水畅游，从不后人，师生上下无不愕之、叹之、慕之。 问及其养生之“秘”，归结为三要点：生活正常，闻鸡起舞，饮食平淡，好客而不嗜烟酒，此为一；注意运动，拳不离手，脚特能跑，尤以竞走见长；此为二；畅达于胸，知难而进，虽出身平寒、饱经沧桑，亦不积郁起忿……有一桩事情我一直耿耿于怀，当年我去看望时非常担心他老人家的身体健康，因我看见他家就住在大饼油条店楼上……要不是早年受过许多苦、加上这终日熏天的油烟，凭借黄老师养生之道和一身老筋骨，成为百岁寿星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上海师院》院刊（第11期第四版）1979年10月6日 《长寿无秘诀健康为四化》肖访 黄老师在青岛海滨浴场留影 时过境迁，2012年我履职上海金融学院人文艺术系主任，主办“书法教育与人文修养系列学术研讨会——高等院校书法教育论坛”并撰写《信息时代普及草书之我见》一文。我在该文中再一次提及黄若舟先生及其《汉字快写法》。 为了开创一个人人认草书、人人会草书的局面，我大声疾呼并建议道：首先，在电脑、手机等各种电子设备中置入草书字库（最好是预先强制性而非选择性安装），以“方便辨识、记忆、书写”为原则，用孙过庭《书谱》、于右任《标准草书千字文》或徐伯清《常用字字帖》等为基础进行扩展、补充，备在Word字库里供人选用，尤其是黄若舟的《汉字快写法》特别适合于硬笔横写草字体之用，就像《草书字典》或《五体字典》均列有正草书体对照一样，便于引导人们正确使用或查询。 其次，在photoshop或illustrator等设计软件里再设计相应的程序和功能，旨在进行草书字与字之间（横竖向均可）的连笔处理，并作枯湿、浓淡、粗细、曲直、轻重、缓急、虚实变化等艺术效果“渲染”处理……若能实现这一愿望，想必黄先生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传承弘扬融汇》——上海高等院校书法教育与艺术文集主编乐峰李亮之副主编曾琳智北京艺术与科学电子出版社2015年2月 《传承弘扬融汇》——上海高等院校书法教育与艺术文集目录 《信息时代普及草书之我见》李亮之 文中提及黄若舟先生的《汉字快写法》 文中附图及其说明 卢湾教育学院校徽紀念版1990年黄若舟题书/2017年刘宇襄设计 黄若舟老师也是刘宇襄校友1972年进培训班时的国画老师，师生间一直保持联系和友谊，他亦常常去淡水路黄老师的家拜访，其工作单位的校牌就是当年请老先生写的。这是2017年根据刘宇襄老师设计制作的附中校徽紀念版。 《黄若舟》2004年葛栋治印 2004年上海师范大学在校生葛栋等学友曾刻过一批已故和健在的贵校名教授姓名印制成印谱向上师大五十周年校庆献礼，其所刻那方正好就是黄若舟教授，虽然当时他已去世4年，此礼物由校方代表校友转交给他的家人惠存以念。 （谢谢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