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絮语

郝智勇

　　在非洲的日子一如既往的流淌着，早晨起床后竟是有些疲乏，闷热的天气总是让人睡不好觉。我曾自以为是可以经受严寒酷暑的，可事实证明我快要被这非洲大陆上翻滚的热浪击垮了，要不是院子里随处可见的一众绿色植物的提醒，我倒真以为自己住在火焰山里了。不知道非洲的太阳是不是要大了许多，来了这些时日竟是未曾抬头看过，天地之间仿佛一个巨大的蒸笼一般，让人觉得有些无法自处。简单的运动都可以让人挥汗如雨，这个“雨”当是暴雨的“雨”了。汗水在不停的滴落，直到浑身湿透也没有个停止的意向，好像要把人身体里所有的水分一次性流干似的。就连院里的两只狗都吐着长舌头散发着体热，像哮喘一样的呼吸着。

　　虽是晚上休息差了些，但还是咬牙去了院子里跑步，毕竟锻炼身体是最重要的。到了院里时，其他队友均已到场，由于疫情的缘故，人们刻意保持着距离，在狭长的水泥道上散落的七零八落。人们的心情还是愉悦的，带着口罩也在有说有笑的交流着什么。我也放慢速度，开始打量起周围的世界来，香蕉树一层一层的褪去枯黄的叶子，只剩下头顶的几片绿色，杆上结出一簇怯生生的果实；木薯连成一片，杆儿扭着向空中冲；草儿挤着生长，俨然一片庄稼地，幸好有那一畦绿油油的韭菜独领风骚，但仍显绿肥红瘦；芒果树枝繁叶茂，一根枝条伸过过道，一颗个儿大的芒果沉沉的垂在人头顶，让人忍不住去抚摸她的脸颊。法桐枝条伸展，叶子扇儿般大，一众鸟儿在上边吵吵叫叫的热闹，不一会儿它们又低空掠飞过来，落在地上跳跃着双脚觅食；通体绿色的小蜥蜴在枯叶堆里探头探脑，瞪着个红眼睛好像在观察着人们的一举一动；壁虎个头很大，伏贴在墙上，斜着头用余光和人们对视着。真是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

跑完步已是汗如雨下，迫不及待的冲了个澡，收拾心情准备干活。队长在操心着疫情防控，会计在焦虑着一堆账单，杨峰在关心他培育的茄子苗，而我却在惆怅着炊饭（今天是星期六，该我们组做饭了）。我真的是不太会做饭，更何况是十人餐，打开冰箱看着几样菜全然不知道怎么去组合它们，真是“老虎吃刺猬--无从下手”。好在每次都有队友们积极参与，也算解了燃眉之急，可以蒙混过关。

出了门，听见隔壁杨峰处歌声嘹亮，刘德华的经典名作轮番登场，心中暗道：这小子倒会活，心态好着呢。是啊，心态很重要，不是有那么句话吗，“心态决定命运”，想来是颇有些道理的，回想自己参加工作十几年来，忙忙碌碌，埋头琐碎，疲于应对，多是在赶路，却很少去感受路，心态自是不好的，生活也象“蜗牛背了壳”。对于家庭应尽的责任，我做的实在有些勉强，确实有些愧疚之心。工作中亦是浮躁满地。每每想到这些，不免有些心酸。现在国外的生活虽说有些艰辛，独处的时间倒是多了些，这对于我是弥足珍贵的。近些时日，我倒是梳理了一些知识（做了几个PPT），挖掘了一些快乐（作怪芒果）。年至四十，方知只争朝夕，不知道是可喜还是可悲。我只希望援非的经历能成为我人生旅途上的一道风景，我也希望这一年会是生命中的重要驿站，在这儿，我可以审视自我，调整心态，不再悲伤忧怨，从而潇洒达观，于尘嚣之上自重自立自强；在这儿，我可以奋起读书，融汇所学，从而精湛技艺，于芸芸众生中悬壶济世。嗨！是不是愿望太宏大了，尽力而为好了。

　　工作方面也是可以适应的。昨天在手术台上，黑人同事配合的很好，我们可以用简单的法语交流，他们也为了照顾我们的听力，开启了“蹦单词”式法语，动词常是不变位的，到后来也是有说有笑了。他们问我的名字时，麻醉科同事用法语介绍了我是来自中国的“好（郝）厉害”医生（以前在法语小品中的称呼），我兀自大笑出来。 说到这儿应该着重感谢一下我们敬爱的郝老师以及她的法语团队的辛勤付出，更要感谢那位总是神采奕奕、精神矍铄的唐老师，他不仅是一本优秀的全科医学法语词典，更是一块无比了解非洲的“活化石”。医院的条件差了些，手术消毒简单，铺单只铺一层孔巾，但术后的感染率很低，可能是黑人兄弟的抵抗力强，亦乎是大自然留到这儿的病菌少吧，在表面干净整洁的现代化大都市里，在那些每天都在大量应用抗生素的发达社会里，谁又能保证病菌会少呢！我觉得更多、更具有侵袭性的可能也是有的，或许隐在阴暗的角落里，或许住在人们的肠子里。在非洲，病人对医生是非常信任的，黑人同事对中国医生也是尊重的，我知道这得益于一代代援外人的付出和努力，更得益于我们身后强大的祖国。这样的际遇值得我们每一个援非人去珍惜，中国医生的形象需要我们后来人不断的去维护，去塑造。

　　时间过的很快，时日却过的有些慢。生活清苦些不算什么，每天都有欢声笑语，但总觉的缺少些东西，有些想家是自然的，但想起我们光荣的使命，又是自豪的。提笔至此，抬头望见院子里肆意奔放的三角梅，似有所悟，“心有花木，向阳而开”。收拾心情，继续明天的援非事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