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越西话故地(下)

菱角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裤 裆 沟</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对裤裆沟印象最深的是河对岸的猴子,每次坐车路过这里都会注视对岸的悬崖, 运气好的话会看到猴群在悬崖上活动或在河边喝水,每当有人发现猴子时就会兴奋地喊叫“猴子!猴子!”,于是全车人都向对岸看去。那时还听说诸葛亮南征孟获时在裤裆沟打过一仗,其实史料记载当时蜀汉军队是从宜宾至高县、昭觉、西昌,然后向会理方向继续南下,并没有经过越西。我想之所以有这样的传说皆因裤裆沟地势险要所致,不由让人将其与战争联系起来。裤裆沟是越西县北出成都的咽喉要道,两山之间崖高谷深,峡底河水奔流,越西坝子中数条河流集聚起来的水量汇集到这里奔腾着穿过峡谷,此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驱车过马敞河坝沿着悬崖下的公路来到裤裆沟,找了一处稍显宽敞的地方驻足观看。高崖、险路、激流仍是紧抓人心,激流之上是架设在两崖之间的铁路桥,将两端的铁路隧道连接起来,桥的长度很短只有二三十米,成昆铁路在峡谷间露出一点点真容,又一头钻入大山之中。铁路桥再向上数十米就是通往成都的245国道。河流、铁路、公路在这里交汇相遇,打个照面后又向不同方向而去。裤裆沟不只是进出越西的水道、公路要冲,也是西南大动脉成昆铁路的要害之处,其咽喉锁钥之地一目了然。</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裤裆沟曾经也是越西的能源重地。早期在城郊修建的老电站发出的电后来已经不能满足越西的用电需求,记得当时家里的电灯越来越暗,还经常停电。为解决用电问题,越西县在裤裆沟又修建了团结电站,其位置就在铁路桥的下方。由于这里河流水量比老电站那边要大的多,安装的发电机功率更大,更强更多的电从这里源源不断输送到县城。团结电站建成投产后,家里灯泡顿时明亮起来,越西县城也变的更加亮堂。随着后来更多更大水电站的建成投产,团结电站也停此了运行。路边山崖下那栋团结电站的职工宿舍还在,不过已经重新翻修过不是原来的模样了。就在我们四处观景拍摄时,大妹独自沿陡峭的石梯下到铁路桥,看到了发电房并录下视频。由于她曾经也在发电站工作过,对电站有特殊感情,所以一定要下去看看早已废弃的老机房。</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裤裆沟还留有我曾经两次走“黑路”的记忆。一次是穿过裤裆沟南面的越西二号隧道去铁西找在筑路工地干活的大哥、二哥。我是跟着几个大人去的,刚进隧道时还有些光亮,越向里走光线越暗最后变的一片漆黑。前面有一把光线微弱的手电筒照着路,当时心里始终是紧张的,特别希望这时候不要有火车过来,尽管隧道两壁隔一段距离建有避车洞用于行人躲避火车,但两避车洞之间还是有不短的距离,总怕火车来时来不及躲进洞里。一但听到火车的汽笛声气氛立即紧张起来,跟着大人们跑步就近躲入避车洞内。随着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火车带着阵风从面前呼啸而过,随后是伴着“哐当、哐当……”声,一节节车厢一晃而过。这时候站在洞里紧紧靠着洞壁动也不敢动,生怕被风驰电掣般的火车带倒。火车过后人感觉轻松了许多,继续在漆黑的洞中前行,当前面出现光亮时就快出洞了,最后走出隧道时,那种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二次是走夜路。那是我从在护路民兵连工作的堂哥处返回县城, 堂哥将我从白石岩送到团结电站,委托电厂职工宋叔叔把我带回去。宋叔叔本打算在路边拦辆过路车回去,但当时路过的车本来就不多,加之天色已晚车子更少,好不容易看到一辆要么没座位了,要么根本不停,最后他看天快黑了再拦车希望也不大,于是决定从裤裆沟走回县城。就这样我俩从天擦黑开始走,一路经过马敞河坝、新民、大屯、天皇岗,走了数小时到凌晨一点才走到家。至今还记得深夜时分在天皇岗上眺望越西坝子所看到的景象,月光下远处的县城灯光点点,波光粼粼的越西河在坝子中蜿蜒流淌 ,深夜的越西坝子静谧、祥和。</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古 城 新 貌</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县城徜徉一天后,第二天我们起了个大早准备离开这里。相逢总是短暂,离别总有不舍,离开前我们开车围着县城又转了一圈,再多看一眼这即将离别的故土。从越阳酒店出来沿滨河路一直向北过新越中,然后向南到文化广场,由于新大街正在修路不能通行,我们又沿滨河路返回,一路向南离开县城。窗外的高楼新房在眼前一幕幕划过,就如眼前所见,在越西的这一天多时间里,我们看到了越西发生的巨大变化。路更宽,房更高,树更多,城更大,景更美,古城是旧貌换新颜,处处显生机。</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现在的县城变大了,城市西抵西山脚,北达天皇岗,东至越西河,南到五一桥,县城扩大了两倍也不止。原来越西中学以南,外南街以东,叉路口以北基本是农田、河滩,房屋建筑很少,西山脚下也还有大片的稻田,现在都已变为城区。一座新城在越西河西岸拔地而起,嶲州大道西起白塔山东至成昆复线,横跨新城,滨河大道南连五一桥北接天皇岗,纵贯新区。“康城小区”、“悦城国际”等新建住宅沿街而起,公安、检查院、法院等办公楼一字排开,更有“新越中“的座座新楼。沿河建设的<span style="font-size: 18px;">“红色记忆”、“</span>驿道古风”、“神龟演绎”、“文昌圣迹”等景观广场串起一条沿河风景带,使新城也彰显文化魅力。</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高楼林立,道路宽阔的新县城,新楼座座的移民新村,焕然一新的山乡彝寨,无不展示了越西人民几十年来戮力前行以及脱贫攻坚的奋斗成果。越西已甩掉了贫困县的帽子,迈向振兴之路。东山脚下的成昆复线已露出端倪,相信它的建成必将给越西带来新机遇,“大山中的小天府”这颗凉北明珠将更加引人瞩目,有更多的机会展示在世人面前。</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普 雄</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离开县城我们向南去往普雄,经过大瑞后车开始向上爬行,上行不久见路旁指示牌上有“东林”二字,左边山坡上就是四十五年前大哥上山下乡当知青时所在的东林大队。山坡上的彝寨中房屋比以前多了许多,已无法寻见他们当时所住的知青房了。过了书古后时间不长,普雄坝子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这里是原普雄县的县城所在地,高中毕业时和同学来过这里,当时还与同学一起瞻仰过老县城旁的烈士陵园。六十多年前一百多名在凉山平叛剿匪中牺牲的烈士就长眠在那里。</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1955年中央决定对凉山地区进行民主改革,当地上层头目不满其利益被触动,酝酿叛乱。他们首先就是在普雄县的申、候地区打响了叛乱的第一枪,煽动聚集起数千叛匪围攻普雄县城,掀起了整个凉山地区的大规模叛乱,凉山平叛剿匪战斗也从普雄解围之战开始。粟裕大将亲自主持制定了平叛作战计划,调集部队进入大凉山地区剿匪平叛。凉山发生叛乱时父亲正在位于新都的步兵学校学习,原本学习结束后他应当是回到原部队所在地宜宾 ,由于凉山发生叛乱,他没再回原驻地,而是受命前往这次叛乱的策源地普雄参加剿匪战斗。从此父亲与这片土地结下不解之缘,在普雄、越西战斗工作了近三十年才卸甲归乡。</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由于老父亲年事已高,现在对过往的峥嵘岁月已记不太清楚了。母亲虽然也年事已高但记忆力尚好,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她当初从山东到普雄来时的艰难历程以及在硝烟未尽的普雄渡过的难忘岁月。当时母亲从山东启程后先乘火车到成都,然后坐汽车到泸沽,之后三天是骑马过登相营翻越小相岭到南箐,再过书古到普雄,由于怕土匪袭击沿途由部队武装护送。在普雄时期母亲记忆最深刻的就是父亲频繁外出剿匪的情形。无论白天黑夜一但出现匪情就立即穿上马靴挎上枪率部出击,在林海雪原中追击叛匪。最可怕的是当父亲他们进山剿匪时,她们的住地也成了土匪的攻击目标,有一次一股土匪竟然打进了院子,后来幸好被留守的部队打了出去。母亲回忆当时土匪进院时她们仨家属聚在一间房里非常害怕,拿着手榴弹和木棍躲在门后准备与土匪拼命。往事如烟,战火已成遥远的过去,这片土地早已归于平静。五十年前随着成昆铁路的建成,火车开到这里,将普雄与大山外的世界紧紧联系在了一起,普雄火车站也成为成昆线上的一个重要站点。</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成昆铁路通车以后,普雄火车站附近的瓦吉木地区渐渐热闹起来,人流物流都在这里聚集,而西边山坡上的老普雄县城逐渐冷清下来。现在瓦吉木已成普雄镇镇政府驻地,是普雄地区的中心。我们驾车通过普雄大桥,进入普雄镇街区,刚进入街道就看见几辆马车在前面行驶。其中一辆坐满了身着漂亮民族盛装的彝族妇女,看上去她们是要去参加某个重要聚会。在马脚子的鞭策吆喝下,伴随“踢踏踢踏”声,马开始慢跑起来。这种小马车曾是越西农村很重要的交通运输工具,以前在越西县城很常见,这次好像没在县城见过,在这里见到感觉很亲切,并勾起了我曾经的一次坐马车的难忘经历。当时我在大哥当知青的东林大队玩了两天后要回县城,大哥从大队牵来一架马车,我们就是赶着马车回的县城。记得坐在马车上刚开始还有些兴奋,坐着四处观望,后来兴味渐失有些倦怠起来,最后干脆仰面躺在马车厢里,看着天空,在马车有节奏的摇晃下,伴着“踢踏、踢踏”的马蹄声时睡时醒,直到中午马车才进入武装部。</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由于一直没有见到想寻找的普雄火车站,我们在街上来回开着,引起了交警的注意,一名年轻交警过来拦下了我们的车,检查了驾驶证件后问我们是不是迷路了。我们问清了火车站位置后,又乘机向他打听去申果庄的路况,小伙子很热情地给我们介绍说现在从普雄经拉吉坝去申果庄的路有一段不好走,建议我们还是从昭觉县绕行,那条路的路况比较好。这条路就是导航出来的那条路,要多走四十多公里。其实我们一直希望能从经拉吉坝这条五十多年前曾走过的路去申果庄。计划越西之行以来,去申果庄的路况以及去不去申果庄这两个问题一直在心里纠结着。现在听交警介绍后,我们不再犹豫,决定为了不留遗憾从昭觉三叉河绕行去申果庄。</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申 果 庄</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离开普雄后经过上普雄沿245国道一路向南,沿途青山、溪水、彝寨相伴,在昭觉的三叉河桥驶离245国道又折回向北行驶。经过检查登记后我们沿则普拉达河谷行驶,这条小河或左或右一直伴随着我们。令人疑惑的是一进入山谷,刚才还一直葱茏的大山突然变成枯草满山,不见一丝绿意。经过一段时间行驶后山体又恢复了原有的青翠,这段奇怪的枯草山谷让人印象深刻。在昭觉境内行驶一段时间后我们看到立在路边的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美丽申果庄欢迎您”,我们终于进入了申果庄地区。</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尽管一直在河谷中行驶,但一进入申果庄顿时多了一份亲切感,感觉山更亲,水更近,景更美。我们又开了一段后不由下车驻足观看。眼前宽敞的河谷中出现了大片草地,小河从草地旁流过,远处有几匹马在安静地吃草,座座青山耸立,异常湛蓝的天空中漂浮着朵朵白云。静静的山谷中只有山边树丛中小鸟发出的“啾啾”声以及小河流动的“哗哗”声。空气清朗,洁净醉人,婉如到了香格里拉。</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离开草地我们继续向原申果庄区政府驻地前行,就将见到幼时生活过的地方心中难免激动,我提前将手机录像打开,将五十多年后再见申果庄的每个瞬间都留下来。转过一道弯后申果庄终于出现在眼前,像摇篮静静地在那里,等着归家的幼子。我们减速慢行进入申果庄街道。幼童趴在道路中间玩耍,母猪带着一群小猪穿过街道,几只鸡在路上溜达,几个人蹲在街边聊天,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派自在祥和的景象。</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沿街道一直将车向南开到街尽头才停下来。街道的最南端就是原申果庄区政府,五十年前我们曾在这里生活了四年。眼前的区府大院已成了申果庄小学,由于是周末,学校大门紧锁,我们只好在门外向里打望。这时从北边过来一身着军绿装的年轻人,他问我们到这里有什么事,交谈后我们才知道他就是申果庄村主任。他说他也是今天刚从县城过来的,之前在昭觉三叉河桥防火检查登记时见过我们。听了我们的来意后,他立即打电话叫人来打开大门。进入院内后四处一一打量每个角落,现在的院内布局与五十年前的区府大院几乎一样,就是新楼替代了原来的旧房。原来我家住的平房以及那栋靠山的“楼房”位置立起了两栋楼房,“楼房”对面的那个舞台没有了,变成了一栋小楼。四周的山景地貌还保持着五十年前的样子。半个世纪过去了,房屋建筑已变,通常难免会有生疏感,而此时的我却没有,就像申果庄街道一样,尽管房子增多了,变新了,但还保留着曾经的感觉,没有陌生感。申果庄是我记忆开始的地方,是幼时的乐土,已深深扎进脑海,无论时间过去多久它都鲜活生动,熟悉亲切。</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次来到申果庄看到街道冷清人员稀少 ,卫生院、派出所好像也已弃用,一直陪伴我们的村主任介绍说申果庄已与申普乡、瓦曲觉乡合并,申果庄乡政府已搬至申普,加之很多村民都移居到越西县城了,现在这里已没有以前那般热闹了。我们与村主任又聊起申果庄的过往旧事,他说他也是老申果庄人,他爷爷以前在申果庄区政府工作过,奶奶在街道上的营业部上过班,父亲当年在申果庄小学读过书。他父亲与我大哥同龄今年六十三岁,他们有可能当年是同学,村主任还特意给父亲打电话问寻,他父亲说当时班里确实有几个区政府的汉族同学,但由于时间太久已记不得姓名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村主任与我们颇有缘份,在三叉河桥邂逅,在申果庄再相遇。他爷爷、奶奶、父亲与我们的父亲、母亲、大哥是同一年代在这里生活工作的申果庄人,曾经可能是同事、朋友、同学,对这里都怀有相同的深深情感,都有相同的割舍不掉的记忆。村主任后来要留我们吃饭,要用这里最美的山猪腊肉招待我们,由于要继续赶路我们谢绝了他的好意,与他道别后,在依依之情中我们离开区政府大院,驱车向北穿过街道慢慢离去,申果庄在我们的视野中渐渐远去,消失。</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五十年后的短暂相聚在不舍中结束,数千里的圆梦之旅终已成真,把美好收入怀中,我们继续向南,向老凉山的首府昭觉前进,去领略前方不一样的风情。</p>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r></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 center;"><b style="font-size: 20px;">后 话</b></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次返乡之行来去匆匆,走遍古城每一条小巷的计划没有完成,少许遗憾,但旧址古景大多走到,古城新貌尽收眼底,收获满满的美好记忆。老电站旁干活的老乡、中所四合院中的老太、申果庄村主任,素昧平生,他们或出手相助,或热情相迎。期间更受到同学、朋友的盛情接待和热情相邀,让我们心存感动,这些已化作美好记忆留存心间,愿故乡的您们安好!愿古城越西生机永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