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凿穴的汉文帝霸陵 一一一一西汉十一帝陵探访之一

长安回首者

　　国人常说“南方的才子山东的将，陕西的黄土埋皇上”，我们关中一带埋葬着汉唐近三十位皇帝。去年冬季我跑完了唐十八帝陵，学到了不少唐代历史文化，近又萌发探访西汉十一帝陵的想法。

4月28日正好在东郊保养汽车，当日天气放晴，于是就近跑到位于灞桥区席王街道毛窑院村的霸陵探寻了一番。

毛窑院村地处白鹿原边缘，有一处山坡格外高大“锥形”的山坡仿佛脱离了“白鹿原”的整体束缚，半独立成一个山头，这就是当地人所说的“凤凰嘴”，也即数千年来人们认定的汉文帝刘恒陵寝——霸陵所在地。

在中国古代，人们有“事死如事生”的观念，作为最高统治者的皇帝，往往从登基之日开始启动营造陵寝，西汉从汉高祖刘邦称帝开始，到王莽篡汉结束，享国210年，

期间除了几位不被正史承认的“娃娃皇帝”，其他十一位都葬在国都长安附近，汉文帝选择东郊白鹿原，汉宣帝选择南郊的少陵塬，其余九位帝陵都在渭河北岸的咸阳塬。

刘恒之所以把自己的陵墓建在白鹿原，一是文帝生前有薄葬遗诏，所以选择以山为陵；二是因为汉代帝陵埋葬有严格的昭穆制度，在墓地的葬位也同样以此为准分为左右次序。

所谓“昭穆制度”，就是古代宗庙的排列次序，简单说来，就是始祖在宗庙中居中，以下子孙分别排列左右两列，左为昭，右为穆；这样，西汉11个皇帝的昭穆序列为：高祖、景帝、昭帝、宣帝、成帝为昭位；惠帝、文帝、武帝、元帝、哀帝、平帝为穆位。

由于汉惠帝、汉文帝都是汉高祖刘邦之子，均属穆位，而汉惠帝先葬于高祖长陵之右，那么汉文帝只好再另辟陵区了。

汉文帝即位后，励精图治，兴修水利，衣着朴素，废除肉刑，使汉朝进入强盛安定的时期。

汉文帝在位时，存在诸侯王国势力过大及匈奴入侵中原等问题，汉文帝对待诸侯王，采取以德服人的态度，与其子汉景帝统治时期被合称为文景之治。

霸陵有时写作灞陵，因陵墓靠近灞河而得名，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依山凿穴为玄宫的帝陵，对六朝及唐代依山为陵的建制影响极大。

这种陵墓的营造方法，是充分利地山体优势，凿山为穴，将山体开凿出一个空洞，将放棺材、随葬品的地宫设计在山洞中。下葬以后，山体、地貌不会有任何变化，有利于保护环境，所以史书记载，“霸陵山川因其故，毋有所改。”

汉文帝对于霸陵的建设和陪葬有过多次明确的指令，有一次，他和夫人及一群臣子到霸陵，在施工现场刘恒给随从说：以山为陵，用石作椁，墓葬一定会无比坚固。在一片随声附和声中，大臣张释之却对文帝说：如果陵墓中有让人贪婪的东西，就是再坚固的墓室也会被盗墓贼打开；如果陵中没有让盗贼想偷的东西，即使没有石椁也不用担心被盗！文帝很赞同张释之的观点。

后来，他宣布“治霸陵皆以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不治坟,欲为省,毋烦民”（《史记· 孝文本纪》）。在自己的遗诏里，文帝又指出：“当今之时，世咸嘉生而恶死，厚葬以破业，重服以伤生，吾甚不取。”

以致于司马迁在《史记·孝文本纪》中禁不住慨叹：“汉兴，至孝文四十有馀载，德至盛也。廪廪乡改正服封禅矣，谦让未成於今。呜呼，岂不仁哉！”班固对此也很是钦佩：“治霸陵，皆瓦器，不得以金、银、铜、锡为饰，因其山，不起坟……呜呼，仁哉！”

当我从陵冢右边的坡路向上攀爬，偌大的墓区竟然没有一个人，走到一间瓦房的龙福寺，庙门也是紧锁着，

于是回头往下走，迳直朝陵冢南边的直路走过去，忽然听见小路两旁茂密的树林中有说话声音传来。

原来，这几位中年男女是陕西历史博物馆的志愿者，平常在馆里为游客作一些讲解以及参观指导的服务，也是历史文化的爱好者，听说话他们在寻找毕沅碑，在关中汉唐帝陵的正前方，大多都树立着一块由清代陕西巡抚毕沅题写的墓碑，俗称“毕沅碑”。

他们说只看到路边有一块国家重点文保碑，而没看见毕沅碑。我告诉他们，我询问过当地老百姓了，人家告诉我乾隆年间的那块古碑就在立有双电杆的果园里，我等会下山的时候去找。

跟这些志愿者分手，我退回来往下走，忽然发现往左上坡的路口，有一块介绍“宝钟寺”的石碑立在路旁，说“宝钟寺”是在汉景帝时期修建的祭祀文帝的孝文庙原址上建立的，这应该算是霸陵遗留的一点地面遗迹，于是我顺着蜿蜒在树林中上坡的小道寻觅上去。

时值正午，天气又热，坡道又陡，走得人气喘吁吁，不知道路这么远，也没带一口喝得水，正当我想打道回府的时候，迎面下来提着大笼子的一位老太婆和一位老大爷。

一打招呼，原来两位老人都80多岁了，他们手持绑着铁钩的长竹竿，摘了满满两笼槐花，

后边的老大爷还专门告诉我，他摘槐花是自已吃的，前边老太婆摘来是让老头到街上卖的；问他们寺庙还远吗，回答再走一截路就到了。

一看人家年龄比自己大，还能上树摘槐花，于是不顾口渴流汗，沿着崎岖小路继续向上攀爬。

转了几个弯，果然出现一块平地，五六个窑洞修在一面土崖下方，在一棵开满槐花的树下，一位中年男子正在给围在身边的几位女士讲因果轮回。

一打问，原来这就是宝钟寺，看起来比较破败，却是一个千年古寺，前身为祭祀汉文帝的“孝文庙”，东汉末年在孝文庙的基础上改庙为寺，因寺里有一个宝钟，所以得名“宝钟寺”。

宝钟寺多次被焚毁，到近代时，已成为周边原上高沟村、原下毛窑院村、三杨坡村等村共有的村庙，逢年过节，信佛的村民们都会来这里祈福烧香。

鼎盛的时候，宝钟寺也颇有规模，窑洞前的院子建有大殿，从“凤凰嘴”到霸陵公募之间的整条沟都是寺院的庙产。

出于种种原因，宝钟寺近几十年来只剩下几孔老窑洞，不知何人修建，也不知道建于何年，那位讲话的中年男子是名叫“妙吉”的修行人，本是河南省新乡市人，多年前受周边村民邀请来到这里住持，平时就住在窑洞里，多年来一直为修复这座寺院而努力。

“宝钟寺”虽然十分隐蔽，但还是有一些人慕名而来，我来的时候，就遇到了前来拜访妙吉师傅的人，看起来是他们是老相识了。

妙吉师傅看我走得热哄哄，邀我进窖喝口水，我也借机把窖洞里边观察了一下。

在宝钟寺歇过脚后，又走羊肠小道下山，这时才发现，有人为了摘槐花，

竟然把两股手腕粗的树枝锯断，把树枝扳倒伏在地上，只顾自己享受，破坏生态环境。

回来到底是下坡路，没有上山那么吃力，不一会就走到陵园入口，路边果然有一块文保碑，刚才来得时候，由于自己在车里头，自然没看见它。

我顺着文保碑旁边的田间小道，朝有双电杆的方向走去，在前边密集的果树之间，看到一块石碑的顶端。

走近果园，毕沅碑和周围的七块小石碑，就躲藏在枝繁叶茂的果树之间。

但是，用树枝围档起来的果园，唯一可进的小木门也紧锁着，已经开始变红的樱桃树用绿纱整个包裹起来，人家农民劳作辛苦，防范严密是对的。

我在果园周边转了两圈，把相机伸进树枝的空隙拍了几张照片，可是拍不到毕沅题字的正面，

只好在网上下载了别人拍得毕沅碑正面照片，以飨看到这篇游记的朋友。

2021年12月14日，国家文物局正式公布，汉文帝霸陵所在地确定为陕西省西安市白鹿原江村大墓，而非史料记载的“凤凰嘴”下。